第六十六章 冥钱
“喂，有什么东西吗？” 通道另一头传来马江海的喊声。
“有啊。” 余霜正要回去，头顶上的盐一垮，某个东西重重地落下。一个倒吊的盐腌人体上半身就在眼前摇晃。人体的脸已干枯，浓稠的液体从眼睛与嘴巴流出。
“哇啊啊啊！” 看到尸体突然冒出来，连封跃也吓得发出叫声。
“不要被这种老套鬼屋的招式给吓到。” 余霜开玩笑的声调也很生硬。
“到底怎么了？” 马江海听到封跃的叫声后赶紧跑来，看到室内的情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
“还不就是通灵宝船上的遇害者吗？他们跑进这里，结果就被盐腌了。”余霜以若无其事的平淡语气回答。
“你要说这也是水鬼干的好事？”马江海瞪大眼睛。
“现在还不知道，我没听说水鬼喜欢吃盐腌的东西……” 余霜的话只说到一半，因为它注意到落下的尸体右手袖子不自然地摇动。伸手一握，只有握到布料的感觉。
余霜先检查倒吊的尸体，随即又开始检查其他尸体。
“只缺了一只手，而且还是右手。这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接着又默默把其他遗体都强拉出来。
“这具也一样。”
从盐块里拉出的尸体，都同样缺了右手。
“怪不得我感受不到任何异常。” 封跃从后方看着余霜，忽然低声说出这句话。
“你说怪不得是什么意思？”余霜盯着他问道。
“这些尸体死得这么凄惨，可是我从刚刚就什么都没感觉到。换做是平常，尸体掉下来之前我就会先感觉到。这些惨死人无法投胎，本来应该都会感觉到憎恨的灵魂或怨念之类的东西。可是他们没有灵魂。明明没有进入轮回，却没有灵魂。”封跃说道。
“没去轮回也没有灵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不觉间，上官月影已经来到一旁。封跃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告诉她真相。
“被水鬼弄沉船而死的人，都没办法投胎，只会变成水鬼。”
上官月影站在一具遗体前茫然若失。
心爱之人的模样变得这么凄惨，还不能轮回，而且还变成水鬼，一再从漆黑的海底夺走人命，她感觉心口无比疼痛，上官月影使劲张了张嘴，却无法开口。
“他就是你要找的人？”余霜来到她身旁轻声问道。
上官月影默默点头。
“我想弄清楚一件事，我可以碰他吗？”上官月影又一次无力地点头。
余霜检查的是右手，发现尸体的右手还在，让他心头微跳，随即发现他缺了左手。
“其他人都是少了右手，他却少了左手。”
“萧泽是左撇子……”
“因为惯用手会化为水鬼。”
上官月影不想再听下去，双手捂住耳朵哭泣，连连摇头。
“至少、至少把遗体……”
“没办法。现在我们没有时间从这一大团盐块里挖出遗体。” 余霜的话听来冷酷，却是真实情况。
“你最好先离开这里。”余霜把精神恍惚的上官月影交马江海，自己则决定和封跃再调查一会儿。
马江海不愿把他们两人留在这里，但余霜表示应该尽快把上官月影带到安全的地方，最后他还是赞同了这个意见。
“等我送她回去，就马上回来。”
“嗯，知道了，快走吧。难得我把护花使者的角色让给你啊。”马江海与上官月影离开后，余霜和封跃继续在附近调查了一会儿，但并未有什么新发现。
“这些盐块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为什么会被封在盐块里？”封跃把火折子靠近盐块仔细的观察问道。
“谁知道？”余霜耸了耸肩。
“那个大姐姐好可怜。”
“要说可怜，这里的船员每一个都很可怜。”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两人并未有什么新的收获，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考虑到天色应该临近日落，他们也得准备先回黑莲号上了。
“真的是水鬼搞出来的吗？像这些盐也是，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让人觉得不可能只有水鬼……咦？刚刚是不是摇了一下？”封跃突然说道。
余霜已经起身绷紧神经，他早已感觉到这次摇晃和先前不一样。
余霜藏在怀里的闻风雀就在此时发出了声音。 他们听见落樱迫切的喊声。
“师兄，封跃，你们快逃！通灵宝船的情形很不对劲！它正在燃烧！” 落樱这句话仿佛成了导火线，脚下随即一斜，传来爆炸声的同时，脚下剧烈摇动，只觉一阵天翻地覆。
当封跃醒来，他感觉脸颊上有东西冰冰的。 “咦，奇怪？” 即使睁开眼睛，视野仍然一片漆黑。封跃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但随即注意到四周是完全的漆黑。脸颊右侧很冰冷。就是这阵刺骨的冰冷，将封跃的意识拉回现实。
他唯一搞懂的一件事，就是自己倒在某种冰冷而坚硬的东西上。当状况慢慢明确，封跃想找到火折子，可是摸索半天也没有找到。
他听得见水声，不是雨水滴落的那种水声，而是像瀑布一样剧烈的水声。他在黑暗中摸索四周的情形。冰冷的水在倾斜的地板上流动，寒冷的空气一口气从弄湿的身上夺走大量体温。 这样的状况下，往往只要稍有松懈就会陷入恐慌，封跃深呼吸一口气，试图找回平常心。现在第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就是确保照明。 “呃，咦？我放到哪儿去了？” 封跃伸手去摸事先放在腰包的预备火折，好不容易找了火折子，封跃立刻打开了它。微弱的光芒照射了出来，封跃疑惑地发现天花板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高了？这个房间又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狭长了？
当房间的门映入眼帘，这些疑问都获得了解答。
“……该不会……” 房间翻转了九十度。黑莲号上的人看到，通灵宝船往旁翻转，几乎整个折断。
落樱手按住嘴，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就只是瞪大双眼注视着眼前的光景。 远处通灵宝船冒出黑烟，是在余霜等人进入船内后一刻钟左右时间。闻风雀不知道为何居然联系不上余霜，等好不容易联络上，就发生了大爆炸。
热风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伸手护住脸。从手臂的缝隙间看到的，是渐渐倾斜的。最后船身发出剧烈的声响碾碎冰层，朝下沉去。虽然速度缓慢，可无法支撑太长的时间。
“师兄，师兄，封跃，你们听得到吗？” 落樱着急地用闻风雀传递声音，可是对方依旧没有回应。
“喂，封跃，你还好吗？” 余霜从一旁角落爬了起来，甩来甩身上的盐沫来到封跃身边。
“大叔，应该是船发生爆炸了，正在下沉，情况很不妙。”封跃语气凝重，他感觉到脚下的震动心底产生不祥的预感。
“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不，问题是我们要怎么从这里逃脱啊。” 余霜搔着后脑勺伤脑筋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并不觉得事态严重，但封跃也看得出其实余霜产生了相当强烈的危机感。
往侧面翻倒的通道有一半以上都崩塌了，连走不走得过去都没把握。另外也有些通道进了水而泡在水里。
“刚才进来的通道被封住了，我们不了解这艘船的情况，胡乱瞎走的话很可能会失去逃命的时间。”余霜四处打量着说。
“对了。” 封跃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面露喜色，从怀里六枚质地泛黄中间有方孔的古铜钱。
“这是古董？值钱吗？”余霜凑上前好奇的询问。
“大叔，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关心这个……”封跃简直无法理解余霜到底再想些什么，他叹了口气解释道：“这是冥钱。”
“冥钱。”
“对，有称之为奈何钱，钱币在铸造时容纳了黄泉水，可以用来指引亡魂通向奈何桥。”
“所以，你拿出来这个，是想让我们安稳地投胎去？”余霜表情古怪地看着冥钱。
“大叔你果然很……白痴……可以说这六文钱可以当成连接阴间和阳间的路标。”封跃将六枚钱币当中的一枚放上右手，用手指把这一文钱往上弹起几次，最后使出浑身力气往前方抛出这一文钱。一文钱在黑暗中拖出朦胧的轨迹，笔直飞向前方，却又突然变换轨道，最后消失在淹水的通道深处。
“掉进水里了，那边路肯定是堵死的。”封跃说道。
“就这？”
“大叔要是不信，你就跟着冥钱走好啦，一定会安安稳稳地去投胎的。”封跃没好气地说道。
“真的吗？”
“爱信不信啦。” 封跃正要往前走，脚踏进水里一步就立刻缩回。
“水相当冰啊，至少别搞得自己心脏麻痹。” 余霜已经开始用冷水往自己的手脚泼。
“哼，我也知道。” 封跃也开始往手脚泼水，但船在一阵生锈的金属崩塌声响中又变得更加倾斜。两人对看一眼，也顾不得心脏麻痹的危险，就跳进冰冷的水中。
“噗哈！” 余霜从水面探出头，拖着疲惫到了极点的身体，从水中爬到通道上。右手还抓着封跃的衣领拖他上来。
“好啦，赶快起来。别让我做出替臭小鬼人工呼吸这种思心的事情。” 封跃被他抛上通道，剧烈地咳了一会儿，从口中吐出了水。
“咳咳咳！……我还以为死定了呢。”
“要不是我有在，你就真的死啦。”
“大叔还不是一样，要不是有我在，你根本不会知道该走哪条路才能离开这里。我们谁也不欠谁。”
“那也要从这里离开才算啊！” 余霜脸上窜过苦涩的神色，这里确实是通道，但到处都有崩塌的情形，呈现出一片危险到了极点的迷宫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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