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这练武与习文都一样讲究个天资，但练武又不似习文，需得学过一段时间才能知道有没有慧根。练武看的就是最直观的根骨，真正的习武之人只需看一看一个人的坐立行走便能知道他是不是练武的材料。

        顾霜影站在亭檐下，目光扫过下首并排立着正由归庭梧挨个验看的几个孩子，最终将视线停留在居中的顾卓铭和顾嘉祐身上，她私心里希望归庭梧能挑中这两个孩子。

        其一，整个镇北王府中莫说婢女，就连个嬷嬷也无，且来来往往都是军营中的汉子，教养女孩多有不便；其二，他二人年纪正好，又都是坚韧果敢的性子，最是适合习武；其三，自己身边能够留下性子温和、做事周全的顾明坤，同时也能让顾嘉念减少对兄长的依赖。

        她想了许多却不知这些念头仅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已全数被归庭梧了然与心。

        归庭梧暗自露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浅笑，他能够接收到顾霜影有关剧情发展方面的想法，这个功能就是他在进入游戏之前正在进行优化的那部分，原本是为了防止自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弟弟在完全不知道剧情走向的情况下影响剧情的发展，没想到现在倒是让自己用上了。

        顺着顾霜影的意思，他回过头来仔细看了看顾卓铭和顾嘉祐，顾卓铭的根骨和年纪较之顾嘉祐还是差了些许，但若肯付出十分努力倒也不失为一个可造之才。他让这二人上前两步脱出队伍，转身对顾霜影笑道：“我觉得这两个孩子的根骨和年纪都不错，郡主以为如何？”

        他逆着光，金色的日光投射在他睫羽之上，衬着那双满载笑意的眼眸，令顾霜影不由得怔忡了一瞬。见他所选的正如自己心中所愿，顾霜影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们眼前这位就是我大襄威名赫赫的镇北王世子，自幼随镇北王习武，七岁入军营，九岁上战场，十一岁即为一军统帅。”

        顾霜影铿锵有力的向他们道出镇北王府在北地所作的一切。

        “镇北王府镇守北地历经四代，至今已有八十三年，在这八十三年中，襄国的北地未丢过一座城池，也没有过一位和亲公主。如今你们二人也有机会拜世子为师成为镇北王府的一份子，你们可愿意？”

        他们都是在家中受尽欺凌的孩子，不知在多少个饥寒交迫的夜晚他们都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不再受人□□，此时机会就在眼前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忙不迭点头如捣蒜一般。

        顾霜影一早就让疏影准备好了拜师茶，见他二人愿意，疏影立刻端茶走到近前。

        在疏影的提醒之下，顾卓铭和顾嘉祐规规矩矩的跪在归庭梧身前磕头敬茶，行了拜师礼。

        礼成之后顾霜影着人带几个孩子回去，另叫嬷嬷跟着顾卓铭与顾嘉祐嘱咐他们在镇北王府的事宜并收拾行李，又吩咐准备一辆马车待归庭梧回府时好带两个孩子同去。这才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留归庭梧与她两人对坐于亭中。

        “日后这两个孩子就有劳世子费心了。”顾霜影眸中含笑，亲自拿起炉上的茶壶替他复又斟满面前的茶杯。“无忧近来听兄长说起圣上欲让世子接手禁卫军，此事当真？”

        “确有此事。”虽然未下圣旨，但有皇帝金口玉言他接手禁卫军之事已是板上钉钉，因此归庭梧回答得干脆，并无任何隐瞒。

        顾霜影没料到他能如此坦诚，意外之余心下不禁松了口气，他承认此事倒是一下子省去自己不少口舌。

        “带兵之事原就是世子之长，百万镇北军在世子指挥下也能如使用自己手足般得心应手。无忧一个闺阁女子虽不懂军中之事，但也知禁卫军与旁的军队有所不同。”顾霜影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竹筒递到归庭梧眼前，“此物或可帮世子省去些麻烦。”

        归庭梧伸手去取她手中的竹筒，修长的指尖轻轻擦过女子的手心，直至收回手时他仿佛还能从竹筒上感受到她微凉的体温。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慎重地将它收在自己腰间，向顾霜影道谢。

        待到归庭梧回府时，顾霜影亲自将人送到了公主府门口，顾卓铭与顾嘉祐已经各自带了一名小厮等候在了马车旁。归庭梧拱手告辞后翻身上马，顾卓铭与顾嘉祐二人对顾霜影深深作了一揖，这才登上马车离开了公主府。

        “回吧，郡主。”暗香陪着自家郡主目送马车消失在街角，却见顾霜影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以为她在担心两位小公子，这才出声劝道，“世子是光风霁月的人物，定会好好教导两位小公子的。”

        顾霜影自然不担心那两个孩子，只是感慨自己今日所作所为都无可避免的将自己与这个男人牢牢捆绑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割罢了。可心中还有一个念头在悄然萌发，在对自己说：如果是同这个男人，好像也不错。

        归庭梧自从公主府回来后命人安顿好顾卓铭和顾嘉祐就再未出过书房，桌案上堆着小山一样的竹简都是他查到有关禁卫军与朝中官员关系的详细资料。

        竹简上落下最后一笔墨迹，他这才撂下笔，拿过桌角上回府那日从竹筒中取出的纸条，纸条上出现了一行锋芒毕露的瘦金体字迹。闺阁女儿家多写得一手簪花小楷，写瘦金体的女子本就罕见，而能将它写得颇具帝王之气的女子更是万中无一，可这纸条上所写的内容却比她的字迹更令人心惊。那纸条上赫然写着——陈敬、高诀、钱牧可杀。

        自古以来将帅领兵，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在军中树立威信，最好的方法不是说教和训练，而是杀人。这对于将帅而言再正常不过，但对于一个长在锦绣堆里的女子来说，能这样准确的找出禁卫军中皇帝亲信的子弟，并果断作出杀人立威的决断已是十分难得了。

        这三个人之中且不提陈敬和高诀，就单说其中身份最低的钱牧，他的父亲也是朝中四品大员，官职虽算不得高，却是在吏部一个有着实打实权力的位置上，钱家还出了个如今在宫中颇为受宠的钱美人，明眼人看哪有半分既将衰落的模样，分明是官运亨通、来日可期之象。

        能够用这样地位的人开刀杀鸡儆猴固然是最好，但以归庭梧这样亦臣亦质的身份，在京城本就处于孤立无援之境，如果没有顾霜影暗中指点，他绝不会冒险招惹这类世代簪缨之家，那么想要收服禁卫军就还需费不少功夫。如今倒是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禁卫军收入自己囊中了。

        彻底理清了禁卫军这边的事情，归庭梧来不及休息又想起他那两个徒弟已经进府两天多了，自己需得过去看一看。他抬手按揉太阳穴让自己提起精神，起身拉开了书房的门。

        司清就守在书房门口，听到主子开门的动静立刻来到了近前等待归庭梧的吩咐。

        “那两个孩子如今在何处？”

        “二位公子在练武场。”司清利落答道。

        归庭梧点头，他们本就是来镇北王府习武的，他忙得昏天黑地倒也没耽误了他们操练。他抬步边朝练武场走边问道：“谁带着去的？”

        “司明。”

        司清和司明两人明明是双生子却只有脸长得相似，性格差别极大，司清说话做事向来简洁明了，而司明像是要把他哥哥没说的那些话一起说了一样，比他哥哥多了许多人情味，但归庭梧本身也不是个话多的人，所以更愿意让司清跟随。

        走至练武场便看到了三人。顾卓铭和顾嘉祐正在扎马步，两人的衣裳都已被汗水浸湿，稚嫩的面庞憋得通红，两股战战，咬着牙支撑。司明手里拿了根棍子围着二人踱步，时不时敲敲他们的腰背纠正动作。

        归庭梧很有耐心的等待最后一炷香熄灭才走到近前，两个孩子已经耐不住双腿的酸痛直接摊在了地上。

        见自家主子来了司明，用棍子在他们眼前敲了敲，出声道：“世子来了，还不赶紧站起来。”

        强撑着地面两人才终于能站起来，向归庭梧见礼。

        “世子，他们今儿可比昨儿好多了，昨天蹲完马步都是我一手一个给拎回去的。”司明对自家主子笑着邀功。

        “不错，以后他们的基本功就都交给你看着了。”

        “好嘞！”司明乐滋滋地应下了，心想教这两个小孩儿比起在司清眼皮子底下待着可轻松多了。

        “练武苦吗？”归庭梧看着两个还未到他腰间的孩子问道。

        两个孩子连忙摇头齐声道不苦。

        归庭梧本想揉揉他们的头，但看着两个孩子面上坚毅的神情，反而生出一种难以把他们当成孩子的心情。

        他蹲下身子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经过最苦的磨炼才能成最利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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