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冬天很快过去，转眼已是草长莺飞二月天，算算日子离皇帝寿诞也近了，京城各家都暗中为皇帝的寿礼四处奔走，期盼着能找到什么稀罕物儿、吉祥物儿能够讨得皇帝的欢心。

        对于混迹官场中的人物，送礼可是一门大学问，送得好了一夜间飞黄腾达、位极人臣并非戏言；送不好了，褫夺官位、人头落地不过顷刻之间。给皇上送礼更是如此！若是送了过于珍贵的物件儿，那必定落个贪腐；若是送得太过质朴，丢了脸面平白让人看轻。

        但今年皇帝的寿辰却并不只送礼这一件大事，更重要的是皇帝召了镇北王世子回京来参加寿宴，这件事便足够让朝野上下深思了。

        顾霜影倒免了像那些人一样猜测皇帝的心思，因为她知道游戏后面的发展。

        自古做皇帝就不是什么美差事，也没几个能长寿的，现在这位也一样。大约坐到那种位置上的人都比常人更惧怕衰老和死亡，一旦发现自己有走下坡路的趋势，就不要命似的吃各种续命神丹，反而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所以看起来正值壮年的皇帝，其实早已经开始暗地里用药撑着自己这副身子骨了。召归庭梧回来既是为了留着个人质让老镇北王忠心耿耿的在边关继续给他卖命，也是为了用兵权巩固自己的皇位，免得被哪个野心勃勃的小兔崽子拉下来。

        对顾霜影而言，唯一的大事在于她要去走固定的剧情，到归庭梧回京的必经之路上演一场让对方一见钟情的偶遇。

        顾霜影一直在思考到底改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这样一个游戏里“恋人”，毕竟在现实生活中她对于恋爱的认识都还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更何况是和一个代码写成的人物谈恋爱。

        来之前她特意问过自己一个沉迷于乙女游戏的好朋友，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纸片人，对方给出的回答是这样的：纸片人做的最好的一点就是在需要的时候陪着你，不需要的时候只要关掉游戏就可以不用理会，能够把距离感把控的很好，伴我入眠、陪我工作学习、跟我走过生活的点点滴滴。

        “大概就是把一切当成一场只属于我的乙女游戏吧。”顾霜影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稍微有些泄气。

        定国公府前，暗香扶着顾霜影一步一步登上马车。待她坐稳才吩咐车夫驾车向着皇宫而去。前些日子一直身负孝期，不好进宫冲撞了皇上太后，现下需得赶在寿宴前进宫拜见。何况明天就是归庭梧进京的日子，她也该让皇帝对自己的婚事动一动心思了。

        马车缓缓停在宫门外，一位年逾花甲的嬷嬷已经站在宫门内等待，只待顾霜影在守城门的侍卫的行礼声中走入城门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要同她行礼。

        “嬷嬷怎得亲自来了？”

        这位嬷嬷名唤敛芳，是太后跟前最得力的宫人，平日里一时半刻也离不了她，今天倒是被太后差来宫门前接人。

        顾霜影自然不受她这一礼，只是抬手虚扶了她一下，身后的暗香就立刻上前结结实实地搀住了她。

        “太后多日不见郡主了想得紧，怕您一进宫又让哪个小主子给缠住了，这才让奴婢来守着，只要您一进宫，就带到太后她老人家面前去。”

        因着父母的原因，顾肃和顾霜影两兄妹说是在宫里长大的也不为过，兄妹俩脾气样貌都是数一数二的，家里又有权有势颇为得宠，各位嫔妃也乐得自己的儿女拉拢这兄妹二人，每次进宫都少不得被哪宫的皇子公主叫走。

        这次敛芳嬷嬷亲自来接人，自然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再上赶着跟太后抢人，顾霜影就直接被带到了太后宫里。

        “无忧给外祖母和贵妃娘娘请安。”顾霜影走到殿中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这才起身上前任太后前前后后打量了一遍，拉着自己的手好一阵心疼。

        在五公主一阵“无忧来了，皇祖母就顾不上理睬我们了”的抱怨中，太后终于松开顾霜影的手，让她到下首坐了下来。

        “你可算舍得进宫来了。”顾霜影甫一坐下，五公主楚欣彤就慢慢蹭了过来，偏过头跟她聊天，“我就知道你一进宫一准儿得让皇祖母叫来，所以啊，我干脆求了母妃跟她一起来给皇祖母请安。你瞧，我果然是第一个见到你的。”

        五公主是众位皇子公主里与顾霜影年纪最相近的，她的生母周贵妃自皇后去世后就领了协理六宫之权，膝下也只得她这么一个公主，两人自幼就玩在一起，比旁人亲厚许多。

        “我明天要去京郊的庄子上游玩，你来不来？”顾霜影端起宫女奉上的茶呷了一口，问道。

        “去，怎么不去！”她眸子瞬间亮了起来，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正好明天夫子要检查文章，我还半个字都没看呢。”

        楚欣彤的眼神就像是看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兴奋，说出来的话却让顾霜影一阵无语，原来无论古今中外，不想学习的心总是一样的……

        “你都不知道你没进宫这几个月，我母妃是怎么盯着我读书的！”她生怕顾霜影不信，用手掐起自己面庞展示着，“看看，才这么几个月，我脸上的奶膘都累没了呢！”

        顾霜影哭笑不得的拍掉她拽着自己脸的手，“把脸都拽大了。”

        三个人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便有小太监过来说皇帝要来陪太后一起用午膳。

        这是顾霜影进入游戏后第一次见到皇帝，与她想象中那个心机深沉、冷血无情的形象不同，他的五官端正，嘴唇微厚，眉间带有两道怎么也抹不去的沟壑，反而给人一种磊落正直的感觉，举手投足之间又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

        这也让顾霜影稍稍松了口气，顾肃的长相更多的像了顾家人，至少在相貌上来说没有人会认为顾肃是他的儿子。但顾霜影自己清楚，这两个人无论是从气质还是性格都那么相似。

        陪皇帝吃饭是个很累的活计，顾霜影好不容易熬到了午膳结束，看着皇帝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周贵妃心领神会的带着楚欣彤和顾霜影告退了。

        “小五和无忧都是大姑娘了。”太后摩梭着自己手里的佛珠，对皇帝说出了这句意味深长的话。

        太后的话无非是要提起她们二人的婚事，皇帝怎么会不明白，他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紧蹙了起来，回答自己的母亲：“小五的婚事您想要定下来自然容易，但是无忧的婚事还得容朕再思量思量。”

        皇后离世之后，顾家就成了皇帝手中用着最放心的棋子，他不能轻易的把顾霜影嫁给任何一个皇子的势力，但又舍不得她作为一个贵女的价值被这样浪费。

        “皇帝，哀家只希望你还能多念着你妹妹一些。”在皇宫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没有人比太后更清楚皇室婚姻的无奈，“哀家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小辈的事情啦……”

        皇帝知道太后心疼自己女儿留下的这两个孩子，就暂且这么应了下来，又把话头转到了楚欣彤身上：“贵妃跟朕提过，想把小五这丫头嫁回她母家。朕瞧着周家那小子也不错，只是俩人一碰上就吵得不可开交，倒是够她头疼。”

        好容易送走了皇帝，太后终于深深叹了口气。折腾了一上午此刻身子也乏了，这才伸手在敛芳的搀扶下起身回去午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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