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实话
凌云：“……”
他道：“你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沈霁看着他，凌云道：“罢了，如今子钦变成这个样子，怕是我不说，也没人会告诉你了。”
二人回了屋子，凌云特地关了门窗点了炭火，火星子偶尔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沈霁看着密不透风的屋内，嘴角抽搐道：“我还以为你打算谋杀。”
凌云笑了，道：“放心，我留了缝，还不至于闷死。”
沈霁嫌弃看他几眼，口嫌体正伸手放在火盆上面烤着。
凌云道：“你真的不怕我把那只狐狸烤了吃？”
沈霁道：“你要是有那个本事，你尽管去。”
凌云道：“你这人说话也毫不客气啊，你当初走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你会回来的，怎么样，我说的都对吧？佩不佩服我？”
沈霁道：“自恋。”
说完便不看他。
凌云却盯着他，慢慢安静下来，他道：“老实说，子钦会看上你我倒是挺意外的。”
炭火逐渐旺了起来，沈霁闻到了一点味道，他皱了皱眉，凌云道：“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就那次，你嫁过来吧。”
“原本呢，来接亲的不应该是我，不过临时尊上让我顶一下把新娘子接回来，我当时还奇怪，现在一想应该是已经都算好了。”
沈霁道：“什么意思？”
凌云道：“就是说，你这么嫁过来，也有可能是另外一个夫君。”
沈霁：“……”
凌云没看他的表情道：“不过也是巧，遇上我这么俊俏的夫君，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你和子钦那时候报复心够重的啊，还把我打一顿！”
沈霁道：“你知道了？”
凌云道：“你当我傻啊，你一拳子钦那小子一拳，把我眼眶打的乌青许久散不掉，我会不知道？还是子钦那个见色忘友的家伙，啧啧，我当时就看出来了。”
沈霁想着当时凌云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笑，又听凌云道：“我还以为嫁过来的是个多么天资卓越的姑娘，哪成想竟然是男人。”
说着他低头肩膀抖了抖，沈霁想起，当初凌云知道他是男的时的反应也很大，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笑个不停，现在想来原来是在笑萧漓的眼光。
沈霁额头又冒出黑线。
看他表情凌云忙道：“欸打住，我可没有歧视你们的意思，就是很意外，我认识他也不短时间了，他个闷葫芦从不和人交心，也不会给我好脸色，难以想象他竟然会喜欢上你，可当真是令人惊奇啊。”
沈霁不愿意听他感叹，道：“还说不说了？”
他用铁钳夹起一块炭火往凌云那边探，凌云道：“讲讲讲，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看是你要谋杀吧！”
他收敛了神色道：“行了我不跟你扯皮了，我今日告诉你的事情或许子钦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你听着啊，若我猜得没错，你的到来应该不是巧合。”
沈霁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安排的？”
凌云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不论是魔族和狐族应该都有打算，你的存在连阙一开始就知晓，应该是到了某个契机，她一定会用尽方法把你带过来。”
这一点沈霁有猜到过，因为其实不难猜，把这些事情前因后果串联一下，他来到极夜冰中很多事情都太巧合了。
凌云道：“你那段时间日日去尊上殿内，他应该告诉过你一些。”
沈霁却道：“并没有。”
这回换凌云有些诧异，他道：“没有吗？那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沈霁嘴角勾了勾，挑眉道：“你不是连阙的心腹吗？这你都不知晓。”
凌云道：“你想错了，我跟连阙从来只是合作关系。”
沈霁闻言道：“合作关系？”
凌云笑了笑，道：“你知晓千年前人魔大战的事情，段仇君和红昭便是其中的牺牲品，但我告诉你，这场战争中的牺牲品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很多人。”
“甚至是你、我、萧子钦，都是。”
说这番话的时候凌云嗓音低沉，颇有一种故弄玄虚的意味，沈霁觉得殿内忽然刮起冷风，吹的他的后颈一凉，炭火星子劈里啪啦冒了出来。
正当沈霁想开口说话时，凌云突然笑了一下，有些感叹道：“我这辈子可能话最多的一次就是在你这里了。”
沈霁：“……”
他心道：屁。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絮絮叨叨的人是谁别告诉他凌云不认识。
要是说前世沈霁可能还相信，毕竟前世他面对的所有人从来没有一个能够和他一起坐下来好好说过三句话的，这种待遇只有今世才有。
一想到今世改变之初，沈霁的目光便不由自主落在萧漓身上，萧漓静静躺在床沿，凌云用灵力稳住他的身体状况，那也只是暂时的。
不论是之前和他开口嬉笑，和后面坦白心意后有些强迫把他拽在身边的萧漓，现在都不在了。
萧漓现在开不了口。
沈霁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悲意。
但这情绪还没到位就被凌云打断。
凌云继续道：“千年前的大战也不是现在的规模啊，那时候死伤无数，几大宗门几乎全员出动去剿灭魔族，不过最后两败俱伤。人族险胜，你猜猜看他们用了什么办法？”
沈霁眼皮一掀道：“美人计。”
凌云大声道：“卧槽聪明啊！这都让你猜到了，不错就是美人计，人魔大战呢，中间必然有些牺牲品，就比如妖族，就比如狐族，狐族最擅长魅术，不论是蛊惑魔还是蛊惑人都手到擒来。”
“我所知晓的，你、萧子钦，还有你的那只小狐狸，甚至是无妄宗的那位大弟子，你们的出生都跟那场计谋有关系。”
凌云兴冲冲道：“这其他人你大多都知晓身世了吧，我就给你说说那位无妄宗的大弟子，据我所知，他的身份可不一般，一点都不比你们的逊色，哦，他也是个半人半魔血统。”
闻言，沈霁微微睁大眼睛，见他终于有这么大的反应，凌云道：“你不知道吗？哦对了，子钦还没跟你说过，他就是因为这一件事情和他师尊闹翻的。”
沈霁张了张嘴，道：“到底是怎么了？”
凌云道：“具体怎么闹得我也不清楚，我这常年都在极夜冰，也是托你的福，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媳妇都娶不到一个，唯一一次出远门还是因为你和子钦的婚礼，哪成想婚礼都闹成这样。”
沈霁打断他道：“你说重点，子钦和他师尊到底怎么了？”
他死死盯着凌云，突然变了神色，凌云道：“我知道的我都说了啊，别瞪我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沈霁还想说话，他腰间的玉佩忽然闪了几下，这光茫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凌云盯着那块玉佩道：“看来那只狐妖聚魂也差不多了。”
沈霁无心关心这些，他现在脑子一团乱，就好比考试前一路练习都是按照老师给的方法来训练的，并且被告诉的也是这样一定是对的，但现在忽然发现，从头到尾都错了。
他三次穿书，一直觉得秦云笙和萧漓之间，秦云笙属于光明，萧漓属于黑暗，他们一明一灭，相互对立。
区别就在于萧漓拥有一半魔族血统，天道当初告诉他萧漓是秦云笙飞升之路最要忌惮的人，他理所当然认为就是这样。
而现在知道秦云笙也有一半魔族血统，就全乱了。
这个世界以正邪划分，区分道修魔修，善恶，这么定来，那秦云笙身上的魔族血统又怎么解释？
天道在跟他开玩笑？
那一套规则都是假的？
秦云笙原本是个好人现在他突然发现秦云笙也是亦正亦邪的。
不对，秦云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如果说除却身世的定义，单凭一个人的所作所为评判那人是善是恶的话，结和沈霁前几世中秦云笙对他的作为，定然算不上是善。
应该算是恶。
这么一想，似乎有什么东西清晰了起来，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死在秦云笙的手下，为什么他们会弄成这样的局面。
沈霁努力回想、思考、梳理，脑子更乱更疼，一阵钻心的疼痛传入后脑，沈霁弯腰抱着头。
腰间的玉佩很亮，刺激的他睁不开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后腰上的刺青也跟着发烫，灼烧。
很疼。
沈霁耳边一度听不到任何声音。
凌云见他这么大反应也吓了一跳，收敛起嬉皮笑脸的表情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唉？我没说错什么话吧？你要是有事情萧子钦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宰了我，这不是说假话的？沈霁？”
话音一落，沈霁朝前咳出一口鲜血。
沈霁：“呜……”
他眼睫颤了颤，视线一片模糊，直到陷入黑暗。
沈霁这回倒是没做什么梦，一脚睡得昏昏沉沉，总感觉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他想动却动不了。
等到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皮，脑袋却是被人打了一棒槌般沉重。
睁开眼的刹那，一抹光照在他的脸上，他能感觉到温热。
凌云就站在床边道：“你终于醒了啊，我寻思着我也没说什么啊，难道是因为提到秦云笙你反应才那么大？你很在乎他？”
沈霁未答，他昏迷前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冰冷窒息感，醒来却是温热的阳光。
曾经的沈霁觉得一觉醒来太阳晒到屁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已经很久遇到过了。
他好像听谁说话，身处黑夜里的人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情，那是老天给予的安慰。
这是在跟他说，没关系。
沈霁盯着某一处看，忽然气息急促起来，他竭力保持平稳的呼吸，却还是控制不住。
凌云见状道：“你没事吧？怎么的刚醒来又要晕倒啊？”
沈霁却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讲千年前那场大战？”
凌云伸出的手一顿，他对上沈霁的双目。
半晌，凌云嘴角下滑，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
他移开双目，动作很慢很轻。
沈霁却觉得在这一刻，看到了他真正的样子。
凌云的声音语调平稳，他几乎是没有任何情道：“因为你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会牵扯到百年甚至千年，你们身上有着上一代的是非恩怨，但我一直认为，上一代的审判权力在你们手里。”
“要想审判，那便需要知道从头到尾整个过程，你们所受到上一代的影响暂且不论，不光是你们，还有现在的很多人，都被牵扯到。”
“很可能某个决定权在你或者在萧子钦的手里，但我并不希望你们的判断力被影响，只在乎自己身上的事情，这也算是我的私心。”
说着，凌云低，似乎轻轻笑了笑，道：“今天我说的这些话你可能听不明白，或许觉得我所说的不靠谱，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我希望你们能用正确的眼光看待这里，审判这里。是非对错，并非一句话能够说清楚，但你们也不能被这些恩怨蒙蔽双眼，而导致你们看乱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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