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话外音
无妄宗二弟子的成亲大礼，也叫作结契大礼。结契，乃是道修之间的说法，一旦结契便是生死不离，一辈子永远都要在一起了。
无妄宗从前几日开始便一改往日要么白要么绿的素色风格，几乎到处挂满了红帐，还要些弟子心灵手巧挂了些小灯笼挂在松树，或者是竹叶间。
沈霁这几日闲来无事四处逛发现这一点，到也觉得十分有趣了。
除了萧漓院子，其他的事情完全不用沈霁插手，其实是那帮小兔崽子不喜欢沈霁，也不缺他一个人帮忙，沈霁倒是乐的清闲，偶尔在丛林中转悠看到这一幕，这才有了些真的要成亲的感觉。
无妄宗的弟子可谓是里里外外都照顾到了，当日宾客极多，当日散在掌门殿内，一派清冷的掌门殿热闹许多，颜色也艳丽起来。
沈霁晚上没怎么睡，起了大早竟也不困，他伸了个懒腰换了衣服，出来时萧漓也从另一边走过来。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愣神。
之前见到萧漓的时候他便是一身红衣，十分漂亮，而他不久之后也逼着沈霁穿红衣，是以两个人都穿着红衣在无妄宗晃，沈霁也看习惯了，却没想到见到萧漓穿婚服，竟又是令他眼睛一亮耳目一新。
这实在是美得很。
火红的衣袍上修满了纹路，头戴华冠，气质却清冷，萧漓抬眼望过来，深黑色的眸中带着些许温柔，包涵情意。
这一眼看过来，虽未笑，却胜似笑意。
见沈霁看呆了，萧漓也是眼前一亮，他走过去拉住沈霁的手道:“突然不想去了。”
沈霁道:“啊？”
萧漓捏了捏他的脸道:“本来只是想我们两个人之间成亲，不需要那么多人观赏，只有我们就足够便好。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对的。”
沈霁抬眼看过去，萧漓捏着他脸的手一顿，忍了忍终究没忍住，情难自已在沈霁的唇上落下一吻。
萧漓轻咬后道:“阿霁，你今天真的好漂亮。”
他这句话尾音拖得格外长。
沈霁听了耳根瞬间红透了，他道:“子钦，你今天也很漂亮。”
萧漓摸了摸他的耳根，道:“嗯。”
二人在屋子里磨蹭半天，等到其他人等不及来喊人了，这才出门。
人间成亲礼讲究的是热闹，人越多，爆竹放的越大声越好，但他们这里不是，一路上虽是红红火火，路边人也多，但走过去却很安静。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们身上，沈霁一进大殿便看到缩在不远处的凌云，四目相对，凌云对他淡淡挑眉。
仿佛在说“今天挺漂亮啊”。
萧漓此话如同调情却又真心实意，会让沈霁脸红害羞，但凌云此话则是满满的调侃再加上被沈霁扔下打工的哀怨，沈霁对凌云同样淡淡回视。
空明依言会来此处，他站在凌云边上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殿里，苍松和应承同坐。
二人一步一步上前，离禾跟在他们身后，二人两边也跟着一群狐狸。这些狐狸一起把他们送进去。
殿内挂满了红帐，被装饰的富丽堂皇，美轮美奂，沈霁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差点没被闪了眼睛，锦缎绫罗珠宝装饰着整个殿堂，殿内众人齐聚。
如果说是忽略殿内里人的脸，沈霁大概真的会觉得这只是一场婚礼。
但他又觉得这布置的太过华丽，隐隐有些不对劲。
按照前几世的经验来看，无妄宗从来不铺张浪费，就算是掌门接位大典也不会如此铺张。
别问沈霁如何知晓，问就是他亲眼看过。
无妄宗大弟子，秦云笙接过掌门之位时大典全程庄严肃穆，因为一代掌门即位，便代表着上一代掌门的陨落，众人眼睁睁看着苍松消散在视野里。
那一场大典格外盛大，却远不如现在他们的这场结契礼。
沈霁和萧漓停下脚步，又一同跪下。
沈霁在心底默念:“一拜。”
“起——”
接着他们又跪下，沈霁心道:“再拜。”
“起——”
随后二人同步转身，面对对方，沈霁心道:“夫妻对拜。”
“起——”
二人同时一拜，起来时均看到对方的脸，沈霁心道:即今日起，他也算是有夫家之人了。
但下一瞬，他却在耳边听到一段声音。
“青竹巷，砖瓦墙。盖红盖头撒花扬。合连房，人魔两。掀了盖头入洞房。”
唱这歌谣的声音最初是女子，到后面又变成小孩子，语调和他刚重生过来时的几近一致，沈霁并未忘掉。
他听到这一段童谣时内心一滞，抬眼看对面萧漓，他却见萧漓脸上毫无笑意，明明感觉到沈霁的目光却垂下眼，像是刻意避开。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沈霁却心底一凉，昨夜凌云提醒他的话响在他的耳边。
冷静下来细想，他早该知晓这一场婚礼并不止属于他和萧漓之间的，或者说，可能这里头存在着许多他不知晓的东西，这些东西很可能就是个潜在危险，等着他去发觉。
二人起身后，坐在上方的苍松指尖一动，他抬手挥袖，外边顿时传来云鹤齐鸣，涛声阵阵。
不多时七彩仙鹤飞入殿内，环绕二人，在二人上方盘旋。
有人道:“这竟是大喜之兆！”
沈霁循声望去，对上不远处天玄门人的视线。
段康站在一众弟子之前，和沈霁对视的那一刹那他眼神中的杀意满满。
要说沈霁和萧漓这场婚礼谁知道的最晚，那便是天玄门人了。
沈霁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像段康这样的人，知晓这件事情定然不会同意。
段康和苍松年少相识，两个人的修为均匀上百甚至千年，在这群人之中他们最德高望重，二人一直以来关系就不错，苍松却选择撮合沈霁和萧漓，段康知晓此事就算不跟苍松撕破脸皮，脸色定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一对视沈霁见段康看向他的眼睛中都要带火了，他没忍住笑了笑，萧漓侧头看他，沈霁道：“没事，就是觉得咱们这个亲结的也挺不容易的。”
萧漓沉默了一会儿，道：“阿霁，对不起。”
沈霁道：“对不起什么啊？这也不是你的错吧，对我来说，成亲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只要你在，那怎么样都是好的啊。”
萧漓闻言拉住了他，接下去一直没有放手。
离禾作为本场结契婚礼的花童，苍松特许他从别得地方召出一些小狐狸，沈霁和萧漓拜堂的时候他就跟在他们正后方，其他狐狸排成两排，场面何其壮观。
眼下赤狐背上背着一个火红的花球四处晃悠，引得人频频投来目光。
走到沈霁脚边，沈霁伸手戳了戳他背上的花球，道：“你这不是背的挺舒服的吗，感觉还挺不错，好看。”
离禾翻了个白眼道：“要不是今天的事情重大，我才不背这玩意儿呢，丑死了。”
赤狐毛本身就是浅红色的，在他眼里除了他身上的这种红之外就没有其他颜色能够入他的眼，刚开始背上花球时离禾嫌弃的要死，背上花球同手同脚路都不知道怎么走，沈霁一旁看着，差点没笑气岔过去。
沈霁看着赤狐这别扭的样子又想笑，牵着的手却被捏了一下，沈霁转头，看向萧漓，对方稀却没什么反应，看的沈霁一头雾水。
离禾却“哼”了一声，摇着扫帚大的尾巴走了，他道：“我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这狐狸，连二人世界这个词都会用了。沈霁觉得好笑。
这场婚礼就是按照传统的无妄宗习俗办的，拜过堂后新人把指尖血滴在一处，透过花石血脉相流后整个过程算是完成了，也基本没有他们什么事情。
沈霁本就不愿意在这里多留，萧漓显然也没有此意，二人本想打过招呼后先行离去，却未曾想有人横插一脚。
横插一脚的凌云道：“魔尊啊，还请留步。”
沈霁脚步一顿，开口的虽然是凌云，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均是魔族上了年纪的魔修长老，地位不低，也不好糊弄。
凌云压低声音，道：“我们今日来呢，一来是来祝贺尊上一声招呼不打就和道修众人私下里定了终生，二来，我们也想询问尊上为何上位大典前一日又一声招呼不打就偷溜走，害的我们好找。”
沈霁到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今日明明有机会凌云却偏要选在昨日道贺，今天来的一些魔修目的都是以算总账来的。
虽然明白，但看到凌云一脸欠揍说出这番话时，沈霁还是很想揍一揍眼前的人。
萧漓一直在他身侧，凌云的话他自然也听到了，闻言他皱了皱眉，沈霁却道：“好啊，容我思考思考怎么跟你们细说啊。”
凌云身后的魔修长老闻言道：“魔尊不必着急，我等自会听你解释。”
说着是“我会听你解释”。听着却是“我看你还怎么狡辩”，让人恼火得很，萧漓刚要上前，沈霁却道：“子钦，这件事情我自己能够解决的，你信我，我不说清楚他们不会罢休的，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他放开萧漓的手，萧漓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掌，沈霁却已经往一旁去了。
萧漓看着沈霁的背影，余光见不远处秦云笙也走了过来。
萧漓脸色一凝，他朝秦云笙的方向走去。
凌云道：“哎呀我本就知晓修仙之人的成亲礼可得五花八门了，怎么今天见到的这场没什么花头啊，感觉和凡界的婚礼一样。”
沈霁无语道：“那你想多少壮观啊？你得记住，我们也是凡人。”
凌云抖了抖肩膀道：“那你这个凡人好好解释去。”
沈霁道：“……我看你就是在幸灾乐祸吧。”
凌云道：“我又没说不是。”
沈霁：“……”
季启明站在人群不远处，原先他们的站位还按照宗门站，但结契已成各个宗门的人互相打招呼，如今已经乱成一锅粥，分散了许多。他站在人群之中看着沈霁和萧漓许久，好容易等到二人分开，这才想上前。
虽是萧漓和沈霁的成亲礼，但事实上因为他们来的人并不多，也没什么人敢上前和他们说话，其实有很多机会，但季启明都放弃了。
就在刚才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上前，沈霁却被魔族拉住，而萧漓也走到别处去了。
季启明紧握着剑，指节微微发抖。
“抱歉啊让一让！”
离禾叼着不知道从哪来的一块肉，往中间窜，不小心撞到了季启明，离禾一抬头，嘴巴里的肉掉了下去。
季启明和离禾的关系之前还算好，但因为和沈霁闹僵了以后一人一狐也没什么时间说话，都是孩子心性，一个觉得没必要理对方，另外一个则拉不下脸。
眼下撞到，一人一狐都有片刻沉默。
忽然，季启明林奇离禾的后颈，体型差巨大，离禾挣扎无果，他晃了晃在半空的狐狸脚丫。
季启明在他耳边道：“你告诉沈霁，这场婚礼并不是为他一个人举办的，要是想活命就赶快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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