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惊愕
无妄宗人很多，每日都有早课，基层弟子从基本功开始练起，除了练功，他们还需要学习古法，大多包括前人的传记或是秘籍，还有一些基本的礼法。
学习这些东西能够拓宽他们的视野，比起仙门世家，沈霁更觉得无妄宗是个更高级的学校，就跟他们现代的学校一样，令人又爱又恨。
但自从和极夜冰再次开战之后，无妄宗变化巨大。如今的无妄宗空旷，几乎看不到几个人，沈霁走在路上，偶尔碰到的弟子也对他避之不及。
然而沈霁并不关系这些，他没有心力思考这一战之后无妄宗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是为何，他现在只想早日回家。
因为知晓他的身体极易双修，如果和秦云笙配合，他就能助其达到飞升境，完成天道给他的任务，他就能回家了。
午后的阳光格外炽热，但即使沈霁每日都在太阳下奔走，他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烈日映在他的瞳孔上，沈霁一直睁着眼。
他就像一句行尸走肉，行动虽然不分昼夜，但没有任何情感，从极夜冰回来时便一直这样。
身后大殿的门开了，秦云笙穿着一身白衣盎然踏步而来，一见门口的沈霁，眼中顿时充满欣喜。
他快步走来握住沈霁的手，道：“阿霁，你来了啊。”
沈霁淡淡回应，目光却没有落在他身上，秦云笙道：“药我已经喝了，我现在准备的差不多了，明日便双修吧。”
说着，他的手上移，触上沈霁冰冷雪白的面颊，轻轻摩挲他的眼角，另一只手用力揽住沈霁的腰往怀里带，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喜悦，他道：“阿霁，明日之后，你就真正属于我了！”
沈霁毫无反应，四处无人，他们这么抱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风扫过，吹散了些许热意。
秦云笙从他怀里抬头，见大殿屋檐站着一个黑衣人。
秦云笙道：“萧漓，你还想怎么样！你的修为已经废了，再怎么样也威胁不到我们。”
萧漓淡淡笑了笑，道：“我死里逃生，还算幸运，还能来看一眼。”
秦云笙道：“看一眼？那也好，明日我便要和阿霁完婚，到时候，谁也不能阻止我们。”
萧漓站的地方逆光，沈霁望过去，神色未变，萧漓的脸色异常苍白，他从很久开始就一副病态的模样。
萧漓瘦了很多，他站在那里，几乎挡不住什么阳光，沈霁朝着那边看久了，眼睛有些干涩。
“完婚？”萧漓闻言歪头，自言自语般回味这两个字，半晌后忽然笑了，接着，他语气变得疯狂，大笑起来，笑完后又道：“完婚，做梦。”
最后几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甚至还有点哭腔。
沈霁乍然睁开眼，一双眼睛在黑夜中瞪得像铜铃，他直挺挺站了起来，把趴在他手边的离禾也吓了一跳，全身的毛炸起。
离禾道：“你干什么！？做噩梦了？”
这一人一狐动作极其同步，离禾警惕的看着他，和他一同趴了回去。
沈霁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离禾“嗷”了一声道：“你不是梦游啊，做什么噩梦了？”
沈霁又问：“萧漓呢？还在殿内吗？”
离禾在黑暗中歪了歪脑袋，又想起沈霁压根看不见，于是不情不愿起身蹭到沈霁脑袋边，细细探查一番，确认沈霁还活着，打了个哈气道：“他前几天就被无妄宗的人接走了，还是你送的，你忘了？”
沈霁还真的忘了。
方才一场梦过，梦境虚幻，唯独萧漓的身形愈来愈清晰，最后的那一刻，沈霁觉得他的神情和前不久在殿内和他对峙的神情一致。
这一次梦到的事情是前世的，正是他前世死前不久的一段记忆，一度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一梦回往事，他倒是发现了很多细节，还有萧漓的情绪。
和沈霁让萧漓回去时，萧漓质问他是要赶他走一样，一双眼定定看着他，眼眶通红，嘴唇紧抿，看过来的时候，那瞳孔，大概有忧伤、无奈、不甘，还有……爱而不得。
沈霁这辈子看的清楚了。
重点也不是这个，重点是：萧漓上辈子就爱他了？
沈霁有点头疼。事实上，上辈子成为剑侍修了无情道后他也会受身份的影响，变得无情，自然而然便少了很多情绪，同时，也感知不到别人这样那样的情绪。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抗拒和秦云笙双修，若是换在他今世，谁跟他提这个意见，沈霁估计会一巴掌扇过去顺便恶心到吐。
因此，他这辈子一眼醒过来后，真的是有点怀疑上辈子自己的脑子是否被驴踢了。他怎么会答应如此荒唐的要求！
虽然最后没有双修成功，他直到现在都还是单身，初吻初夜都在，但那也是他众多阴影之一。
哦，初吻不在了。
就在前不久，给了萧漓。
一想到萧漓，沈霁更头痛。
一来是今世萧漓对他袒露的心意，二来，则是凌云告诉他，萧漓已经知道自己身世的事实。
前世萧漓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很久之后，那时候萧漓已经众叛亲离，知道自己和无妄宗的其他道修一起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当场奔溃，也就是那个时候，沈霁打定主意要回家，刚找到双修这个办法，还没来得及执行便被萧漓绑回极夜冰。
那个时候，他们二人从某种程度上说心态都不是很好。萧漓本就接受不了自己身怀魔族血统的事实，又知晓自己的身世，再加上他原本所修的是道法，来到极夜冰后日夜修习魔法，身体一度支撑不住，精神紊乱。
沈霁看着他时萧漓的态度时而温和时而凶恶，每日被囚禁，沈霁一度也心灰意冷。
现在想来，萧漓那时候是极难的。
而如今，双方战事提前，连阙已经死了，萧漓看着他的生父死在他眼前，沈霁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心态，但总归不会好受。
上辈子知道真相后难过成这样，这辈子又会好到哪里去。
沈霁一面同情一面担忧，萧漓既然知道了，那回无妄宗又是为何。
沈霁腰间的玉佩是他母亲给他的，但里面的东西却是连阙留给萧漓的。
母亲……
他和萧漓一样，都是半人半魔血统，萧漓的生父是连阙，那么生母……
萧漓不会回去找自己的母亲了吧？
离禾感觉沈霁的呼吸终于平稳，自己和闭上眼睛准备入睡，沈霁却又诈尸挺起。
离禾：“……”
动静太大，差点把赤狐抖下去。
上辈子，上上辈子，萧漓的母亲到底是谁都不得而知，按照萧漓的性子，去找他生母也不奇怪。
沈霁喃喃道：“他这么一回去，真的会安安静静呆在无妄宗吗？”
离禾幽幽道：“会不会，你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吗？”
沈霁向他投来目光，离禾道：“你现在是魔尊，想要出极夜冰谁都拦不住你。”
沈霁道：“我这一出去，指不定被那家仙门追杀。”
离禾道：“那倒是，不过你躲好点不就行了吗？再说了，你留在这里也不一定安全。”
眼下大战才刚结束，他这个信任魔尊才上位，根基不稳，地底下魔族也并不全部服他，尽管沈霁本人不在乎这些，但有些魔族可不仅仅是不服他，甚至还想杀了他篡位，不妨着点估计他的小明就没了。如此看来，其实在不在极夜冰中真的无所谓。
沈霁道：“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狐狸怎么会这些？”
离禾道：“我年纪比你大多了好不，我怎么不懂！你这么小看我！”
沈霁道：“说实话。”
离禾道：“凌云告诉我的，还有，你昏迷的时候我出去逛，差点被魔修抓住吃了。”
说着，赤狐缩了缩尾巴，把自己团成团道：“这里真的太危险了。”
原来如此，凌云留在此地确实帮了他不少忙，沈霁从心底感激，但按照凌云那个能不好好说话就不好好说话的劲头，沈霁也拿他没办法。
可能是天生不喜欢煽情吧。
沈霁摸了摸狐狸毛，离禾道：“说真的，我不觉得你会留在这里。”
沈霁没有否认，离禾又道：“就凭你那在无妄宗拔腿就跑的架势，在哪里都不会久留。”
沈霁道：“我四海为家。”
顿了顿又道：“倒也没有哪里是真的家。”
听他语气里略有怅然，离禾道：“这世道本来就很难了，胜者为王，别在乎太多。”
沈霁奇怪道：“你这又是哪里学的？”
离禾尾巴掀起，道：“红昭。”
沈霁手一僵，道：“嗯。你们到底怎么走散的？”
先前事情太多，都没有时间好好问问，离禾道：“他们被魔修抓了，护着让我跑。”
沈霁有些感叹：“这样啊。”
他低头在黑暗中描绘赤狐的轮廓，他从醒来后满脑子都是萧漓知晓自己的身世看着自己的生父死在自己眼前，离禾又何尝不是呢。
段仇君和红昭双双死在他们眼前，换做是离禾，又能好受多少。
不过好在，离禾并不知晓。
正这么想着，离禾又打了个哈气缩在他怀里道：“我爹我把交付给你，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别像之前擅自解了我的生死契了。”
闻言，沈霁彻底僵硬。
半晌他才硬邦邦道：“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世？”
离禾“哼”了一声。
沈霁：“……”
他抑制不住震惊道：“感情你们全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你们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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