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舍
萧漓并不打算多留，来去匆匆，秦云笙也没进门只是打过招呼。
沈霁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道:“不吃晚饭了吗？”
萧漓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来看沈霁轻笑道:“乖，现在还有事情，晚上回来陪你。”
沈霁:“……”
他被那声“乖”雷了个五体投地。
这种丈夫安慰妻子的语气是什么鬼。
他就不该多嘴问，萧漓长大后比小时候更加喜欢开他的玩笑了，还腹黑，沈霁经常被他脱口而出的话语吓得心脏骤停。
红着脸又蔫了吧唧送走主角和反派，看着二人并肩而行，沈霁心底满是复杂，直到季启明出声打断他们的思路。
季启明道:“沈公子不必担心，二师兄很快就会回来的。”
沈霁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啊。”
虽说三天两头往外跑，但从来没有一次露宿在外面，这点沈霁还是很相信的。
季启明瞧他，思索一阵道:“放心吧沈公子，整个宗门都知晓二师兄对你最好了，不会有人跟你抢他的！”
沈霁:“？”
“？？？”
什么时候话题跑偏沈霁不知道，当坐在桌前品味那一桌香喷喷的菜肴后，全然抛之脑后。
反正想来想去都想不通，那还不如先吃饭。
竹笋很香，沈霁几辈子都喜欢这个味道，笋能蒸煮炒红烧等等，一桌下来，再配上院子里几个小菜，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沈霁每次坐下来看到这一桌才都会心情大好，就连辟谷的萧漓见了也会坐下来吃几口。这对厨师沈霁也是莫大的鼓励。
三个人一桌，季启明吃的最多，他还在长身体，饭量是李惟然的三倍，一顿吃下来整个人都撑的有些飘飘然。
季启明摸着肚皮道:“这笋太好吃了！原来还有这么多做法啊！”
沈霁道:“那当然，有空常来玩。”
送二人走的时候，沈霁见李惟然看着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沈霁刚想开口问，余光见不远处一片衣角，心中了然。
李惟然也看见了，他吓得紧攥着季启明往外溜。
屋内又归于平静，此时太阳早就没了尾巴，赤狐仍旧慵懒躺在那处，翻了个身，被沈霁招呼着把小鸡赶回去。
夜风掺杂凉意，吹拂过院，院中最高大的那棵枫树叶子簌簌抖落，落了满地，沈霁站在树下，有叶子落在他头上，肩膀上。
这番情景，就连打着哈欠回笼的赤狐看了也忍不住驻足。
其实这个院子本来就很好看，无妄宗其他地方可能不比其他宗门，但住所却是极好的。
沈霁刚住进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敢乱动，他住在另一间房，夜半三更蜷缩着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时，总是会听到一阵又一阵箫声，箫声中有安神的效果，沈霁这才慢慢放松下来，久而久之，箫声就成了他的安眠曲。
沈霁坐在院中，双手捏着一片竹叶吹奏，曲声悠然，在秋夜犯冷之时多了些暖意。
沈霁是学生时没什么爱好，对音乐还是比较喜欢的，但他没时间学也没钱学，只能唱，跟着曲调乱哼，唱的还算可以。
说起来，其实萧漓第一次吹箫给他听时，在沈霁心里加了不少分，就因为沈霁不会，他喜欢任何一样能够表达自己情绪的东西，乐曲就是一种。
萧漓的萧就跟他人一样，刚开始听起来曲调悠然，曲子繁琐，沈霁试过学，就他那半吊子水平根本学不会。
最初萧漓有意让他学萧，但沈霁太笨了，怎么都学不会，便自顾自摘竹叶乱吹，最开始把院子吹得鸡飞狐跳，但是却坚持了三年。
沈霁吹着吹着，又有点犯困，不由自主的，他慢慢眯着眼睛睡着。
醒来时，他眼前一片漆黑，已经入了夜，身下的感觉很不一样，沈霁缓了几秒钟，知晓自己躺在床上，身下触感柔软，沈霁慢慢抬起头，察觉大脸上的湿意。
沈霁：“？”
他抹了一把脸，微微抬起身，几乎是和他同时，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小心翼翼将他澜入怀中。
沈霁一愣，身体靠上的胸膛微微发抖，熟悉的气息围绕在身边，沈霁试探道：“萧漓？”
对方没答，沈霁又换了个叫法：“子钦？”
这时他听见脑袋上方呜咽一声，紧接着，腰间的力道环的更紧。
沈霁紧皱着眉，伸手企图爬起来说话，对方却制止了他的行为。
紧接着，他的手被人握着，那人紧攥他的手，力道很重，难以抑制的泣音响在他耳边：“阿霁，别走。”
沈霁微微张嘴，他听见萧漓的声音在发抖。
耳边响起的还是白日里萧漓那戏谑的嗓音，沈霁懵了一瞬，不知为何到晚上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还没等他想明白，他眼前的景象迅速变幻，黑夜淡去，光亮渐渐散了进来，沈霁被光亮刺的闭上眼，再睁开时，入眼还是萧漓住所的院子。
还是入睡时的场景，耳边却伴着瑟瑟箫声。
沈霁动了动，他察觉到脸上有湿意，一抹果然是泪水，他身上盖了见披风，萧漓身着单衣，站在那棵枫树底下吹箫，他只身而立。
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一场梦。
沈霁望过去，三年时间，他的肩膀长得已经很宽阔了，人也很高，已经完完全全是个成年人的模样，就是这副样子，他再也回不去少年模样。
听见身后人站起身，萧漓动了动，他转过身来，沈霁睡的时间并不久，大概才几刻钟，天还有一丝光亮透过来。
仿佛落在萧漓一人身上，萧漓转过身后，枫叶飘落，有些叶子落在他身后，有些落在他身前。
院间静寂一片，光线晦暗。落在沈霁眼里，他眨了眨眼。
萧漓收起萧朝着他走过去，沈霁脱下披风叠好，下一瞬脸颊被碰了一下，萧漓道：“怎么睡个觉还哭了，舍不得我？”
沈霁别扭，一把拍掉他的手道：“你想多了，给你留了饭，快去吃。”
说着，他转身往屋内走去。萧漓却没有跟上来，他看着沈霁的背影道：“这次就算舍不得我，那也没办法了。”
这一道声音不算大，落入沈霁耳中，沈霁脚步一顿。
推开门，萧漓看着他的背影，萧在手中转了转，低笑着进门。等到门彻底关了，屋外偷听的狐狸才把耳朵收了回去。
沈霁进了屋子第一件事是把菜端出来，见萧漓进门这才点灯。
烛火燃起，屋外彻底落入黑暗，摇曳的火光落在萧漓脸上，沈霁这才发现，原来心情不好的不止他一个人。
萧漓坐下，沉默地看着沈霁给他添饭，忽然道：“怎么忽然做噩梦？”
沈霁道：“你怎么知道我做噩梦？”
萧漓道：“你眼睛还是红的。”
他碰了碰沈霁的眼角，又被沈霁拍开，这一次，萧漓的手轻轻握着沈霁的手腕，手腕上的温度传来，沈霁皱了皱眉，不自在道：“放开。”
闻言，萧漓道：“阿霁。”
沈霁没说话，萧漓这才慢慢松开。
指腹蹭过手腕上的皮肤，还残留温度，沈霁下意识抬眼一望，见萧漓低垂着眼，从晚上一回来，萧漓的语气就不像平日里逗沈霁那般懒洋洋，反而有些怅然若失，此时一看他的表情，果真如此。
沈霁道：“不是噩梦。”
萧漓拿筷子的手一顿，才反应过来沈霁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他笑道：“不是做噩梦，那怎么还哭鼻子？怕不是梦到以前那个如意郎君，还没下嫁便薨了觉得不值得？”
沈霁听的直皱眉道：“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萧漓收敛了嘴角微弱的笑意道：“抱歉，我多言了。”
看他低着头，宛如做错事情的小孩子，沈霁心底一软，这几年萧漓的变化和努力他看在眼里，通过朝夕相处下来，早就没有当年那么抗拒萧漓了。
沈霁道：“也不是这个意思。”
沈霁放软了声音，道：“子钦，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还是刚才那句话，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萧漓垂着眼，半晌抬起头，看着沈霁道：“阿霁。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会去哪里？”
沈霁道：“什么意思？”
萧漓道：“我经常在想，如果三年前阿霁不和我一起回宗门，那么现在会在哪里，但是我想不到，我们住在一起这么久，我真的想不到你不在的日子，我又是会怎么过，我不想和你分开。”
说着，萧漓勾了勾嘴角，笑容有些勉强，他道：“但是现在，我要闭关了。”
沈霁听了这一番话，恍然大悟。
萧漓看着他道：“阿霁，我最近时常在想，如果这三年我多陪你一点，你还会想要离开无妄宗吗？”
这和萧漓陪不陪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是按照萧漓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长短来决定沈霁的去留啊。
沈霁诚实道：“这也不能这么算啊，总而言之，我若是想走，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话音一落，萧漓勉强笑了笑，表情很是牵强。
沈霁看着他的表情嘴角一僵。
妈妈呀，别这么吓唬他。白日里那个爱逗他恶作剧的反派去哪里了呢，眼前这个哭唧唧求抱抱的人是谁？
沈霁最看不得人哭，人一哭他就无可奈何，眼看萧漓眼眶慢慢红了，豆大的泪水就要往外溢。
沈霁忙道：“我又不修行，你也知道我不愿意入宗门，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在这里吃喝什么事情都不干啊。”
萧漓道：“这里不好吗？”
沈霁微微一笑，不好吗？
扪心自问，肯定是好的。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生活维持不了多久，这本书的剧情不论按照什么样的发展一定会走到最后，现在过的越舒坦，后期就会越吃力。
听沈霁没答话，萧漓道：“阿霁，明日，我们下山一趟吧。”
话题转得太快，沈霁道：“什么？”
萧漓道：“明天下山，我陪你出去玩。”
沈霁：“……”
他看着眼睛通红的萧漓，半晌轻轻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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