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噩梦
这群十几岁的少年中，就数萧漓为最稳重，那群少年一下来，就和他们拼了好几桌，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们显然休息好了，便坐下来大吃一顿。
沈霁这几辈子下来，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多人围坐一桌，热热闹闹吃一顿饭，他如坐针毡，除了季启明之外，其他弟子都不知道他白天“大力如金刚”，这点沈霁倒是不在意，但还是耐不住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尴尬，与他一样不自在的，李惟然李惟然。
这另一位准新郎选的位置比较偏僻，大概和性格有关，他话不多，倒是季启明喜欢和他讲话，两个人刚好住一间房，这些人群中，李惟然熟一点的就是季启明了。
一群小孩子好奇心大，喜欢问东问西，每次问到沈霁，萧漓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萧漓的目光一望过来，沈霁的脊背便不由自主僵硬。
尽管萧漓现在的模样才十几岁，但沈霁依旧无法忘记这人是个反派的事实。
沈霁的余光乱飘，他们一行人这么坐在这里，除了沈霁，其他人衣着整齐一致，是个人都会多看两眼，但大堂里却没有一个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这让他有些疑惑。
他悄悄问季启明，萧漓却答道：“这是尊者为了保护我们，才设了障眼法，我们所经过的地方，那地方的人都不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顿了顿，他道：“沈公子也是的。”
沈霁有些意外点了点头，他上辈子到没有注意到无妄宗还有这一项规定，看来随善盯上他时，也不忘记把他列入他们人群范围内，这点还是有人性的。
就比如现在大堂里的这些人，他们要是不上去搭话，除了他们之外的人都不会觉得异常，这倒是个好处。
沈霁单手撑着大巴，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戳着米饭，他才不会闲着没事情干往上凑，那些人传的谣言已经够离谱了，要是再让他们看到他和这群衣着不凡的少年在一起，指不定会说成什么样子。
一群小孩年纪小，食量倒是真大，萧漓刚刚点的东西已经很多了，他们一来，几乎把桌子填满。沈霁吃不下，又不敢走，只能发呆，他身侧的萧漓默默端茶喝水，沈霁注意到他碗筷几乎都是崭新的。
似乎察觉到沈霁的目光，萧漓放下杯子，笑道：“沈公子可有事情？”
沈霁道：“你辟谷了？”
萧漓点了点头。
有弟子道：“欸沈公子你可不知道，我们二师兄修为可厉害了，才十七岁就到了金丹期，早就不用吃饭了！”
沈霁倒是有点惊讶于萧漓的修为境界，他前几世一门心思扑在秦云笙的身上，同时也一直在提升自己的实力，倒是没怎么注意过萧漓，他只知道萧漓修为和秦云笙不相上下，没想到萧漓却是比秦云笙略胜一筹。按现在的时间来算，秦云笙大概才摸到金丹期。
大概是沈霁的目光多了点打量，萧漓腼腆笑了笑。他的眼尾上挑，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很漂亮，沈霁愣了愣，忽然开口道：“你既不吃饭，那刚刚那一桌子菜。”
萧漓伸手同他作揖道：“沈公子带我们来这里休息，辛苦你了。”
“对对对，沈公子你力气可太大了，我都听启明说了，你好厉害。”
萧漓一举杯，剩下的无妄宗弟子自然也跟着举杯，齐齐对沈霁道：“多谢沈公子。”
沈公子被这阵仗吓到，被这么多人看着，他也只能举起杯子到满水，喝下他撑了之后又一杯水。
喝完后，他彻底瘫了。
到现在，他也算明白了：只要有随善在，这里的人就不会注意到，这次历练应该是全权由这群孩子来，不危及到生命是随善不会插手，不过这样也好，今天休息一晚上，明天再查。
沈霁心底笑了笑：这群孩子还真是心大。不过他现在注意的，却是在别的地方，先前萧漓睡着，他可以在房间里随意走动，但现在……
他们这么一折腾，已经大半夜了，此刻沈霁规规矩矩站在房门边，萧漓铺开被子，一转头看沈霁小学生低头罚站似的姿势。
沈霁站的非常认真。
萧漓：“？”
他道：“沈公子还不困吗？”
沈霁摇摇头。
他困得要死了，白日里过于亢奋扛了这么多人体力早就耗得差不多了，刚刚又吃的这么饱，就靠着意志力在强撑。萧漓看着他的样子，眸光多了几分打量，沈霁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
半晌，萧漓道：“那我先休息了，沈公子早点睡。”
沈霁点头如捣蒜，萧漓便端坐床边开始入定，他之前睡了好一会儿，现在只需要静坐调息即刻。
房间内又安静下来，沈霁站在门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了脊背，他的额头出了不少的薄汗，他紧紧盯着床上端坐的萧漓。
此情此景，若是换个房间，把床换成黑色，萧漓也不是一身白衣，那大概很相似。就和前世经历过的一样。
沈霁原以为自己对萧漓只是理性的抵触，却没想到一靠近他，自己的情绪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很不受自己控制，尤其是单独和萧漓相处的时候，像现在这样。
呼吸渐渐困难，有一刻，沈霁觉得视线模糊，看不眼前任何事物，却独独看得清萧漓。心口忽然钝痛，他伸手捂住，发白的嘴唇紧抿。
沈霁紧皱着眉，他伸手推门，开门的那一瞬，又是一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风袭来。
沈霁“砰”的关了门，把随善隔绝在外，他浑身难受，疼的要死，心底骂了句脏话。现在出门被杀死，留在房间里痛死。
怎么会这么难啊！沈霁绝望心想。
他最后还是爬上了床，整个人跟个虾米一样蜷缩在床角落里，闭着眼睛边疼边强行入睡。冷汗沾湿了枕巾，不知何时心口那种窒息感散去，沈霁下意识放松了身子，感觉到下一秒有一双手环过自己的腰身，他被人腾空抱起。
那人的怀抱很舒服又温暖，还带着好闻的松木青竹香，沈霁被人抱着，就好像泡在里面，舒服地蹭了蹭那人的脖颈。
他在半梦中呢喃：“子钦……”
沈霁的确做梦了，不过不是个美梦。
他梦到一座山，山间郁郁葱葱，绿荫环绕，山顶周围缭绕着一层云雾，灵气逼人——那是一座仙山。这座山似乎下过雨，山间起着蒙蒙薄雾，看不清道路，沈霁站在山腰间，低着头，他脚下的土混杂着一丝鲜红。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他忽然御剑狂奔，往山顶上上飞去。
这座山最顶上，却是最为平坦的，山顶山跪着一个人，那个人低着头，双目紧闭，垂落的碎发迎风飞起，带起一阵血腥气，这股味道就这么传入赶来的沈霁鼻中。
沈霁瞳孔一缩，那人穿着黑衫，他身上肉眼可见并无血色，但从他跪着的地方，鲜红的血液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流向山底。
看着这一幕，沈霁心中疼痛无以言喻，他刚想开口，天空风云突变，一道惊雷自天劈下，劈在跪着那人头顶，就在沈霁眼前，那人渐渐化为一道灰烬。
“不要——”
沈霁大汗淋漓，他缓缓睁开眼，还没分得清现实还是梦境，他一起身，便觉得周围一道无形的屏障禁锢着他。
沈霁吼道：“放我出去！”
他急了眼，下意识以为自己还是上辈子修为极高的时候，随手捏了诀施法，好几次都没成功，正当他急地要跳脚时，沈霁捏的诀被解开了。
无形的包围圈被破开一个缝，沈霁头疼的要命，他头也不回往外冲，刚好房门被推开，萧漓从门外进来。
四目相对，沈霁忽然跟个肉球一样砸了过去。萧漓一顿，沈霁手脚并用缠住他，双手环过萧漓的脖子，脸贴着萧漓的胸口，似乎在确认什么。
“子钦，子钦……”
萧漓垂下了眼，他看着怀里缩成一团的人，因为睡得不好，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浑身湿透，衣衫紧贴着衣服，隐隐包裹着轮廓。
沈霁还在发抖，他抱着的人反客为主，伸手把他揽在怀里，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抄过他的膝弯，把人横抱起来。直到把人放在床上，沈霁的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摆。
萧漓看着他紧张的模样，抿着唇，半晌，低声道：“没事的。”
顿了顿他又道：“我不走。”
这场梦魇的沈霁不轻，他本就睡过去的时间不多，又累了大半夜，最后在萧漓的陪伴下，竟然奇迹般的睡了过去，再无多梦。
醒来后，他却想就地打个洞钻进去。
他睁眼就发现不对劲，他他他，他睡得是萧漓的床！
萧漓的床。
萧漓……
的……
床……
他的妈呀！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了？
这这这，真是做噩梦一时爽，醒来后真的火葬场！
沈霁清醒后也不是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正因为记得，所以更尴尬，更不知该怎么办。
他和萧漓，可是敌人！你见过敌人抱你上床？
萧漓可是本书中的反派，你见过反派哄你睡觉？
好家伙，沈霁全都见过。
沈霁如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床上，睡得安详。
沈霁心想：就然他这样过去吧。
“吱呀”，门被打开，萧漓的气息进了门内，沈霁垂在里侧的手指曲起绻起，他闻到了一股香味。
他的鼻翼小幅度动了动，似乎饭香。
结果就这一动，听到萧漓一声轻笑。
沈霁：……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他知道再装装不下去，于是装作刚醒，缓缓睁开眼睛，抬起头对上萧漓含笑的视线。
沈霁嘴角动了动。
惊呆了老铁，请开始你的表演。
沈霁抓着衣服看了看，他很惊讶睁大了眼睛，道：“这是什么情况？”
闻言，萧漓眼中笑意更深，他淡淡扫了一眼沈霁凌乱的衣服道：“醒了先过来吃点东西。”
沈霁蹭逃下那张床，嗅着味道摸了过来。萧漓端过来的时碗鸡汤，还有一碗白粥。
沈霁生平最讨厌的食物之一，鸡汤。
尽管味道还行，但就是下不了口。于是只能端着那碗粥，小口小口喝着。
萧漓坐在一旁看着他喝，沈霁喝到一半时忽然听他道：“你昨天半夜吐了。”
沈霁：“……咳。”
他抬起懵懂的眼眸问道：“什么？”
萧漓睨了他一眼道自顾自道：“下次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要吃这么多，伤身体。”
沈霁被他训得低下头。难怪醒来的时候非常难受，这一碗热粥下肚全身都暖和了不少。
沈霁惭愧道：“多谢。”
萧漓莞尔道：“礼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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