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结案的晚上，大家都下班比较早，小王被付兮亭打发走了，邓宇他们几个一起出去喝酒去了，付兮亭感觉脑袋乱乱的，哪里也不想去，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
半夜十一点多了，付兮亭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她的电脑上分了两个屏，一个是一篇英文的paper，另一边则是一个写了不少字的word文档。
杨执的办公室在付兮亭斜对面，从窗户往外看就能看到付兮亭办公室还亮着灯，百叶窗拉上了，窗缝里透出来的微微亮光让杨执看了好久。
其实付兮亭加班的时间挺多的，她把工作和生活的界限分得很清，好像很少会把工作带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基本上每一次结案，都能看到她连夜写案件总结分析，然后写一篇小文章存到自己的网站上。
办公室里，付兮亭滚动着鼠标，手撑着下巴看着屏幕上的paper。
“叮咚”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付兮亭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许至珈。
许至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晚安
付兮亭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了，便发自内心地笑了笑，也回了一个“晚安”。
挣扎着把这篇paper看完，把手搓热在眼睛上贴了一会儿，然后收拾东西打算走了。门突然被打开，杨执看着她：“你怎么还没走？”
“你不也没走吗？”付兮亭弯了弯嘴角，继续往包里放好东西，“结案了，是还有什么重要任务吗？”
“没有，我送你回去吧。”
“那谢谢了。”
又是这样的情景。
她来这里工作半年，杨执经常送她回家。
确切来说，杨执对于付兮亭，算是一见钟情了。
当时汪局长说要派人来协助他们破那起连环杀人案时，他心里是十分不情愿的，他总是觉得这是对他的不信任，仿佛受到了侮辱。
直到那天她被人带着走进警局。
她穿了一套白色的西服短裙套装，黑色的高帮板鞋，黑色的斜挎包，发尾微微卷曲着，配合着清晨打进室内的阳光，让她看起来温柔得如同慕斯女神。
一切都那么的猝不及防，他接受了这个安排。
他总是想依着她，她要去搜什么他都会陪她去，她要问什么人他都会差人去找。
但她却一直礼貌而又疏离。
“好好休息。”他为她打开车门，笑着对她说。
“队长你也是。”她也回以一个微笑，“谢谢你送我回来。”
洗漱完毕，付兮亭接到了小王发来的消息：“姐，人明早就能到。”
“好。”
“还有一件事。”小王说，“宋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嗯，说什么了？”宋老师是付兮亭硕士阶段的导师，后来付兮亭读了博士之后她也“光荣下岗”，但依然与付兮亭保持着联系。
“宋老师说她那边忙不开，想让你过去帮忙带两个学生，顺便把论文赶紧结了，然后专心工作的事情。”
“行吧，这个案子收尾工作也差不多了，你配合杨队做一下收尾工作，然后咱们月底回去。”
一说回去，小王有点为难了：“姐，我能不能先不回去啊？我这都没课了，我家还在这边，你就让我待在这边吧？行吗好姐姐？”
好家伙，撒娇是吧？这付兮亭能顶得住？
“行吧行吧，但如果我有事找你的话，你可别不回哦？别滋润日子过几天，就忘了我这个穷苦老板。”
“好姐姐，你说我跟你也有三年了吧，我要不想跟你，我早就回家让我老爹给我安排工作了，我还能天天跟着你？”
“还能安排工作？”付兮亭眼睛都瞪大了，“你爸是什么王权富贵？”
“不是不是，就是……去个小公司实习而已，没有那么厉害。”
付兮亭点头：“你留在这边，之前你也就是过年回来几天，其他时间都是在陪我，你现在也有机会陪陪他们了。”
结案讨论。
杨执先总结了一下：“这次案件我们大家都很马虎，很多重要的点没考虑到，差点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说罢，顿了一下，看到付兮亭身边坐的人不再是许至珈了，便只是说：“以后一定要注意细节。”
其他人都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轮到付兮亭的时候，她站起来道：“那我只能从心理学的角度大概讲一下了。这一次的案件要素太多，杀妻骗保，以及被家暴之后的绝望反抗，这些东西很离谱，可它们又确确实实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
女孩子总归是比较感性的，当遇到爱情的时候，女孩子的第一个改变就是会变得很大胆。文静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
文静为了方俊，甚至愿意反抗自己的父母，愿意为了他放弃自己所拥有的，甚至在买保险的时候都愿意填他的名字。
可是遇人不淑，方俊在面对金钱利益的时候，彻底放弃了爱情。”
沉默。
其实大家都有些许唏嘘。方俊以前爱不爱文静，现在只有文静知道，但是两个人现在不相爱了，大概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但是爱与不爱，却是目击者都能看出来的。
杨执在这样的寂静中出会议室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满脸复杂地说：“付博士，那边来电话说，文静想见你。”
“我这就去，小王？”付兮亭往小王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招呼他一起去。
“诶好。”
这个小房间跟审讯室的布置很像，昏暗无光，待久了眼睛会不舒服，人也会渐渐崩溃。
当然，长时间待在这个房间里的人，都有着异常矛盾的心理，渴望与人交流，却也对人有着过度防卫的心理。
文静坐在付兮亭对面，旁边站了一个年轻的小警察。付兮亭看了那个小警察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他便识趣地出了审讯室，守在门口，还带上了门。
这时文静才开口：“谢谢你让我父母过来看我。”
付兮亭脸上划过片刻的惊讶，随后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很轻，满脸温柔：“我以为你要见我，是要骂我一顿呢。毕竟，你跟我提过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担心你会因为这件事恨我。”
“刚开始确实有一点吧，付博士，我也没想到你会跟我爸妈说，因为我跟你说过不想让他们知道的。”她低下头，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又睁开，眼里带着淡淡的释然感，“可我也没想到，当时为了方俊跟他们吵成那样，他们最后也不怪我。”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们说，等我回去。”
付兮亭感觉好像有些东西狠狠敲击了自己的心脏，她只觉得恍惚，像是置身于一个喧闹的市场一般，而自己站在人群中间，无人关注。
万人包围下的落寞感。
文静没有注意到付兮亭的异样，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其实我也不后悔，不后悔跟爸妈吵架，不后悔嫁给方俊，那是我年轻的时候为了爱情的疯狂，这种疯狂，我体验过了，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体验了。
自然，我也不后悔杀了方俊，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还爱他，但我很清楚，现在的我，比以前更爱我自己了，我只是在追求我想要的东西。
只不过这个过程，我太过于一意孤行了，甚至都不愿听听别人的意见。”
她看起来并不难过，相反，付兮亭看起来比她情绪低落多了，歪着头盯着桌面，目不转睛，没有人看得见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房间里两个女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现在的状态。
许久之后，文静叙述完了，见付兮亭盯着桌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付博士？”
付兮亭在这一声呼唤中回过神来：“什么？”
“等我出来，我能来找你吗？因为你是给我自由的人。”
自由是什么？
孩童们说鸟儿是自由的，因为他们可以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飞多高就飞多高。
可是对于成年人来说，真正的自由是什么呢？
没有人来规定自己需要做什么，没有人来规定自己应该做什么，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遵从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这才是自由。
而对于文静来说，她的自由，就是不再承受曾经深爱的人的改变，不再承受深爱的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伤害，不再对于当初自己与父母的争吵心怀愧疚。
她的自由并不是没有任何束缚捆绑，与其说是身体上的自由，倒不如说，她获得了心理层面的真正自由。
“文静，是你自己。”付兮亭走过去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给你自由的人，其实一直是你自己。”
“谢谢你，付博士。”
“不用谢我，你应该谢你自己。”
付兮亭刚一出门，小王就迎了上来，看着自家姐姐看起来情绪很低落的样子，关心的话就脱口而出：“姐，你没事吧？她跟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吗？”
“没有。”付兮亭冲着小王摆摆手，“回局里吧，我给你安排点事情，下周我就减少去局里的时间了。”
“好。”
“案件的分析报告在我的电脑里，里面有几个理论你查一下资料补充完整，理论创立者，理论具体内容，理论评价，这些东西就跟之前每一次一样，一定要补充完整。”
“好的，还有什么事吗？”
“帮我把离职手续一起办一下。”
“好。”
付兮亭点点头，叮嘱了小王几句就自己往外走，拿到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起来了，声音柔柔的，还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嗓音：“怎么突然想起来打我电话？”
付兮亭手紧紧握着电话，闭了闭眼换了下情绪，下定决心般开口：“你有空吗？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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