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三十章 不会再有羔羊伤痛
“还没到非这么做不可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重新封印康格，让猎人们回去之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想……”
“不需要，这就可以了。”
对抱着侥幸的成跃摇摇头，米娅说道。
“你难道没发现吗？从漫游者们打破壁垒，降临到这个世界开始，伊密丝就盯上了你们。”
“让凯丽解开封印只是一个警告，祂奈何不了你，但不代表类似的事情不会发生。即使我掌握了噩梦边沿的大部分权限也一样。”
米娅说，让成跃不禁默然。
“而且我已经受够了，比起每天一个人呆在这里，看着尼克拉尔的居民一个个失控。”
“接受大家的祈祷，发放物资，玩弄着神灵的游戏。”
“在这个最值得高兴的时候，把这里当做终点，不会更好么？”
“…………”
成跃没有说话，却攥紧了拳头。
“而且对月之界来说，降临体也是邪神的后裔，祂们的子嗣。不管派谁过来，都不会改变他们的态度。月之界的名声在神灵之间就是这么臭名昭著。”
“我也明白，这样下去，也许总有一天我会失控，理智被剥夺，连精神体都不能维持。”
“到时候，弱小的漫游者先生只会被升格成上位者的米娅轻松杀掉哦！”
米娅笑着说道，可越是看着她小，成跃内心的某种情绪就越是收紧。
“要是真的走到失控的一步，那真是太难看，太糟糕了。但是现在，我能在结束的时候做很多以前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
“这比我想象中的末路要好上太多，漫游者先生应该为米娅高兴才对。”
骗人的，根本不可能放的那么开。
如果一开始就做好准备，就不会渴望自己留在这里。
如果真的已经了却心愿，嘴唇就不应该在说话的时候颤抖。
看着米娅勉强笑出来的样子，成跃沉默地想着。
就像他不能完全理解猎人们的处境，现在的他同样很难了解米娅的感受。
八年时间过去，即使只能隔着梦境去成长，现在的米娅在精神上应该也已经成长成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但这段时间他陪着米娅四处游玩，每次体验新鲜的事情，她总会像一个真正的孩子，表现出一个孩子才会有的天真情绪。
在那之后，成跃就明白，一开始请求自己留在这里，或许只是她的一个愿想。
因为害怕好不容易出现的玩伴会消失，害怕这种不能体验的寻常快乐很快结束，就算明知道不可能答应，还是会提出这个请求。
这才是她真正的情绪，渴望，小心翼翼。却又明白自私的想法不可能持续下去，于是依然选择了内心属于“善”的一面，在他面前拼命保持笑容。
“现在是执行任务的时候。”
找不到太阳光所在的方向，所以只能委身黑暗。但是又担心黑暗里的其他人迷失方向，于是就让自己散发着光。
八年时间，她就留在这个梦境里，一直孤独地照亮着……
“但是，我不能答应。”摇了摇头，成跃说道。
“……为什么？”完全没有想到成跃会拒绝的米娅愣在那里。
“没有为什么，因为这会让我很不爽，所以我不答应。”成跃平静说。
“……自私，自以为是！漫游者先生，怜悯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这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才对！”
小女孩的声音一下变得恼怒，像是憋着一口气，米娅大声喊道。
“要说自私的话，你不也一样么？你根本就不去考虑我的想法，自己就把结果决定好了。”
“这是为了什么？为了让我完成任务吗？不，是为了你自以为结果已定的绝望，是为了你的恐惧，为了满足你解放尼克拉尔之后留下的心理安慰！”
成跃也像米娅一样，站起来大声喊道，释放着压抑的情绪。
“如果害怕黑暗，就不要屈就阴影。如果恐惧孤独，就尝试发出声音。不要习惯了失望就下意识把结果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为自己的绝望装饰伟大的借口！”
“既然门没有被关上，就想办法挤进去呀！”
成跃近乎吼出来一样释放着压抑的想法，但说到最后，他却又想到了自己。
哎？似乎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段话是不是更像是在谴责他自己？
还是说，这也是藏在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恐惧么？
听完了成跃的话，米娅的表情几度变化，似乎想找些什么理由反驳他。
但表情变得委屈，她终究还是被压抑不住的情绪淹没，蹲在草地上大声哭泣：
“自私，你就是自私！就算是因为绝望，是为了我的恐惧，可我又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可能性！可你连这个都不答应！”
“门又在哪里……”
“门就在这里。”
成跃站到哭泣的米娅面前，抹去了小女孩落下的眼泪。
他蹲下，附在米娅的耳边，小声将自己的办法说出来。
“……可以么？漫游者先生不会有事么？这么做的话，真的不需要付出什么，也可以离开这个噩梦么？”
“嗯，一定。因为我是月之界的漫游者先生。”成跃笑着说道。
当然是骗人的，他不知道，也想象不到这么做会引发什么后果。
但是对他这么一个忠实的游戏玩家来说，没理由放着可能达成的更好结局不干，去选择糟糕的结果。
他愿意接受一切代价。
“嗯。我相信你，将一切都交给你……”
“把手伸出来……”
再次回到顶层的房间，在米娅本体上的神血逐渐通过血管，注入到成跃身体的时候，承受着神血带来的精神冲击，成跃在一瞬间，看到了很多之前看不见的东西。
灵性通道内的心脏在加速跳动，裂开的缝隙在抖动。
他的视线穿透了梦境，越过现实，再次来到那个一半是前世，一半又是今生的房间。
极像姐姐的那个人依然站在窗台前，她对着电脑屏幕微笑，一双了然的眼神下，慢慢从口中说出一句话。
“序幕，是时候被拉开了……”
※
“赐予处刑人以伤痕;”
“施予侮辱者以噩梦。”
“紫月的夜晚，不会再有羔羊伤痛。”
钟楼底层，巨大伊密丝神像前。
穿着修道服，手持金色圣典的羊角恶魔在仁慈的伊密丝神像下咏唱圣言，一双深红色眼眸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但这几句话确实效果拔群，厮杀近三个小时，无论是猎人还是怪物一方，都已经筋疲力尽。
圣言一出，除了被圣诞帽光圈保护的猎人之外，全部怪物身上的伤痕，都在肉眼可见的愈合。
连接生命红线的帕梅拉摇摇欲坠……
安德里忍住左臂被扯断的巨大伤痛，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向康格冲撞。
但无谋的愤怒没有意义，背后耸立神像，穿着修道服的恶魔愈发强大。康格一只手就足以将撞过来的安德里按在地上，朝身后甩去，眼看就要撞到帕梅拉的方向。
冰墙和血雾一时间拖住了他庞大的身体。
“获胜的条件已经完成了，我们还需要再坚持一阵。”
兰德说道，他的声音并不大声，却很清晰，从中央传递到每一个猎人耳边，为微弱的火种添加了重燃的力量。
“才说要做他最大的底气，结果到头来解决问题的是最没信心的他自己。”
青灵在心里嘲讽了几声，但她的双手在颤抖。
兴奋的那种。
冰霜和血火席卷了钟楼底层的战场，面对来自月之界的漫游者，就连康格也面露沉色。
兰德看到了充满恶意的笑容。
“说实话，我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但看到你马上就要失败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些都无所谓。”
“修道服也没法掩饰你恶魔的本质。”
他冷眼笑道，一把砍刀带起飞舞的火焰！
康格用圣言挡住了血火，他看到血雾弥漫，有抓不住的刺痛感在渗透身体。
一条又一条血痕在他异常庞大的身躯上显现！
“我们拘泥于伦理与善恶，那是因为我们目光太过短浅。兰德，你还不能理解……”
他向血雾的某处新手一抓。
隐匿在血雾中攻击的身体就像主动钻进了康格的手中，刹那间就被他紧握成拳，力量逐渐加大！
然而冰霜代替了火焰。
“我们不能理解，是因为我们生而为人。”
青灵冷冷说道。
双剑斩断了抓住兰德的大手，发起进攻的二人启动了他们最强的机动力，在康格的身体周围穿梭，刺穿！
一身黑色主教服转眼间变得鲜血淋漓！
已经是最后的火焰了，兰德这样深信着。但他看到康格忽然转向了神像。
他知道防御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他的实力别说面对两个人，就算对上那位使用冰霜的漫游者，也许都会感到吃力。
但他的背后，有神灵在注视。
“我愿归还我的圣血……”
双手紧扣，怪物康格发出不甘又无奈的声音！
这时候，他伤口上的血痕忽然化成了血雾！有无数失控的怪物们呼啸着聚集向他！
血雾越扩越大，冲进血雾范围的怪物越来越多。浓重的恶意令人窒息，冰霜与火焰皆在神像下消融，青灵和兰德两人不得不先和猎人们往门口方向后退！
待到一只干枯的巨大手掌伸出血雾中心。
他们看到一团模糊，粘稠的血肉里，蠕动着无数怪物和失控者的身体！
它们镶嵌在这团难以形容的恶心血肉里，看不出死亡与否，只有一双双无光的眼睛，在注视着惊惧的猎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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