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蜀葵与芍药
红狐没由来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药效慢慢退去，何时的意识才逐渐明朗起来。他停在水池中稍微缓了缓，才对季屋问道:“师弟，为何师尊的法器会在你那里？”
季屋在池水中划了几下，离他更靠近了一些:“这个啊，当时师兄你推开门后，我们不是都被吸了进去嘛。”
“然后我就被传送到一片浓雾弥漫的地方去了。虽然并没有看到师兄你人，但是我却在地上发现了临走前师尊给你的法器，就顺手把他带了过来。”
原来他的法器是掉在那里了，他之前还以为是被芍药偷拿了……结果是他粗心大意啊。
不过，男主和他也不可能这么巧吧，竟然又被一起传送到一个地方去了？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又？
假使男主并没有捡到法器，以男主现在的实力，是绝对打不过芍药的。
芍药就算不知道何时身上有法器，她也不是蠢，怎么可能放他们俩人去同一地方呢？
何时问道:“浓雾？”
季屋答道:“对，白色的浓雾，将我团团围住。让我心里感觉非常难过。”
何时道:“难过？”
为什么他感受到的是害怕？当他看到那团光点的时候，各种各样的情绪在那一刻一齐涌上心头:愤怒、绝望、惊恐……但其中却独独没有“难过”这一情感。
他当时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要赶紧逃离这里，要赶紧冲出这片浓雾，他必须要从这里出去，出去拯救某些很重要的人。
可是，“某些人”又是谁呢？他要救的人，是谁来着？
季屋答道:“对，我只要站在那片浓雾之中的时候，心情就会特别难过。就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人一样，但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
七龙抱着那颗狐狸球，静静地趴在他的肩膀上用脸蹭蹭他，让他不要那么伤心。
何时心道:男主竟然跟自己有一样的情况？虽然他和自己情感不同，但是，他也觉得那片雾有所不同吗？
这绝对不是巧合。
何时严肃地问道:“那片雾里，是不是有一团灯光一直在晃？”
季屋愣了一下，惊讶道:“师兄，你怎么会知道？”
这副情景他已经梦到过好多次了，为什么师兄也知道里面的情况？
他道:“师兄，难道你也……”
话还没说完，两人突然被远处的喊声打断了。他们一起转头朝右看去，发现是白宁寻着动静找了过来。不仅如此，他身后还跟了一名头戴银鬓的红衣女子。
半天没见，白宁再次见到他们，却发现俩人都齐齐将大半个身子泡在池子里，只觉得好笑:“你们俩……这是在干嘛呢？”
何时刚才光顾着谈正事，完全忘记了他们俩人还一直泡在水里，这才赶紧尴尬地跨出了水面。
刚走出池塘，他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长发也不停地滴着水，在地上汇聚成一股股水流。
何时捏了个诀，将自己浑身上下恢复如初后，季屋这才慢吞吞地也跟着他迈出了池塘。
他的模样比起何时倒是更加狼狈，不仅浑身被打湿，头上甚至还顶了片硕大的荷叶，白宁见他这模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小师弟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像一只绿油油的青蛙，真的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可恶，季屋气愤地想道，白宁这厮突然又跑过来打断他跟师兄的谈话就算了，竟然还敢嘲笑自己！
他气急败坏地扯下头上顶着的荷叶:“我跟师兄是在办正事！倒是你！”季屋指指他身旁的女子，嘲讽他道，“我跟师兄在辛辛苦苦降妖除魔的时候，你这是又跑哪儿去享乐了？”
白宁无辜道:“什么啊，我也是在办正事啊！”他对俩人介绍一旁的女子道，“这位是蜀葵姑娘，也是我们一开始见到的芍药，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她带过来了哦～”
季屋看了看眼前的陌生女子，气质看起来十分温婉，是与芍药截然不同的类型。
他懵了，还没理清楚思路:“什么，芍药姐姐……是蜀葵？”
何时又捏了个诀，替他将浑身上下的水烘干:“这件事，不如就请蜀葵小姐解释一下？”
那红衣女子上前，冲他们道歉道:“不好意思，之前是我欺骗了几位。其实我的身份并不是芍药，我是家里的长女，蜀葵。”
季屋道:“你的模样，也和我们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不一样诶。”
蜀葵点头:“我那时跟我妹妹芍药互换了身体。所以之前几位见到我时，我是以妹妹的模样出现在几位眼前的。”
何时道:“为何要互换相貌？”
蜀葵道:“这个……几位能答应我，在得知了真相之后，可以不要把家妹抓走吗？”
白宁冲她笑了笑:“小姐，这可就不好说了哦。我们带不带走你妹妹，取决的呢，是你亲爱的妹妹是否有没有作恶。”
“你妹妹现在可是害了好几条人命了哦，就算这样，你个做姐姐的，难道还要包庇她的恶行吗？”
蜀葵慌了，冲几人解释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家妹她虽然脾气是差了点，但她从来都不会害人的，最多也只是小施惩戒……”
何时平静道:“芍药刚刚便想对我动手。”
季屋道:“没错，我也看到了。蜀葵姐姐，你是真的不知道你的妹妹会害人吗？如果真的不知道的话，那你之前为什么要提醒我们小心一点呢？”
蜀葵语无伦次辩解道:“我……我只是……”
何时叹了口气，尽量放轻声音诱导她道:“蜀葵姑娘，你说说看吧，如若她真有什么苦衷，我们会如实向师尊禀报的。”
蜀葵本来是想哭出来的，听到何时的话后，吸吸鼻子，又将眼泪憋了回去。她看了几眼那狐狸球，说道:
“其实，芍药并不是家中的庶女。她与我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是由我爹娘在饥荒之时收留的一门客所生。”
“那女人生下芍药后不久便难产而死，只留下芍药她一个人独留世间。”
“而那门客本就在此地无亲无故，无依无靠。不太受家里大多数人的待见。自从她死后，家妹便更是备受冷眼。但好在家里的下人碍于我的面子，谁也不敢对收留她一事有何怨言。”
“而我当时还小，也从不在意为什么府里那么多人不喜欢她。我只知道，当我看到她晃着她肉肉的小手、眨着眼睛冲我笑的时候，我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是我的妹妹啊。”
“从那以后，我便经常遛到她房里偷偷去瞧她。她每每见我来，都也非常高兴，咧开嘴奶里奶气地要我抱她。”
“但我力气又不大，生怕一不小心把她摔着了，便一直都没有答应她。”
“为了尽早能抱得动她，我便瞒了父母，瞒了所有人。在每日的琴技课结束后，都会悄悄跑到后院去拎水桶来锻炼自己的臂力。”
“可我自小学习的都是琴棋书画、诗歌辞赋、经商之术之类的知识，从来没有做过粗活，练了很久很久，才能勉强拎起半桶水。”
“再后来，我终于能抱起她了。在抱起她的那一刻，我看着她欢快的笑容，我想，她绝对是上天派来的治愈我的小仙人吧。”
“我发誓，我会用我的一切对她好。”
七龙怀里本来一动不动的玻璃球忽然颤了颤，他低头，凶神恶煞地警告里面的红狐道:“安静点！”
那狐狸球便又不动了。
蜀葵道:“待我们长大后，我便求着爹娘给我们俩找了一个教书先生。爹娘也同意了，可我实在没想到，这会成为我们罅隙产生的开始。”
“爹娘打小对我要求颇为严苛，无论什么事都要求我尽量做到最好。于是我也听他们的话，无论什么课业都废寝忘食学到最好。”
“可这么一来，爹娘夸赞我多，数落芍药也更多了，芍药也因此好久都萎靡不振。”
“我也曾偷偷在结课时故意表现得很差，可没想到芍药她更生气了，就连爹娘也将我训斥了一通。我就没再敢做出这种事情。”
“再后来，我接手了父亲手中的商业，成天日理万机。我与家妹的关系便也越来越冷淡，有时候一天话也说不上几句。”
“就这样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干脆后来直接趁我不在家，背着所有人离家出走，去了附近的青楼里当了个打杂丫鬟。”
“家里人派人出去寻她回来，可她死活不答应。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在我不在家的日子里，家里面就没人护着她了。下人们就如同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对她颐指气使、拳打脚踢。”
“得知真相后，我横竖气不过，连夜赶回家找爹娘理论，问他们为什么放任芍药被一群下人欺负。”
“爹娘这才告诉了我芍药的真实身份。他们说，十几年前，当那门客难产而死的时候，她的尸身化作了一只硕大的狐狸。”
“他们也是那时这才得知，他们因同情而收留了很久的门客，竟然是一只已修炼成人形的女妖！”
“而在我们这，狐妖素来是灾厄与不幸的象征。爹娘得知后，便带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壮丁来到芍药的房里，想趁夜色将她驱之门外。”
“可他们没想到，当时我正遛进了芍药的房间里，抱着她跟她玩呢。”
“我突然撞见爹娘带着一大帮子人走进来，还以为是他们发现了我经常偷溜的事，前来逮我人来了。”
“我知晓爹娘不会因此事过多责难我，便立马开始装哭，紧紧抱着芍药。跟他们说，无论怎么罚我都可以，但不要罚我不准来后院见我妹妹。”
“爹娘看了我很久，最终还是心软了，只是叹了口气，叮嘱我下回不要再这样了，便带着家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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