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跑野马

鲲止的追逐忽然停止，鸣叫声中也带上了痛苦之色，徐复青摸索不清此刻的情况，紧张地观望着前方。

        “泽青君，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不行，还有人在这大鱼肚子里，我们不能丢下他们！”秦瑶儿从船舱偷跑上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立刻反驳道。

        “你在说什么疯话，什么样的人比我们这一船人的性命更重要？”曲荣冷笑着讥讽道。

        “难道你们以为出口是自动打开的吗？是有人牺牲自己才救了你们所有人的性命！”

        “秦瑶儿，别胡闹！”徐复青沉声道。

        “我没有胡闹！”秦瑶儿冲上来对着众人喊道，“就算他们不知道，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要不是夫人替我们打开了出口，我们怎么可能出得来，我知道你讨厌夫人，可是宗大哥他是你的小师叔，你怎么能把他丢在这里！”

        徐复青脸色阴沉地快要滴出水来，“难道你要我那这一船的人性命去赌吗！”

        秦瑶儿也只知道自己近乎无理取闹，才从刚才的险境中逃脱，谁能不怕，谁又能不逃？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剑砍断了捆缚着小仙舟的缆绳，“我的命是夫人救的，我要去找她。”

        “胡闹！”徐复青气得头要炸开，少女的眼中满是坚毅之色，毫不犹豫地就往大海里跳，徐复青正在掌舵，根本无法脱开手去救她，而其他人只觉得秦瑶儿是疯了，居然想要回头找死，猝不及防之下，只见少女的身影淹没在了浪头中。

        “瑶儿不要！”顾钟言刚从船舱出来就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撕心裂肺地大喊，直直地也要跟着跳进海里，徐复青终于腾出手来，一掌将他击落在了远处。

        “够了！你也要跟着胡闹吗！”

        顾钟言不管不顾，刚爬起来就又要往海里跳，一旁的修士直接将他击昏了过去，徐复青回望了一眼波涛汹涌的海面，大吼道：“离开这里！”

        渡仙舟全速驶离落雷海，他必须尽快将渡仙舟带离落雷海，宗静山生死不明他比谁都要着急，可他不能放着这一船人的性命不管，他们这次遇见的事情太过诡异，背后之人必定还在看着这一切，想要脱身，只能另想他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渡仙舟的远去让那双满是愤怒绝望的眼睛里落下一串串晶莹的泪珠，一个人影站在巨浪之尖，静静地与它对望着，纯色的莲火在昏暗的风雨间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干涸的血迹渐渐被雨浪打湿，顺着衣角，一柄古朴的黑色长剑轻点海面，万钧雷霆齐齐落下试图将之摧毁，莲火挡在剑前，以剑尖为中心，所有风浪止息，落雷海终年不散的乌云迅速退去，久违的澄澈天空再次出现在鲲止眼前。

        海面平静地犹如一面镜子，天与海同色，是纯净的湛蓝。

        哀哀的鸣叫悠长而悲伤，天光重现。鲲止的身缠绕着长长的锁链也一览无余，锁链上的弯钩深深地刺入了鲲止的眼脸，脊背和两侧是一排排的环钩，而其余裸露的地方则早已溃烂地令人惨不忍睹。

        对于鲲止来说，每摆动一次尾鳍都痛苦无比，但它依旧从未停止过对回家的渴望。

        鲲止呆呆看着眼前平静美丽的大海，像是从未见过一般，莲火落在它的额头，不待铁链全部融化，它就开始猛烈的摇摆着身躯，大块的皮肉被钩链撕扯下来，鲲止却发出畅快至极的鸣叫。

        所有的束缚都消失时，鲲止轻轻摆了摆尾鳍，在发现痛苦不再那样剧烈后它猛然潜入水中，像是从未在大海畅游过一般，开始不知疲倦地在海中游着，从海中跃起又落下，湛蓝的海面迅速被染红一片，它看着红色的大海，忽然对着江河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像是不解，像是疑惑。

        它来到江河身边，圆圆的脑袋慢慢靠近她，可要碰到她时却又忍不住害怕地向后退去。

        眼前的鲲止犹如一座巍峨的高山，江河走向它，掌心落在它柔软的头顶轻轻抚摸着，腐烂与死亡的气息愈发浓重，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它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眼中的仇恨消失不见，眼睛慢慢恢复成了原来的颜色，漆黑而纯净。

        江河慢慢将脸贴在它的头顶，整个人像是跪在了它的面前，那些狰狞愤怒的声音不见，剩下的只是一头年幼的海鲲充满感激的悠长鸣音。

        “咿——咿咿——”

        醒来时，宗静山看到了满目的红，明明就躺在这片血泊中，他的身上却不曾沾染半点血迹。

        滴答滴答的水声传来，宗静山顺着声音看去，江河从远处走来，满身的血不断顺着剑尖滴落，水声正是来自于那里，在她的身后，一座山峦般庞大的尸体正在缓慢沉入海面，他所见到的血都来自于那里。

        “阿江！”宗静山冲上去抱住她，“你怎么了？”

        江河的眼中一片死寂，她木然地看向远方，一字一字道。

        “血债，血偿。”

        宗静山的眼泪一瞬间涌出，犹如誓言般重复道：“血债，血偿。”

        秦瑶儿一落入海里，就被一颗珠子迅速地包裹住，她没有迟疑，握紧那颗珠子，任由它带着自己在黑暗中前行。

        为了避开有心之人的眼睛，她不得不朝更深处游去，哪怕是有这颗珠子保护，无途海中凶兽无数，这趟旅程依旧危险无比，即便心知寻常的妖兽无法轻易破开截珠的结界，在黑暗中前行的恐惧就要将人折磨疯掉。

        秦瑶儿死死咬着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深怕迎来什么怪物，过度的恐惧让她开始不断产生幻觉，慌乱中，她摸到了之前送给江河的那把铁剑，心中忽然有了依托。

        不出徐复青所料，渡仙舟果然没能驶落雷海，在他们的前方，一座巨大的传送法阵亮起，无数黑影从中涌出，雷光之下，徐复青看地真切，那些人分明没有头颅。

        而为首的那人带着一张青铜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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