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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今非昔比


岑迎春离得远不知道,文浩然那边出事了。

        就像是系统突如其然地来,它又出其不意地离开了。

        文浩然如实上报,并进行了一轮轮严密的身体检查,重点是脑部,生怕遗留下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好在结论是乐观的,暂时看来,文浩然一切正常。

        其实文浩然自己对系统的离开并无太大感想,或者说,当所谓的剧情bug许海燕意外死亡那天起,他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预感,系统来此的目的基本已经达成,别期不远了。

        果不其然,系统不再发放所谓的任务,渐渐的,连他主动询问专业上的难题,回话也不那么及时了。

        直到后来,彻底没了音讯。

        文浩然忘我地工作着,直到某天突然想起系统,才发现它已经不告而别。

        宛如一场短暂离奇的幻梦,醒来后只余下淡淡的怅惘。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惯了的华夏儿女,并不寄望于外力来改变自身命运,有没有系统在,日子都照样过。

        而对于系统所谓的平行时空理论,影响其实也不大。

        无论他们是否生活在一本小说里,都不影响他们把自己个儿的日子过好。不然怎么办,躺平摆烂?任由西方强国武力威慑指手画脚卡脖子?没门儿!

        知道此事的领导早就开会通过决议,定好了基调,照办就可以。

        至于被系统点名看重的文灵等人,上头有没有暗中观察甚至培养,这些文浩然就不知道了。他完全相信组织上的决定,不会亏待他的孩子,只要他们没有违法乱纪,做出危害祖国利益的事情。

        文浩然口风很严,他的工作涉及绝密,在保密这方面他并不会输给任何人。

        他只在组织上找他谈心,进行心理疏导时透露一点口风,表明自己不想再婚的意愿。

        按照系统所说的原书剧情,他和岑迎春作为女主文灵的亲生父母,合该是一对典范般的恩爱伴侣,身体力行地给予孩子们一个幸福美满的童年生活,深刻影响他们以后的爱情观婚姻观家庭观等等。

        可现在的事实却是,他跟前妻离了婚,孩子们难免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虽然目前看起来,三个孩子都接受良好,但到底跟他们妈妈不亲了。

        这不得不说是个遗憾。

        没有哪个男人没幻想过家庭和美事业有成的美景,冷清如他,依然不能免俗。

        他们原本有可能的。

        可惜,世事无常。

        将儿子带在身边后,文浩然亲眼看见他对生母苛责鄙夷的不良态度,不无触动。

        养不教,父之过,他有错。

        假如他更用心一点经营自己的家庭,他们都有幸福的机会。

        工作忙并不是借口。

        假如不能担负起维护家庭幸福的重担,他何必要结婚?误人误己。

        文浩然曾经想过要不要跟前妻复婚,可是忙碌着忙碌着,便耽搁了。

        等再想起时,便收到前妻跟另外的男性过从甚密的消息。

        时机已过,那便罢了。

        只是他不想,也没那个心力,再去接触另一名女子,组建另一个家庭。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依然很忙,以后说不定会越来越忙,他不想再塑造出第二个怨妇。

        他想弥补过往的疏忽,证明给孩子们看看,即便父母婚姻不幸福,但那是彼此性格不合生活方式差异过大造成的遗憾,并非父母之间没有真感情的存在。

        他们依然可以相信爱情,他们是在父母期许下出生的孩子,不必自卑自践故步自封。

        劳燕分飞不是个好词儿,就由他守护孩子们脆弱心灵的底线吧。

        有个念旧情又长情的父亲,再有个勇敢追求新生活、把自己活得越来越好的母亲,想必孩子们心中因为他们夫妻离婚造就的阴影,会最大限度地降到最低。

        他不擅长教育孩子,也没那么多的时间和耐心跟他们相处,言传身教更没做到位,亡羊补牢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文浩然带着一丝丝怅然与愧疚,再次奋不顾身地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

        戈壁滩的风很硬,吹得人心都跟着硬起来。

        没有国,哪有家。

        这辈子欠了人的,只能说声抱歉。

        倘若有来生,再还吧,加倍还。

        上级的表扬迟迟未到,岑迎春不以为意,照旧风风火火地忙碌着。

        稻子收割后,她没急着播种,而是雇来拖拉机拉铁犁将田地深度翻耕,并阔气地铺上厚厚一层农家肥养地。

        农家肥并非是纯家禽家畜排泄物,而是按比例掺杂进大量的水稻秸秆枯树叶等,加水发酵沤成的肥料。

        这沤肥的法子也是上辈子记忆里有的。她记着在老家种地那会儿,好像是八几年土地承包分产到户后才推广开来的法子,还有沼气池。

        不过也可能记得不太清了。毕竟她家有文浩然每个月往家寄工资,不指着地里那点收成过活。她种地没人家上心,还嫌弃那些新鲜玩意儿难闻得紧,只远远看个热闹,并不主动沾手,庄稼收多收少都不要紧,反正饿不着她。

        可现在不一样了。

        身为重生人士,怎么能不做点正经事?退一万步说,就算为了她自己个儿不饿肚子,能变着花样儿吃饱吃好,那也得想方设法叫粮食增产呐。

        否则别人吃糠咽菜天天勒紧裤腰带,你却吃香喝辣喂得白白胖胖,那能不眼红?背后小心眼地给你使点绊子,不留神就得栽一跟头!

        仇富这种心理,其实很平常的。枪打出头鸟,不患寡而患不均,老祖宗的话得听。

        岑迎春多活了一辈子,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特别讲究个和气生财,因而有点啥好点子,就分外热心地给周围人推介。

        沤肥这个事情她提前几个月就准备上了,还像模像样地做起实验记录,打起表格标注数据进行对比,还请了积年老农鉴定肥料肥力,整出来薄薄一本册子递了上去。

        同样没有回复。

        岑迎春想,大概是上头在从头实验,验证她提供的数据正不正确?

        这确实需要时间。

        岑迎春也不操心,东西交上去了,她也就心安了。至不济,等她这茬儿稻子收割了,再弄个产量对比,更翔实。

        岑迎春这会儿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冒头。

        这会儿上头事情多着呢,数字帮去年才倒台,留下一堆烂摊子,百废待兴的,她也不想给上头添麻烦。

        等明年改开就好了。

        安心等着吧,当务之急还是今年的高考。

        可是,数学为什么这么难?!她两辈子加起来的智商都搞不定一个高中数学吗?辅助线到底要画在哪里!这破题到底几个正确答案?为什么无解也要写出详细步骤?疯了要!

        希望大学没有数学,她会用心选择专业的。

        卑微学渣日常哀嚎,心疼地对镜照照日益后退的发际线,抱着喷香的黑芝麻糊猛灌。

        七月底中小学和幼儿园放假,钟灵钟毓姐妹如约南下。

        陪同出行的有出差公干的小姑文翩然,她是受团里委托来新时代这边看话剧交流取经的。

        文翩然是根正苗红的文艺兵,打小能歌善舞,称不上是总政的台柱子,但在单位也排得上号。领导知道她家跟岑迎春的那层关系,便将这次的任务派给了她。

        文翩然有着京城高干子弟的矜傲,又是家中幼女,难免受宠了些,养得有些天真单纯,其实本性不坏。

        她最崇拜的就是三哥文浩然,那脑子聪明的,全家人加一块都比不上。

        而且三哥长得最好,在有点颜控属性的文翩然那里就更加分了。

        在文翩然看来,才貌双全的三哥就是天下第一好,自然要配天底下最优秀的女子才行。

        不,是谁都配不上她三哥。

        也就团里的台柱子加自家好姐妹何芳琼还稍微看得过去。起码何芳琼对自家三哥痴心一片,跟自家人全都处得好,怎么都比那个乡下出身的粗鄙前三嫂强!

        文翩然倒不是看不起乡下人,她就是为自家三哥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天鹅肉落癞□□嘴里头,糟蹋了!

        人生憾事!

        可是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曾经被她百般瞧不上眼的岑迎春,离了婚之后,还越混越好了?

        冷不丁整一台话剧,连他们单位领导都惊动了,专门派她过来取经。

        岑迎春不就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么,她懂什么话剧?那可是高雅的艺术!别是恬不知耻地窃取了别人的功劳,往自己个儿脸上贴金了吧?

        呸,不要脸。

        文翩然心里存着诸多念头,带着俩侄女一路坐火车前去打假。

        岑迎春那样的垃圾,就该呆在垃圾桶里发烂发臭,非得蹦跶出来膈应人干啥?她是半点都不顾忌名声了吗?她自己丢人没事,怎么就不为仨孩子还有三哥想想,真是自私又恶毒,还愚蠢!

        文翩然心里头不知道咒骂了多少句,脸上不由得就露出些行迹来。

        文灵心细,瞧出来了,心里头那点子出远门旅行的欣喜很快消褪,随即不由得又开始纠结起来。

        爸妈已经离婚了,看样子像是要老死不相往来,奶奶小姑他们原本就对亲妈有意见,真见面了还能有好话?

        要是小姑跟亲妈吵起来,她要帮谁?

        亲妈会不会更生她的气,那她还怎么开口要亲妈接着讲故事?她真不是故意找茬来的。

        少女愁肠百结,羡慕地看着身旁大呼小叫能吃能睡没心没肺的小妹。

        这样单纯的快乐,只有小孩子才有吧?

        文毓才不理会小姑跟姐姐那点子猫腻,一路上看着车窗外变换的景色,津津有味吃着奶奶给带的零食,看累了就拿起画本画上一气,兴致勃勃的。

        还是出来好哇。

        一直呆在幼儿园里有啥趣味,那些小孩子的把戏她早玩厌了好么。

        听说亲妈这边开了个剧团,每天晚上都有表演,听着就有意思。这回来她可得看个够本,要是不无聊,她就待着不走了。

        亲妈总不忍心再赶她第二回吧?她肯定会对亲妈好的,这回画的画全送给她!

        文毓偷悄悄打着贿赂亲妈的念头,无师自通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秘技,做好了赖皮的准备。

        上奶奶家住有什么好?家里总是没人。还不如在村子里住的时候,跑出街就有一帮孩子跟你玩,什么时候都不寂寞。

        回家还有亲妈给讲故事。

        亲妈其实已经改好了的,她也早就偷偷在心里头原谅了亲妈,没有再生亲妈的气了。

        可哥和姐不乐意,她也不敢叛变,只能随大流跟着站队。

        她是身不由己!

        亲妈肯定能原谅她的对吧?

        上回在家过八月十五的时候,亲妈还抱她了。

        她还想要亲妈抱抱,要是每天都能抱抱就更棒了。

        三人各怀心思,乘着轰隆轰隆的绿皮火车,到了羊城,见到了接站的人。

        “叔叔你是我妈单位的吗?”

        文毓吃好睡好,半点没有长途旅行的疲惫,好奇宝宝一样精力无限。

        卢明接到人,上车一踩油门走人。

        “对,我在剧团干保安。”

        卢明腿上旧伤并不影响他开车,要不是顾虑车上有小孩儿,他能开上一百八。

        留意到后座年轻女子一闪而逝的轻视眼神,卢明心里划了道痕,对文翩然的印象更差几分。

        难怪岳母要跟前夫离婚,这小姑子一看就不是省事的,当着孩子面也不懂得装一装,啧。

        文灵略有些拘谨地搂着妹妹坐好,闻言朝他露出个感激的笑:

        “天儿这么热,辛苦您来接我们了。”

        文毓跟着喊“谢谢叔叔”,脆生生的小嗓音也没压住文翩然不屑的说话:

        “谢什么谢,他拿着工资,就该跑腿。”

        卢明本也没想着从她嘴里能吐出象牙来,纯当耳旁风过,半点没往心里头去。

        文灵纤细敏感的少女心却被扎到似的,坐立不安地轻咬下嘴唇,怯怯替出言不逊的小姑描补:

        “叔叔我小姑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坐火车有点累……”

        卢明见不得干妹子这么尴尬,主动借了台阶下:

        “确实该累,这一路可不短。来前干妈就嘱咐过我,说不急着回,叫先带你们上宾馆歇上一晚,明天再回去也行,还叫我带你们下馆子吃好吃的。你们有没有什么忌口?”

        一说起吃的,文毓可就来劲了,两眼放光地问:

        “叔叔,我听说这边可多好吃的,录像里演的有叉烧,还有撒尿牛丸,我老早就想试试了!”

        文灵觉得小妹说话有些不雅,俏脸一红,来不及阻止,轻轻瞪她一眼,却转而问起别的:

        “您说的干妈是?”

        “就是我们团长,你们亲妈。”

        卢明自后视镜瞅她一眼,爽快地给出答案,接着介绍。

        “其实认真算起来的话,我该喊她岳母,我媳妇才是她认下的干闺女,你们要喊干姐姐的,叫杜鹃,才给我生下个大胖小子,是你们外甥,大名叫卢玉京,小名叫京京,得管你们叫姨。对了,我叫卢明,你们喊我姐夫就行。”

        文灵连连眨眼,费力接受话里的信息。

        文毓小眉头一皱,小嘴一撅,不乐意了:

        “我妈咋能这样,又认下个干闺女,是真不打算要亲闺女了?”

        文翩然早听得翻白眼,一撇嘴说:

        “鱼交鱼虾交虾,臭鳖就爱找王八,你妈可不就喜欢那些货色?”

        “小姑!”

        文灵听不下去了,觑着“姐夫”漆黑的脸色,冲她连连使眼色。

        方向盘还把在人家手里头呢,可不敢胡说。真惹怒了人家,把她们拉去山沟沟里卖掉咋办,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看多了故事的少女满心惶恐,差点脑补出一百八十个案发现场,已经做好跳车逃亡的准备。

        文翩然也不是没脑子的,得到侄女提醒,衡量过彼此武力值的差距之后,消停了。

        文毓不乐意地嘟着嘴:

        “小姑,你不能骂我妈,那不是连我跟我姐都被骂进去了吗,我们可都是我妈生的。”

        前头卢明听见俩小姑娘还知道维护亲妈,心里也好受了一点。

        至于那个说话不中听的文翩然,嗐,离过婚的两家人,嘴里还能有啥好话?不骂街就算不错了!

        卢明懒得理会,只专心跟俩小姑娘说话。

        没有文翩然搅局,文灵有心弥补小姑的失言,文毓一门心思打探情报,话题不断的,也没冷场。

        等车开到羊城宾馆门口,两小只已经跟卢明熟悉起来。

        文毓特别不见外地张开手叫背,小家伙精神头再好,坐上一路车身体也累了。

        卢明特爷们地背起小家伙,单手拎起仨人行李,跟前台打过招呼后,大步流星带人上楼。

        房间早都开好了的,小姐妹俩一间,文翩然自己单独住一间,卢明的房间在她们隔壁。

        回房间简单洗漱过,卢明带她们出去吃饭。

        文翩然没有再作妖,拉着个脸不理人。卢明也不搭理她,只跟小姐妹俩搭话。几人胃口不错,吃了不少,卢明会的账。

        吃完后溜达回宾馆休息。

        文灵先帮妹妹洗完澡,给她换上干净睡衣,头上包着块毛巾吸水,放她去床上看电视。

        “妹,你坐好了,不要趴着看电视,小心得近视眼。”

        “哦。”文毓慢腾腾爬起来坐好,眼睛不离电视机,正播动画片呢。

        文灵找出自己的换洗衣服,看看包里特意给亲妈买的礼物,迟疑着说:

        “我都不知道妈又认了个干闺女,没准备给那人的礼物,会不会不好?”

        文毓飞快瞥来一眼,不以为意:

        “不知者不罪,没事的。”

        反正她一路上画了好多画,足够分的,嘻嘻。

        文灵可学不来妹妹那副天塌了有高个顶的无赖气,兀自发愁:

        “话不是这么说,还有小外甥呢。咱们可都升辈分做小姨的了,不给见面礼能行吗?”

        她顿了顿,牙齿下意识又咬了下嘴唇:

        “而且,姐夫还那么热情,给我们买了好多东西。”

        这话不假,卢明不单请她们吃饭,还特意带她们去百货大楼买了好些衣服零食玩具文具,就连扎头发的头绳都买了一包,什么花色的都有,够她们扎辫子扎好几年的了。

        比她们亲哥对她们都好!

        甚至把亲爸还有爷爷叔叔伯伯他们全都比下去了。

        或许花的这点钱不算多,文家人未必看在眼里,但文灵更看重的是这份用心。

        她们是被爱屋及乌了吧?肯定是沾了亲妈的光。

        从姐夫的态度来看,亲妈是不是挺欢迎她们过来的?

        文灵这些日子心里的忐忑打消不少。

        离开老家之后,没了许海燕在她耳朵边说三道四,她好像突然平心静气不少。

        再加上奶奶的开导,还有亲耳听说新同学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少女突然发觉,其实她过得并不是最悲惨的那个。

        她妈以前虽然偏心娘家,但真不算特别过分;不说同学家里那些可恶的后妈,就是有些爱面子或者重男轻女的亲妈,似乎也没比她亲妈强到哪去。

        就拿她同桌来说吧,那姑娘的妈还是当老师的呢,外头名声别提多好了,把班上学生当亲生的孩子一样疼,操心他们的学习跟生活,看谁心情不好了及时开导,有了点进步就自掏腰包买礼物奖励,谁家有困难给掏学费不说,还往家里头领又管住又管饭,被学生爱戴到不喊老班亲亲热热喊张妈。

        可她亲生的孩子,却跟没妈的孤儿一样,没人陪没人管的。

        这还不算,同桌的东西甭管是屋子还是学习资料,甚至里外衣服鞋子头绳手绢,全都被她妈不打招呼地分享了出去,还尽拿新的给,同桌反倒只能穿旧的用次的。

        同桌抗议过,她妈却总说她不懂事,教训她说女孩子要大方,她有亲爸妈管着,已经够幸福了,要多帮助有困难的同学。

        同桌都给气哭好几回了,可压根没人在意。别人听说了,只会夸她妈心善有大爱,还年年评优秀教师呢。

        这难道不叫偏心?

        文灵觉得,自家亲妈以前那些小毛病真心不算什么了。最起码亲妈没把自家东西全洒泼给不相干的外人,更没因为贴补娘家就真委屈了他们兄妹三个。

        要不是姥跟舅上门打秋风见着了开口要,亲妈其实也不会主动把他们兄妹仨的东西全往娘家手里塞,都是被娘家人拿话挤兑着却不过脸面,才不得不顺从的。

        换成是她,文灵不觉得自己个儿有那个厚脸皮跟姥和舅掰扯,说不好也会被迫退让,破财消灾。

        所以说,以前到底为什么一门心思认定就是亲妈不好?

        除了许海燕的挑拨,是不是也有他们自己个儿耳根子软的原因?

        还是说,他们打从心底里其实就没看得起亲妈,所以才纵容了别人对亲妈的诋毁,自私地将一切都怪到亲妈头上,像甩包袱一样丢开亲妈还有姥那一家人?

        文灵不敢深想,越想越觉得难堪。

        她不是自私自利六亲不认的小人,她不是!

        她就是被别人误导,所以犯了些错误,可谁能不犯错呢?亲母女哪有隔夜仇,对吧?

        可心底还有另外一道声音时不时响起,你就是,你错大发了。

        文灵能怎么办,只能抱着亡羊补牢犹时未晚的乐观想法,鼓励自己知耻后勇了。

        这次南下来见亲妈,就是她改错的第一步,她还用心给亲妈挑选了礼物。

        可直到这时,她才悚然发现,她完全不知道亲妈喜欢什么。

        亲妈却不是这样。

        以前亲妈总会提醒他们,爸爸工作忙,不喜欢听废话,讲电话写信都尽量简短有条理,最好事先列出个一二三来,开门见山有话直说;字迹要工整,好不好看不要紧,关键是认真,横平竖直注意褶,不能画成圈圈;不要对爸爸撒娇,爸爸顾不上哄他们,要多说说自己这阶段的进步,让爸爸放心,以他们为荣。

        哥有鼻炎,春天里榆钱柳絮扬花飘飞的时候,要盯着哥戴口罩,不然一准要难受好些天;哥吃鸡蛋会过敏,一定得注意不能误食;哥还不爱吃芫荽,生大蒜也不爱吃。

        说到她身上,会惦记她是扁平足,走多了会累,不许她跟村里头的孩子长时间疯跑疯玩,到点儿就满村子喊她回家;还总亲手给她纳鞋底做鞋垫,说是外头买来的鞋底不够厚不够软,不如她做的穿着舒服。

        小妹从小爱趴着睡,怕把头给睡偏了,亲妈晚上总要醒来好几次给她翻身正正,一翻就是好几年,夜夜不落,顺带给她和哥盖被子,生怕着凉……

        还有哥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书桌,给他叠衣裳必须整整齐齐,最喜欢看科学类的图书,最喜欢英雄牌的金尖钢笔和印有主席名言的红皮笔记本。

        她呢喜欢漂亮的头绳衣裳,小时候喜欢穿红的粉的,大一点了喜欢穿蓝的绿的,鞋子要雪白雪白的,回回洗完之后亲妈都要给打鞋粉,雪花膏最好要茉莉香味的,手绢要带花边的。

        小妹爱吃肉,还有甜甜的点心,不喜欢麻油,嫌味儿冲;爱吃鱼虾蟹,却嫌有刺有壳,回回都是亲妈给剥捡干净。小妹还不爱吃虾皮,嫌刺嗓子,亲妈就买更贵的海米做菜,小妹就乐意吃了。小妹还爱吃汁水多的水果,香蕉也喜欢,画画就更不用说了。

        想到这些,文灵就忍不住想捂脸叹气。

        亲妈对他们的喜好忌讳如数家珍,并再三提醒他们彼此注意,这不是慈母心肠是什么?

        可反观他们呢?谁又真正把亲妈放在心上过?

        亲妈平时是没把自己个儿挂在嘴上过,可他们也就理所当然地忽视了她,相信她不爱吃鱼肉爱吃鱼头鱼尾巴,不爱吃新鲜饭菜爱打扫汤底说那个有味儿,拌饭蘸馒头最得劲儿,不爱穿新衣裳说旧衣裳才软和舒适干活儿还禁脏,不爱给爸爸打电话写信说老夫老妻了嫌腻歪,不爱歇着说干惯了活计闲着就难受……

        同样是女人,不,同样是人,怎么会真的不爱?

        可为什么她以前全都傻傻地信了?

        到如今,她做了人家十五年亲闺女,却连亲妈爱吃什么爱穿什么爱做什么,统统不知道!

        文灵羞愧到流泪。

        她想,若换成她是亲妈,养出这样三个不懂得体贴的孩子,也会寒心。

        “那个干姐姐,肯定对咱妈很好吧?”

        文灵自言自语,怏怏拉上大旅行包的拉链。

        “这不废话么,要是对咱妈不好,还能认她当干闺女?咱妈又不是贱的,上赶着找气受。”

        文毓看着动画片里气死人的李靖,攥起小拳头扬了扬,无声给哪吒加油。

        文灵一噎,看了眼沉迷动画片的妹妹,悻悻拿着东西进了浴室。

        是啊,没人喜欢对自己个儿不好的人,就连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她何必明知故问?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更不能忽视干姐姐一家了,还得诚心诚意感谢他们对亲妈的关怀跟照顾。

        这原本该是她还有哥和小妹的责任,他们全都失职了。

        等明天睡起来,就出去买礼物,就这么定了。

        文灵姐妹俩洗漱完睡下,文翩然看着点儿到前台往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接站的人来了,我们先在市里头宾馆修整一宿,明天再过去那头。哎哟妈,这一路上可累坏我了,到这会儿浑身还酸呢,比我练舞都累。

        卧铺睡着也累,压根没睡踏实,边上还有小孩儿哭闹,味儿也难闻得紧,臭脚丫子臭鸡蛋臭咸菜的,混一块儿甭提多恶心了。下回我再也不出来了,压根不是人遭的罪!”

        “对了妈,跟你说个事儿,可气人了。你知道吗,岑迎春那女人在这头又认下个干闺女,今天来接站的就是她干女婿,态度那叫一个凶!她啥意思,给下马威呢?

        妈我就说这女人不行,心胸狭窄目中无人的,我来就是受气!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故意整我,撺掇领导把这破差事给我了,还要我跟岑迎春低头取经,这不故意折辱人么?妈你一定要查查是谁在背后使坏,帮我报仇!”

        电话那头梁晚吟听着小女儿不着调的话,不由得皱眉,耐心等她抱怨完才开口指点:

        “牢骚太盛防肠断,翩翩你不要钻了牛角尖,注意风度。你是代表总政下去考察的,代表的是你们单位的脸面,你要把态度摆正,知道吗?

        你过去是要公干,其他的私事暂且放在一边,不要掺和她们亲母女三个的事情,省得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落好。

        文灵跟文毓都不是没良心的孩子,知道谁才对她们好。你有空多带她们出去玩玩,公费旅游这样的好事上哪里找?

        记得多拍点照片回来我看,照几张单人的,准备回来上报。”

        梁晚吟特意多嘱咐了句,没说想拿照片出去相亲的事。

        小女儿年纪不小了,性子却一直长不大,女婿必须得好好挑。

        这回老领导介绍的那家她看着就不错,该准备相亲了。

        文翩然性子娇,从小最听她妈的话,立马眉开眼笑,点头如捣蒜:

        “妈说得对,我是代表我们单位来的,就岑迎春那个小破剧团,见了我还不得点头哈腰拍马屁?难怪又是车接又是请吃饭的,原来都在这等着呢,不会想扒上我们单位大腿吧?想得倒美。

        妈我和你说,她那个干女婿特别有意思,一个破保安都敢干冲我甩脸子。要不是看在我侄女面子上,我可不忍着他。什么毛病,都是岑迎春那个没规矩的惯的!

        说来也是可笑,就那女人泥腿子的出身,会管什么事儿?给她两头猪说不定还能勉强管一管。”

        文翩然憋了一肚子气,终于找着亲妈一起吐槽,一时间说得眉飞色舞,也就没注意旁边前台那诧异的脸色。

        也是她不知道新时代在羊城,或者说在整个东广省的名气地位,那真可谓是家喻户晓,团长岑迎春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鼎鼎大名的才女能人!

        据说新时代小剧场现在话剧火得不得了,一票难求,内部票都没了,预售都排到一个星期后了,光是定金都够发工资了,这得多好看?

        他们省里头但凡有点门路手里有点闲钱的,谁不乐意去瞧一瞧?谈恋爱的小青年要是能搞到这个话剧票,对象都能当着大庭广众吧唧亲他一口。这就叫有面儿!

        还有岑迎春办的那个辅导班,名气也打出来了,好些个家长全都捧着钞票削尖了脑袋想往里头钻。据说全省的优秀退休教师还有师范毕业的优秀毕业生,全给高薪招进去教孩子了,去了就没个教不好的。

        谁家没孩子?谁家不盼着自家孩子出息?都想往岑迎春那边送呢,可没门路啊,都排着队呢!

        就这么个情况下,还有人在他们东广省地界,公开说岑迎春的坏话?脑子没啥大病吧?

        前台瞅了文翩然一眼又一眼,见她说得越发来劲,想了想,招来同事附耳嘀咕两句。

        年轻小伙儿服务员眉头都快竖起来了,下死力多盯了打电话那女的两眼,蹬蹬蹬上楼通风报信去了。

        卢明睡得晚,正搁自己屋里加练呢,听见敲门响开门一听,也跟着火来了。

        文翩然还敢公然造谣?蹬鼻子上脸了这是!

        当即带上房门下去找人算账。

        要是丫的不听劝还要继续造谣诋毁他们团长,他就报警抓她丫的,关她拘留叫她懂懂事儿!

        还当团长是以前那个没人撑腰的农村妇女?先问问他这个当女婿的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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