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轻歌
“不要你离开，距离隔不开；思念变成海，在窗外进不来……原谅说太快，爱成了阻碍；手中的风筝放太快回不来……”
南寻静静听着乔若唱这首《花海》。
“不要你离开，回忆划不开。欠你的宠爱……”唱到“爱”字时，乔若高不上去，破了音，只唱了一半。班里小小地躁动起来，有笑声，也有叹气声、议论声。乔若却全然不顾，硬撑着最后几秒的气息不足，唱完了这首歌。
歌声乍停，同学们还在暗自议论，乔若却已是满眼泪水。
“好听！”南寻抬眼望去，声音来自韦钰湖。韦钰湖是乔若的前桌，两人常聊得很欢。被韦钰湖这么一引，同学们稀稀拉拉地也鼓起掌来。
“文艺委员基本定了吧，”南寻可以很清晰地听到，韦钰湖在对同桌莫莉说，“不会唱歌不会说话的可不行。”她仿佛故作窃聊，刻意增大了声音，不然声音怎么会传到讲台上还这么清清楚楚。南寻听得委屈，向旁边低下了头。
乔若笑问道：“南姐，你看我唱得咋样？”
南寻勉强一抬眼，又低头，咬唇道：“挺好听的。”
祖老师维持了一下纪律，说道：“同学们，现在有易念、南寻、乔若三名同学竞选文艺委员。把你们心目中的文艺委员写在纸上。”话音未落，班里立刻炸开了锅。
乔若灿烂地笑着，偶尔看向窗边的南寻。南寻孤零零地站在讲台一侧，甚至忘记了走下来，独自抠着衣角。
忽然，喧闹的班里不知从何处托来一个安静沉着的声音：“你也会唱歌啊。”这句话瞬间让南寻聒噪的耳畔万籁俱寂，心也不禁慢慢静了。南寻想了一想，举起手来。祖老师问道：“怎么了？”同学们的喧哗声也渐渐消弭，争相往讲台上看来。
“我要唱首歌。”南寻轻轻地说。等她说完，羞涩之情又乍然潮涌心头。
不可思议的掌声响彻教室。祖老师问：“你唱一首什么歌呢？”
南寻怔怔地望着前方，内心还无所想，唇齿却不禁先动：
“万籁停吹奏，支颐听秋水问蜉蝣；既玄冥不可量北斗，却何信相思最温柔……”
唱过后，她听着满堂的喝彩，自己都呆呆的，因为她在此之前并没有听过这首歌。就在今天听到有人唱过后，莫名地便记住了这段副歌，并很自然地脱口唱出。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座位上。南寻太紧张了，她不记得自己怎么走下台的，只瞥到身旁的乔若脸色有些难看。
柳暗拍拍她，语气里很激动，低声道：“太强了南南！我们这一排都要投你了。你唱歌这么好怎么一点也没表现出来过呀？”
南寻有些尴尬地笑笑道：“我私底下的一个小爱好罢了，感觉没啥必要说呀。”
“你不知道，”柳暗悄声说，“大家本来以为乔若唱得很好听了，我都替你担心死了！结果你那几个小声一出来，直接给她碾成炮灰了，哈哈哈。”
“啊……有这么好听吗？”
“乔若唱得缺点感情，更多的是感动了自己，你看她都哭了，大家还在说说笑笑呢。你刚才那几句，很轻，但很有味道，直接给我麻到骨子里去了。”
“哎呀，好吧，我就是凭感觉唱了一下嘛，你别夸了。”南寻有些害羞。
“就得好好夸夸你，你没看今天有些人一直打压你，和你对着来啊？”柳暗言语里似在咬牙根儿，“你虽然就唱了那几句，但整个班都安静了四五秒，我感觉她输了。”
南寻应了一声，悄悄看向乔若，只见乔若低头望着桌面，轻垂的长睫粘着几滴泪水，两片玫红的嘴唇微微颤动，窗外飘来的微风拨起她几丝长发，南寻看着都不禁心疼了。
就在南寻一眨眼的工夫，她和乔若的眼神突然撞在了一起。那眼神尖锐而突然，让她仿佛听到了电光火石一般的“铮”的一声。南寻心头一震，忙把目光扯开。
汇报终于结束了，南寻也便静下心来，好好想了想在台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状况是怎么回事。模糊的眸光、叶昙的发言、唱歌时的种种……这一系列状况纠缠在心头，让她思如乱麻，她也不愿再去想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叶昙的为她辩白，说实话那时候她的心真的温暖极了。
她正想间，忽然柳暗拽拽她。“你看，你看啊南南，”柳暗指指前方讲台，低声说道，一面已笑到失声。南寻抬头一看，只见向阳开正在台上张牙舞爪地说着些什么“安分守己”“洗心革面”的话。
南寻不禁噗嗤一笑，问柳暗道：“他这是在竞选啥啊？”
“纪律委员。”柳暗捂住脸，发出闷闷的声音，南寻可以听得出她内心在狂笑。听到“纪律委员”这四个字，再配上向阳开活泼膨胀的大脸，南寻也笑出了声。
“注意纪律。”向阳开正色道，一拍惊堂木，全班肃穆。祖老师一脸惊诧。向阳开把黑板擦咣唧扔在一边，突然笑嘻嘻，涎着脸道：“祖老师，你看我有纪律委员那范儿不。”
祖老师笑道：“你让同学们来评判吧。”
向阳开突然站起身，刷的一声，右手行了个军礼，说道：“本‘纪委’一定坚决服从党的领导，服从老师命令，为同学们服务，做同学们的好儿子！”
全班都大笑起来。柳暗趴在桌子上，嗓子已经笑哑了，没命地扯着南寻的衣服，南寻惊慌地遮掩与掰开柳暗的手。
向阳开保持军礼，又一个标准的向右向前转，哐哐两声，面向教室左后方，高声道：“易念同志，本领导无薪聘请你为我的带刀侍卫，请协助本领导工作！”
笑声充满整个教室，祖老师都忍不住了，疯狂憋笑。南寻托着脸，转头看向易念，只见易念带着淡淡的笑，也猛地行了个军礼。
“礼毕！”向阳开喝令道。
只听清脆的“哐”的一下，易念大叫一声。南寻离得近，看得清，忍不住按嘴笑起来。原来是易念在礼毕时，不经意狠狠把手摔在了桌子边缘，隔着几层皮和一个过道，南寻都能深刻地感受到他手部震痛的感觉。南寻觉得易念平常一副很高冷的样子，刚才却突然大叫一声，特别有那种搞笑的反差感。
易念悄悄向南寻这边瞅了一眼，见南寻正望着他，忙收了那因摔手而扭曲的神态，对她笑了笑。南寻见了这样一个冷酷腼腆男孩的笑，心中突然麻麻的，忙放下托着脸的手，也轻轻一笑，转过头去。
很快到了晚自习，窗户缝里挤进来一些习习凉风，但仍吹不去高中教室里的极度沉闷。
忽然，前门传来轻轻的“当当当”三声，是祖老师走了进来。“同学们，我来把班干部竞选大会的结果读一下哈，都是大家投的票，公平公正。待会放学我把这表贴后面小黑板上，你们学习的先学着，待会看也行，想休息会的就听听。”班里同学们哪还有心思学习，纷纷开始躁动，参选的五味杂陈，不参选的争着想看热闹。
“班长：叶昙。副班长：常凡萍。学习委员：莫莉。宣传委员：韦钰湖。体育委员：陆康。卫生委员：张芮龄。纪律委员：向阳开。文艺委员：南寻。”
南寻听着班里一众若清若喧的议论声，双手揪着校裤两侧的白线，心情有些复杂。她偷偷望了眼乔若，乔若面无表情。柳暗高兴地捏着她的双肩，给她做起了按摩。
“接下来是课代表的结果，同学们注意，咱们的课代表没有经过竞选发言，都是大家自己报的名啊，然后我们各科教学组一起讨论选出的。语文课代表：乔若、柳暗。……”
“我去？”柳暗惊叫了一声。
祖老师抬头问道：“咋啦？”
“啊，没事没事老师，硌着手了。”
祖老师便接着念道：“数学课代表：毕之诺、张皓。英语……”
柳暗已无心继续听了，只顾托腮看着乔若的背影。
放学后，南寻和柳暗照旧一起下楼，正下台阶间，柳暗忽然踩空，摔落在地。南寻忙向前拉起，柳暗却又大笑起来，仗着身高优势把南寻搂住，说道：“傻死了你！都多少次了还当真！”
南寻又笑又有些难过，用力挣脱开柳暗的怀抱，抱怨道：“你别再这样吓唬我了呗！这样真的不好，不太好呀，有点吓人。”
柳暗摸摸南寻的头，笑道：“你怕啥呀，这，这都是假的！”
南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很怕的。你也得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呀，我都会以为是真的，如果真是真的，我又当成了假的，那可怎么办？”
柳暗“哼”了一声，捂住南寻的嘴，说道：“不许乱说，本来就是开玩笑嘛！”
二人便继续拉手往前走，南寻忽然脚下一滑，好似踩到什么东西，忙低身借着一缕月光看去，是一串钥匙，钥匙上挂着一朵向日葵挂件。南寻捡起来，递给柳暗，开玩笑道：“你看你！玩脱了吧？”
柳暗开心道：“还幸亏你踩到了呢。”
“哎？”南寻摸摸口袋，又把书包轻轻甩下来，翻了几下，说道：“多亏看到你的钥匙了，我的钥匙好像落在桌角了。我得回去拿一下。”
“你看，你显然比我傻好多呀。”柳暗拍拍她，“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你先走吧，我家离得也近。咱们玩了这一会儿，你们宿舍快到时间了吧。”
“好，那我先走啦，南南，注意安全，早点回家。”柳暗又使劲握了握南寻的手，转身走出教学楼。
别看南寻让柳暗先走了，自己上楼心里还是很怂的，主要是这楼道里的声控灯年久失修，已经昏黄得不成样子了，上楼的路基本跟伸手不见五指没啥区别。
南寻一面摸索着楼梯扶手悄步上楼，一面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不时有人忽然转弯或上楼下楼，都能把南寻吓一跳。好不容易摸黑走到了教室所在的那层，侧面却呜呜地鼓来一阵凄风，看向右手边，是露天平台，教学楼是环绕露天平台一圈而建起。黑邃的夜空紧紧地压住这一圈楼，月钩在楼檐歪歪露出一角，南寻抬头仰望，仿佛身在一口极深极闷的老井中，天就在眼前，伸手却怎么也够不到，自己反而被这天扼住。
南寻感觉这走廊的环境阴森得过于吓人了，便赶忙要从教室后门进去，刚要开门，却突然从幽黑的小玻璃看到，有一个长发人影正侧立在门前。南寻后退几步，侧头看向班牌，并没走错啊。此时的月，此间的风，此刻的天，再加此地的教室，此中的人，俨然一副高校怪谈之可怕场面，吓得南寻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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