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晋江独家
大喜的日子，轿辇上的帷子，半点喜色没沾，白的清清楚楚。随行的两位侍女，一人捧剑，一人挽着拂尘，也穿得清淡。不像是来赴喜宴。
只有后方的一位侍女，端着的托盘上，蒙着一块喜帕，勉强沾了喜气。
轿辇抬到正殿门口，遮得严严实实的帷子，被随行的侍女微微拂开。
首先探出来的，是一只手。五指修长，润若白玉。轻搭在侍女胳膊上借力。
一看就是男人的手掌，但往手腕处收束的线条，又一看就纤瘦易折。
大概是害怕会引来破坏欲，貂裘拥簇在手腕处，抢先将手腕包裹的严严实实。
玄灵殿上喧闹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
紧接着，轿辇内踏出一个人来。
那人，裹着雪白的貂裘，只露着肤色冷白的小半张脸。露在外面的是双桃花眼，眼尾洇着一线薄红。像是被冷风吹得泛红，也像是哭过。
这位少宗主，看着白如玉，薄如纸。像一尊白玉薄胎瓷。不小心翼翼，大约就碎了。
但他浑然不觉。
迈出来的步子干脆利落，双脚稳稳落地后，长身而立，一身白裘的站在那里，像挟裹着漫天风雪而来，满堂红彩压不住他的欺霜赛雪。
他抬眼往四周扫了一圈，笑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
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揉碎了春光，往风雪中飘散。
不少宾客在这一笑之间，忙站起身拱手为礼：“见过李少宗主。”
其余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起身向东道主问好。
李心沉微微一拱手，笑得恣意璀璨：“各位好。若有招待不周处，还请多多见谅。”
人是姗姗来迟，这东道主的热情，是半点没少。
身为上宗，陈孤诣不是第一次办这种大事，操持的并无可指摘之处。众人忙道哪里哪里，心里对这位好几年不怎么露面的少宗主，多了丝好奇。这看着落落大方的，也不像上不了台面的样子，怎么会走到今天这种，看着道侣纳侍君还大办的地步。
来赴宴的人，多少带了点一探究竟的意思，本来以为，到了便能一目了然，现在却是越看越迷糊了。
李心沉要得就是这么个效果，带着细松和幼柏，沿着玄灵殿外的阶梯，不疾不徐，拾级而上。
做为新郎官的卓衔灵，现在正在后殿。
按理，这种大事该有长辈操持。若李之煦还在玄灵宗，事情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余断水和卓衔灵早就势不两立，如今连自家师弟和师侄都恨上了，更不可能出现。
留在外面招呼宾客的是陈孤诣和傅芦，李心辰进殿，傅芦正要迎过去时，却听宗门外一声高唱：“遂州上宗星海宗林少宗主到——！”
这一声唱号，让玄灵宗内的众宾客起了骚动。
看到北斗宗宗主赫然在坐时，诸多小派都庆幸，自己这次来了。
听到星海宗赴宴，北斗宗宗主唐云霄和好友祈君年，也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神。
站在大殿外迎客的傅芦，看到李心辰往主座直去的路线，心道不好，但星海宗少宗主莅临，不迎接也说不过去。
陈孤诣手疾眼快，一把拖住傅芦，过去迎接：“多谢林少宗主，远道覆雪而来。”
机会稍纵即逝。
傅芦不得不跟着见礼，热情的招呼林衍之：“林少宗主请上座。”
指引上座的这一回身，傅芦差点把牙齿给咬碎。
李心辰那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赫然站在了主座三张座椅的座首。
纳侍大典意味着什么，来贺喜的宾客都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罢了。李心辰坐主座，无可厚非，但和这次举办纳侍大典的初衷，完全违背。
好些宾客眼中，不由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被傅芦怒目而视，站在这里的如果是李心辰，大概会略显惶恐，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与卓衔灵相悖的事。
可惜，站在这里的，是李心沉。九州灵界道宗祖庭凤台观首徒，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岂会因区区一个傅芦，而心起波澜。
李心沉似笑非笑，堪称挑衅的回视傅芦。
两手将貂裘的衣尾往后一拂，李心沉以大马金刀之势，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傅芦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只要今天压住这位少宗主，让他将主座正式让给卓衔灵，以后，这玄灵宗就改姓“卓”了，他就是玄灵宗一人之下。
但李心辰偏在今天，又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好把控。
下一秒，李心沉后悔了。
嘶，好冷。
这身体，不愧是天生沙骨，果然废材。接触到这华丽却冷硬的座椅，灵力本能嗖嗖往外流泄，从骨子里就在发冷。他今日的灵力还有大用处，可不能浪费在御寒这种小事上。
李心沉不动声色，换个姿势，把貂裘裹了个严实。
林衍之被招呼进来，将玄灵宗少宗主这一副牙疼的神色，尽收眼底。两大上宗隔得不远，他与这位少宗主也算见过几面，第一次在这位少宗主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神色。
远道而来的林衍之，心里多了丝趣味，不枉他来一场。
自持身份的人总是压轴出现，李心沉是这么想，林衍之也是这么想，好巧不巧撞在一起。
李心沉很给面子，与林衍之见礼，招呼林衍之入席。都是平辈，倒也不用起身，好险护住了好不容易捂出来的一点热气。
林衍之往贵宾席上落座，时间卡得刚刚好。下一瞬，礼官高唱：“吉时到~！”
在后殿筹备良久的卓衔灵，终于在这一刻得了众人瞩目，一身红衣出现在玄灵宗大殿上。他手中牵着一根红绸，红绸那端，是同样一身喜红的男子。
两位新人，俱是一身大红喜服，丝毫看不出其中一位仅是侍君。当然，更让人看不出，另一位，连玄灵宗的正经半子都不算。对面而立的两位新人，对视间，面带微笑，情深意长。
这场面，也亏得李少宗主好脾气。
众人看到那位据说是卓真人救命恩人的男子，不自觉就将这位，和坐在玄灵殿主座上的李心沉比较。
这一比之下，众人不禁纷纷骂一句卓衔灵好狗运。一个欺霜赛雪，一个清艳明秀。任何一个都不可多得，倒一心都扑在卓衔灵身上，成就今天这场好戏。
众人在将两人做比较时，李心沉与卓衔灵看了个对眼。
卓衔灵在出来之前，对今天这个排场是满意的，对自己把这件事情交给陈孤诣来筹备，也很满意。但在出来之后，一眼瞥到坐在上首的李心辰时，他不满意了。
傅芦怎么办事的，竟让李心辰坐了主位。
众目睽睽之下，他还不好发作。
主角登场，礼官卡着时辰高唱：“一拜天地！”
卓衔灵按住心中烦闷，携司续转身，致礼。
“二拜高堂~”礼官唱道。
这唱词一出，转过身的卓衔灵，看着高坐上首的李心辰，站住了。司续想要行礼的动作，因为卓衔灵没有动作，也暂时停住。
卓衔灵是这位少宗主的道侣，把道侣当作高堂来拜，确实说不过去。
众人都在等着李心辰从主座上起身时，李心沉纹丝不动，甚至放松了身姿，微微笑道：“当年你被我父亲救回来，后来又是我的道侣，我代父亲执掌玄灵宗，今日便好人做到底，代我父亲受你这高堂一礼，不过分吧？”
此言一出，宾客席间一阵哗然。
几年前，玄灵宗这位少宗主的道侣，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却原来，与玄灵宗少宗主的这段缘分，也是因为卓衔灵被人所救？
这人是什么逆天的运气，被人救一次，就得一位美人道侣？
卓衔灵这时才真正感觉到不对。
按他对李心辰的了解，李心辰就不该出现在宴席上。就算真出现在宴席上，也不敢大剌剌坐在上首。阴差阳错坐在了上首，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卓衔灵在一瞬间甚至有种错觉，这人是谁？
李心沉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我这高堂也不白做，有份大礼送上。”
说着，他朝礼官招手。
礼官是陈孤诣安排的人，往陈孤诣那边一眼看过去，在陈孤诣点头后，小跑步到了李心沉身边。
细松转身，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接过木色托盘，将上方的喜帕揭去，在李心沉的示意下，将托盘端到礼官面前。
礼官往盘中看了一眼，整个人愣住，不确定的看向李心沉。在李心沉点头之后，才转身面向众人，结结巴巴的道：“请契……请道侣契书！”
众宾客一下子嗡声四起：“不是纳侍君吗？怎么还请契书？”
道侣契书是双修契书，结契的道侣有且同时只能有一位。卓衔灵与李少宗主是道侣，按理早已结契，现在就不会有这契书出现。
在李心沉一颔首之后，细松捧着托盘走向两位新人。
其间，细松甚至故意低身，让人一窥托盘上事物的真容。
托盘上，放着一张大红底色，以金色契文成阵的契书——是双修契书。
两位新人中，那位侍君，身在局中，不知轻重，此时面露喜色。
卓衔灵则猛然抬头，拧眉往主座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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