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云涌（2）
晚上的除夕家宴林瑶最终还是出席了。原本胤禛怕林瑶身子吃不消，但林瑶觉得不能打草惊蛇，所以还是坚持去了。
因着这两日大雪，天气寒冷非常，所以宴席被安排在吟梅阁的暖阁里。
吟梅阁离清辉院距离有些远，因此林瑶这回乘了暖轿。她到时李氏等人已经来齐了。一见她进来，李氏就似笑非笑道：“小李妹妹姗姗来迟，咱们可是等了半天了。”
林瑶神情自若，笑盈盈道：“姐姐们见谅，是我来迟了。如此，我便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她语罢，就有机灵的小丫头捧上了茶盏，她便端起来喝了一口。
如此姿态，李氏便是想再借此说些什么，也不好开口了。
武氏在一旁看了看李氏，又看了看林瑶，笑着道：“今儿是李姐姐头一回主持大局，对事难免有些苛求。说起来小李姐姐如今可是咱们府里的矜贵人，腹中怀中是爷的骨肉。外面雪天路滑，小李姐姐当心自己，走的慢些咱们也是能够理解的。”
李氏闻言看了一眼武氏，然后将略带些嫉妒的目光落在林瑶的小腹上，轻哼道：“不过是遇喜罢了，肚子里那块肉没生下来之前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我劝小李妹妹还是悠着点，免得得意太早落得宋姐姐一般的境遇，可就惹人笑话了。”语气里带着一丝劝谏的味道。
只是这话一出，屋里的众人人瞬间变了脸色。林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垂眸遮住眼里的冷意，一旁的宋氏先是眼里一片阴霾的盯着李氏，在李氏看过来的瞬间又变得神色木然起来。武氏没想到李氏这么骄横，连这种惹人多想的话都敢说，想到是自己引起的，不禁懊恼自己刚才的多嘴。
暖隔里的气氛一阵胶着，众人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许多。幸好大厨房的管事来请示李氏是否开席，这才打破了屋里的沉凝。武氏又趁机说笑几句，岔过之前的话题，然后又有大格格被奶嬷嬷抱出来见礼，屋里的氛围这才重新变得喜庆起来。
“大格格今年也有三岁了吧，怎么还连路都不会走？”武氏看到全程都待在奶嬷嬷怀里，连地也没有下过的大格格，一脸吃惊的低声与林瑶道。
林瑶看了一眼伏在嬷嬷怀里，气息略微有些孱弱的大格格，也很诧异，但还是面无异色的道：“毕竟是府里唯一的格格，难免养的娇贵些。”
可再娇贵，谁家三岁的孩子还不会走路？这般想着，武氏到底还是附和着林瑶的话笑着点了点头。
因着府里的主人不在，因此开席前自然也就没有那些繁文缛节，大家都是菜上齐了就动筷。可以看出今晚的席面李氏是下了功夫的，一水儿的名贵食材，什么葱烧海参，红烧鲍鱼，佛跳墙，这些都是平日里她们这些妾室吃不到的。
林瑶下午被折腾了两回，这会儿一点胃口都没有。随大流夹了几筷子菜，余下的时间便喝着红枣茶解腻。
李氏正得意自己的席面整治的不错，一抬头就瞧见林瑶停了筷子，不由敛了面上的笑意问道：“小李妹妹怎么不吃了，可是这些菜不合你胃口？”
林瑶放下茶盏，好脾性的笑了笑，道：“我这些日子胃口不好，一向是吃这么些的。”
“也罢，既然如此小李妹妹自便即是。”李氏问过一句，也就不在理会林瑶。吩咐一旁的奶嬷嬷，挑些好菜喂大格格吃一些。
见那奶嬷嬷挑拣了几样菜皆是大荤大油之类的，林瑶不禁在心里摇头。小孩子脾胃弱，这种油腻之物吃多了只怕会引起肠胃不适。只是看着对面李氏一脸习以为常的神色，林瑶并未多说什么。
用罢饭，李氏还有些意犹未尽，提议大家小酌几杯。宋氏面有退意，但武氏和几位侍妾却热烈响应。林瑶反正是不能喝酒的，因此无可无不可的留了下来，如此宋氏只好跟着留下来。
李氏邀请武氏和宋氏彼此对饮几杯，然后又有几个侍妾频频敬酒。李氏还可，宋氏和武氏却已经有些不剩酒力了。
武氏面色驼红，视线朦胧的落在林瑶身上，见她身着一件紫粉的暗纹软缎棉袍，领边和袖口镶着一圈纯白色的毛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莹润如玉。武氏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明明自己比小李氏还要小三岁，可对比起来并没有一丝差别。如今看来小李氏怀孕容颜并未损耗一分。
“前儿我听说爷亲自帮小李姐姐选衣裳出席家宴，今儿小李姐姐穿的这一身可就是了？真不愧是爷的眼光，这身衣裳衬的小李姐姐气色容光焕发。”武氏笑眯眯看着林瑶问道。
林瑶闻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口的一圈毛边，还未说话，李氏就眯着眼睛看过来，“那日爷为小李妹妹挑衣裳，我也是在场的。我怎么恍惚瞧着并不是这一身呢？难道是我记错了？”
听了这话，林瑶不动声色的道：“李姐姐并未记错，我今儿这身确实不是那日爷选的那件。”
她说罢就见李氏面上露出一丝审视的意味，淡淡一笑，继续道：“我觉得那件衣裳颜色还是太过红艳了，便让爷重新帮我选了一件素净的。”
她神色间风轻云淡，好像在说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此时屋子里却是多了几分若有似无的酸意。李氏早就见过胤禛和林瑶相处的情景，此刻尚还能自持，武氏和宋氏脸上的笑却是差点挂不住。一晚上都未发一语的宋氏，此时也忍不住道：“爷对小李妹妹的疼爱真是让人羡慕。”这话倒是真心话。宋氏的性子木讷，每每伺候胤禛只是一味的谨守本份，唯顺从二字罢了，所谓的闺房情趣，她是一点也不会。
见宋氏满眼的羡慕，李氏心里划过一抹鄙夷。然后与身后的红香对视一眼，又不动声色的分开。林瑶借着喝茶的瞬间将两人的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
酒过三巡，屋里几人除了林瑶都有了醉意，再喝下去怕是要出丑。李氏让丫头端了醒酒茶来给众人解酒。林瑶便顺势告辞。
李氏挽留不下，只好道：“既如此我便让人送你回去，小李妹妹的轿子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你便乘轿回去吧。”
“多谢李姐姐费心。”林瑶笑着起身道谢。
林瑶出了暖阁，坐上了一顶青油篷小轿。轿子四周帷幔遮蔽十分暖和，她坐在里面正有些昏昏欲睡之际，耳边突然捕捉到一丝几不可闻的“咔嚓”声。她顿时一个机灵，瞬间清醒过来。
“停轿！”林瑶不顾后背生出的冷汗，当机立断喊道。
跟在轿子边上的苏木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机警的让人放下轿子，然后轻声问道：“格格，怎么了？”
林瑶没有说话，而是伸手让苏木将她扶了出来。然后站在轿子前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会儿，才道：“我怎么觉得这顶轿子好像不是我来时坐的那一顶呢？”虽是不确定的语气，但神色里却满是笃定。
张和听此不敢马虎，亲自去轿子跟前检查。当他看到轿帘左下角处一片平整时心里不禁有些打鼓，今儿下午来时他可是瞧见这处轿帘的针脚有些松散露出了几根线头。他忙招呼今日跟着出门的小太监一起检查这顶轿子。
苏木看着张和一脸如临大敌的紧张神色，心里涌起一丝不安，不禁侧头看向林瑶。此时林瑶面上神色淡淡的，让人猜不出她心底的想法。
张和仔细检查轿子周围，恨不得将整个轿子都拆了。终于在右边的抬杠处发现了一处不明显的断裂痕迹，他顿时瞳孔一阵紧缩，后背生凉。这处断裂虽然不严重，但清辉院距离这边的路程有些远，这么长的路程抬杠定会在半路就受不住力然后断裂，到时坐在轿里的格格
张和简直不敢想下去，他一脸后怕的跪倒在林瑶面前，“奴才该死，若没有格格的警醒，奴才差点就大意了。奴才有罪，请格格责罚。”
暖隔里，早有人将这边的动静禀报上去，李氏连忙带着众人过来查看。一见到张和跪地请罪，都不免齐齐变了脸色。
“小李妹妹，到底出什么事了？”李氏扶着红香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在林瑶的不远处停下。
林瑶刚才差一点就出事了，此时早已心力交瘁，对于李氏也没了周旋的心情。闻言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鄙夷与嫌恶。
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李氏不可置信的同时只觉得林瑶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羞辱了自己，脸上一阵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小李氏，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李格格自己做了什么脏事难道自己不知道吗？”林瑶冷笑一声，眼里映出丝丝寒冰，“李格格今日的好意，我记下了。等爷回来，我必定一丝一毫都不隐瞒的将此上禀，必定要讨回一个公道。”
林瑶说罢，不再舍给李氏半个眼神，决绝的转身离开。
李氏先是一阵心虚，但紧着又怒火高涨起来。小李氏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挑衅自己，她不禁被气得浑身发抖，狠狠攥着红香的手，“她这是疯魔了不成？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等爷和福晋回来，我一定要让她”
“李格格，方才奴才发现您给我们格格准备的轿子抬杠被人恶意弄断了，我们格格的意思是希望您能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收到林瑶的暗示，最后留下来的张和高声说道，力图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氏叫嚣的声音戛然而止，面上的气愤与恐慌交织在一起显得有些滑稽。
“她的轿子出了问题，与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觉得我会害她不成？”高亢的有些尖利的声音并不能掩饰她的外强中干，反而引来武氏等人的猜疑。
张和轻蔑的笑了笑，“奴才只知道我们格格的轿子是李格格您亲自让人安排的，至于到底是谁要陷害我们格格，您还是等爷和福晋回来了亲自说吧。”他说罢也不在意李氏面神色大变，抬手让人抬着那顶有问题的轿子就走了。这可是证据，自然不能落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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