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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虞京城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平安侯在元宵宴上冲撞了摄政王的事没几天就在京中纨绔圈里传遍了,更不提好多人瞧见,那天晚上,纪指挥带着一整队雁翎铁甲卫,煞气腾腾地冲进了平安候府的大门,责罚了谢晏一个多时辰才出来。

        据说脸都打烂了。

        摄政王由此仍怒气难消,又遣了七八个秉公无私的礼仪官,日日轮番上门去给平安候立规矩。

        那可是连天王老子都敢训斥的礼仪司!

        先帝时尤爱谴礼仪司监督臣子言行,凡有看不顺心听不顺心的——譬如听朝时身姿不够端正啦、御宴时吵嚷太过大声啦、谁家儿子衣冠不整出入青-楼啦……稍有一个不注意,指不定等大臣们人到家时,礼仪官就已经在堂上候着了。

        这些老匹夫们,各个儿都是戒尺成精了一般,板着个脸,不斥上几个时辰是不会罢休的。

        且训斥期间,还不叫你吃饭,不让你喝水,脊背稍弯一点点都不行。

        但自打摄政王裴钧掌权后,礼仪司就没落了。

        一来是这位煞神行事狂妄,最是不择手段,有功便赏,犯错就罚,再不济还有神憎鬼厌的雁翎卫,灭人九族不在话下。礼仪司这种狐假虎威的地方,最是叫摄政王瞧不上。

        二来,少年时裴钧性子孤僻,沉默寡言,不肖君父,先帝不喜他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礼仪司没少奉命去训斥五皇子。

        所以属于是,两边早结过梁子。

        宫变那日护城河中浮尸过万,几近将澄澈河水染得通红,宫人的尸首在殿前拖出了百尺长的血痕。少年皇子提着他大哥人头,甲胄淋沥着一路鲜血,纵马飞驰入宫的画面,京中诸人都亲眼看见了的。

        朝霞破云,裴钧逆光踏上鸣銮殿前的台阶,那道身影犹如杀星下世,现在想想还是令人胆寒。

        摄政王如今挟天子以令诸侯,礼仪司自然夹着尾巴做人,哪还敢凑上去找死。

        这回竟气得摄政王不计前嫌,派礼仪司去训人,众人稀奇之余,又不免好奇,谢晏究竟犯了什么大忌讳。

        这几天,酒楼里聊这个聊得沸沸扬扬,有几个曾有幸受过礼仪司“教导”的纨绔子弟,一想起礼仪司的手段,至今还觉得小腿肚子疼。

        平安候府那可是一口气去了七八个的!

        那些老家伙们三年不开张,还不得开张训三年的?

        礼仪司被冷寂了两年,如今能重得摄政王青睐,心中自然也是一阵窃喜。

        况且那谢晏年少时便荡检逾闲,肆行非度,是虞京城纨绔的代名词,礼仪司早年参他的本子堆积如山,写烂了不知道多少杆狼毫。偏生先帝和皇后宠他的紧,甚少训斥他,即便是偶尔派礼仪官去说上两句,也是不痛不痒做做样子。

        这回他栽在摄政王手里,礼仪司早就想去会会他了,因此上门时,司仪铆足了精神,要好好“教导”平安候,替摄政王解忧。

        年长的司仪官姓苗,带着两个年轻小官门生,跟着那位言管家进了院子。

        老司仪正叮嘱着:“一会儿见了那平安候切记正颜厉色,谨言慎行——”还没说完,却见两人不约而同一怔,呆呆地望着前方。

        老司仪一回头,正见一白衣公子伫立在窗下。

        谢晏肩头系着雪披,正微微偏着头看笼子里的五彩鸟。他小半张雪白的脸遮掩在毛茸茸的领子后头,只露出一双略显疲惫的眼眸,长睫微微垂着,一蹙眉更显楚楚可怜。

        天一晴,房檐上的积雪便开始滴滴答答地融化,他捧着怀里的手炉懒懒地呵了一口气,脸前云萦雾绕——云散了,又露出一张容色清艳的脸庞来。

        听见有人来了,谢晏抬手又将窗推开了一些,焦急地道:“阿言?你快来看看……”

        他以为是阿言回来了,却一抬头见到有陌生人在,便又小心翼翼地往窗柩后藏了一藏,只从缝隙里偷偷地往外看。

        一抬眼,瞳中雾色潋滟,眸光流转。

        两个小官倒吸一口凉气。

        ……好、好漂亮的人。

        老司仪狠狠一皱眉头,口中仍不忘行礼:“见过平安侯。”

        南邺太子疏朗卓异,南邺太子妃当年更是艳冠天下。这二人诞下的孩子,自然是差不了的——谢晏也确实不负众望,他不仅继承了母亲倾国倾城的美貌,更继承了南邺太子的清贵气质。

        谢晏,美则美矣,却极具攻击性,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但今日再见,平安侯与从前判若两人。

        这时躲在窗后的谢晏,像是被剔去了锋锐棱角的鹿,冷情稍减,容颜更盛。没了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感,只剩下乖巧、胆怯,以及恰到好处、惹人怜爱的,孱弱。

        两个小徒愣愣地看着他,移不开眼。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平安候。

        怨不得当年那么多人想进他府门,与他厮混,还有荒淫无耻之徒说甘愿做他裙下之臣。想为之色授魂与者,大有人在。

        如今青楼歌坊里还流传着一支怨春郎,经年不衰,歌女弹起琵琶故作羞涩,唱曲中人姣若秋月,风华绝代,愿以万贯金换与他春风度。

        眼下,多少姑娘的梦中情郎谢晏,正扒着窗隙,神色天真无邪,他眨了眨眼,迟疑片刻,小声问道:“他……王爷,送我的鸟儿病了,不吃饭……它们很重要的,你们能帮我看看吗?”

        那天夜里摄政王走后,阿言心生后怕,拽起睡熟的谢晏问后院究竟发生了什么。谢晏说不清楚,比划间被阿言看见了他手腕上被攥出来的淤青。

        阿言以为他被打了,心疼得要命,一边上药一边教他,说摄政王很小气,以后要叫他“王爷、殿下”,不然摄政王听见了会不高兴。

        阿言想的是,寄人篱下,一定要保命为上。

        谢晏却在想,我很喜欢他送的两只鸟,也很喜欢他有钱,让他高兴是应该的,点点头,记住了。

        两个小官终于回过神来。

        其中一个挠了挠发热的脸颊,被激起了惜弱爱怜之心,立刻自告奋勇:“下官舅母家里就是开花鸟铺子的,下官学了一些……平安侯,那个,能让下官进去看看您的鸟儿吗?”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下官也爱好养鸟,家里的麻雀只只肥硕,甚有心得!下官也能进去吗?”

        两人盯着谢晏看,眼神直勾勾的,阿言不觉得那是恭敬尊重的意味,可还没阻拦,谢晏就已经开口了。

        “好呀好呀!你们都来!”谢晏眼前一亮,招招手唤两个都进来,催促着,“快点快点!”

        老司仪五十有八,又是和谢晏相互辱骂多年的,自然不会一大把年纪了还被他的皮相所惑,此时清咳两声,义正言辞地跟两个徒儿传授自己对付平安侯的心得:“首要一条,便是万勿被他的皮囊所……”

        身后两个小官却已经扎上翅膀,兴高采烈地飞进门去了。

        “欺骗。”老司仪眉梢一抽搐,艰难地把嘴边的话说完。

        老司仪走进去时,三人正并排在笼子前,研究蹲在横栏上的两只鸟儿。一只垂着头蔫蔫儿的,另一只则急的上蹿下跳,不住地拔自己后背上的羽毛。

        笼子底都已经落了好几根彩羽了。

        三个年轻人围在一处叽叽喳喳,这个说是因为太胖了,那个说是谷粮不好吃。争论了好一会也没得出结果。

        两个小门生嘴上说着进来看鸟,眼神却直往谢晏身上瞥,胆子大的更是把目光都腻在他脸上了,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单纯是被美色迷了眼,只想进来亲近亲近平安侯。

        阿言十分不悦地往中间挤了挤,隔开他们。

        元宵宴上摄政王赏了平安候一对相思鸟的事,苗老司仪自然也听说了,本也没当是什么好东西,鸳鸯么,城外的野鸭湖上一窝一窝的。

        他家中倒当真养了十几只珍鸟异禽,毕竟摄政王冷落礼仪司,他平日深居简出无事可做,最大的爱好就是校校古书、养养花鸟。

        可进了门抬眼一瞧,老司仪的浑浊老目当即一亮,这鸟岂是寻常相思鸳鸯鸟!一眼便知它们珍贵无比,他喜爱之情油然而生,不由走近了仔细观赏了一番。

        “哎呀,你们懂不懂鸟?!”绕着笼子转了几圈,苗老屡次伸手想摸一摸,没舍得,脱口便责备他们,“真是暴殄天物!雌鸟怀蛋,需避风温暖之处孕育,怎可继续临风悬挂!”

        “快快快,还不赶紧拿下来!”

        谢晏抱着取下的鸟笼,希冀地望着老司仪。

        苗老指挥着他们寻来了几块木板,叫来了懂木匠活的聋仆,给鸟儿画了一份暖箱的图纸。

        聋二哥手艺不错,稍稍研究了那图纸一会,便扛起木板出去了,三下五除二打好了一只长箱子,按照图纸上说的,隔作了内外两间,中间隔板上掏了圆洞供雌鸟出入,外壁上打了透气的小孔。

        为了保暖,箱子底下先垫了一层烘得温乎乎的玉米皮和棉包,再铺上柔-软的干草和木屑。外间放了干净的食水和几块鸡蛋壳。箱盖上还打了可供观察孵育情况的窗口,蒙上半透的薄纱。

        都收拾好了,苗老小心翼翼地把鸟儿从笼子里捧出来。

        这鸟儿柔软可爱得紧,他轻轻地抚了两下羽毛,实在是爱不释手。小鸟怕生,他也不敢多摸,不舍地放进了暖箱里。

        鸟儿一落地,雌鸟便蹦跶进了内间,窝在草絮上,将小脑袋靠在自己的羽毛里眯上了眼睛。雄鸟拱了拱窝边的干草,都软软地围在雌鸟身边,这才跳到了外间,自己先吃了几粒谷子,而后啄了几粒叼在喙间,摇摇晃晃地走回窝里,送到雌鸟嘴边。

        一直不肯吃饭的雌鸟小眯了片刻,这才恢复了一点精神,两鸟尖喙交错了一会,雌鸟便将那几粒谷子吞下去了。

        雄鸟又继续跳出去啄食带回来。

        苗老司仪收拾了鸟窝,见谢晏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看,便解释道:“许多品种的禽鸟在孕育和孵化时,懒动多眠,大半时间都是守在窝中,另一半会去寻找可口的食物,投喂给雌鸟。好叫雌鸟专心致志地抚育后代。”

        谢晏好奇地问:“有了蛋就可以不出门了,能一直睡觉,还有人喂好吃的吗?”

        老司仪撞进他灼灼目光里,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又说不上来,只好点点头:“……算是吧。”他放下卷起来的袖子,“好了,平安侯,该学礼仪了。”

        两只鸟吃饱了,雄鸟殷勤地帮雌鸟理了理羽毛,然后依偎在一起睡觉。

        谢晏若有所思。

        ……

        元宵节之后,朝政就该恢复了,

        下了朝,一青年身着玄色蟒袍,佩玉冠,大步流星地走在宫墙内,左手揪着小皇帝的领子,要压他去学马术骑射。右手解着身上的蟒袍大扣,松了松领口,突然问道:“元宵已过去许多时日,那些入京贺春的皇亲都该离京了罢?”

        “回殿下,走得差不多了。康王哭嚷着舍不得殿下,说要给您磕几个头再走。”

        康王原是他二皇兄的封号,当年夺嫡之争,二皇子也掺和了,可惜他愚钝不堪,宫变前夜就被老大给控制住了,一刀抹了脖子。如今的小康王,是他儿子。

        那少年裴钧见过,畏首畏尾,路遇三品都弓着腰连连高呼大人,见着裴钧更是大气不敢喘一声,每年入京谒见,就属他磕头磕的最虔诚。裴钧看他那软弱模样就烦,连着一家子扔到文州封地去了。

        裴钧嘲笑,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纪疏闲:“孤这个侄儿可真孝顺,他既然这么喜欢磕头,就赏他这个机会,明儿个叫他到朝会上来磕,多磕几个。”

        “……康王定又要痛哭流涕,跪谢殿下了。”纪疏闲已经见怪不怪,继续道,“魏王也没走,府上美人不断,需要去敲打敲打么?”

        六皇子裴瑛,如今的魏王,用裴钧的话说,是“脑仁不足二两”,只懂风月,干不了什么大事。皇位对他来说,还不如春风阁上新来的番邦美人有吸引力。

        裴钧之所以能容他,也正是因为他没脑子。

        裴钧纳闷道:“敲打他作甚么,给他敲打醒了又要到处给孤找麻烦。让他自己玩去!”

        太监宁喜抱着一摞奏折,低着头寸步不离,也不敢言语。

        小皇帝更是欲哭无泪。

        摄政王的马是从北境关外来的宝马,墨黑油亮,条顺盘靓,正是当年随着大军杀进杀出、浴血奋战的那匹。那马体形健硕,四肢孔武有力,打着金马掌,长啸间鬓毛抖擞,跟它主人一样的气势摄人。

        名字也张狂,叫“功臣”。

        如今边疆无恙,摄政王也无需再出征,功臣便也闲了下来,在皇家校场日日娇养着。偶尔裴钧兴致来了,便过去骑上跑它几圈。宝马认主,旁人去摸少不得要被踹去半条命,纪指挥使勤勤恳恳帮着养了两三年,也就能被它赏脸牵上一牵。

        小皇帝曾被裴钧抱着坐过那马,一圈下来,魂儿都飞了,回去大-腿屁-股疼了三天。

        想起来就害怕。

        ……他一点也不想去学骑射。

        裴钧垂首,见小皇帝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眉心刚刚一皱,还没开口训斥,忽地前头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五皇兄啊!!臣弟可想死皇兄了!”

        一道身影飞扑过来。

        “……”裴钧压了压眉心,侧身一让,“裴瑛,你又做什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来人正是魏王裴瑛。

        他扑了个空,笑嘻嘻地站直了:“臣弟前几日身体抱恙,没能去元宵宴上给皇兄送贺礼,日夜愧疚,这不,今儿个身子大好,便赶紧进宫谢罪。”

        纪疏闲瞄了他一眼,面容俊朗,但目下微青,身上脂粉味都未散净,可见并不是日夜愧疚,只怕是日夜笙歌才对。

        裴钧好笑道:“你进宫谢罪,就只带了张嘴?”

        魏王说:“自然不是,这不是快要到皇兄生辰了吗,臣弟刚接手了一个戏班,唱得极好,尤其是麻姑献寿、四郎探母!便想着进献给皇兄,下个月千岁宴上给皇兄唱一宿。”

        裴钧凤眸微敛。

        宁喜心中警铃大作,忙提醒道:“千岁宴劳民伤财,魏王殿下就不必操劳了。”

        裴钧母妃,梅妃去世那晚,正逢宫中给大皇子办千岁宴,先帝命宫中诸位皇子公主都去赴宴,以彰显手足情深。彼时梅妃病重,少年裴钧难能违背皇命,他给母亲喂了药,说去去就回。

        不过是在宴席上露了个脸,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等再跑回来时,梅妃就已经去了。

        宫中欢庆,谁也没在意这冷清宫殿里一对不受-宠-的母子。皇帝打发宫人来料理梅妃后事,都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了。大皇子听说了此事,还背地里啐了声晦气,嫌梅妃病死的不是时候,脏了他的好时辰。

        打那起,裴钧就听不得生辰这类的字眼,更不提“千岁宴”三个字。

        宁喜悚出了一身冷汗,魏王是有多大的胆子,敢在摄政王面前提办千岁宴的事儿?!

        魏王满眼真诚,继续毫无保留地谄媚道:“哪里就劳民伤财了,这个事儿您就交给臣弟。臣弟府上还新买了一对舞姬,有西狄血统,眼睛跟猫儿似的,与我们中原风-情大不相同,到时一并带到皇兄府上,请皇兄欣赏!”

        “皇兄为国事操劳,好些年没办千岁宴了罢,眼下四海升平,今年定要好好热闹热闹才行!”

        他滔滔不绝,宁喜愈加连头都不敢抬了,脑袋垂得更低,生怕待会被迁怒。

        “好啊。”摄政王突然道,“六弟如此殷勤,孤岂能不领情?若是办的好,孤定赏你。”

        什么,宁喜大惊。

        纪疏闲脸上也闪过一丝意外。

        魏王一阵暗喜。

        裴钧似笑非笑,抬手在魏王肩头拍了拍:“那就有劳弟弟前后操持了,孤拭目以待。”

        魏王以为自己得了桩了不起的大差事,飘忽欲仙地走了,直说保管放心,千岁宴定办的载歌载舞,花天锦地,不叫皇兄失望。

        魏王一走,裴钧随即收敛了笑容:“你觉得,魏王如何?”

        纪疏闲沉默了片刻,清咳一声,如实道:“臣觉得,魏王……可能不太聪明。”

        以前魏王与摄政王交情不深,或许不晓得他喜好厌恶。可他但凡长点脑子,在宫里打听打听,也能知道摄政王从不办千岁宴的缘故,不至于直愣愣往人忌讳上撞。

        裴钧侧目看他,一哂:“这倒是。”

        如此二人便都明白了——蠢货魏王,脑子果然是一丁点都没有的。

        大抵是听了谁的谗言,想靠办千岁宴来讨好他,却不知道,自己早被人利用当了棋子。

        裴钧摄政后以雷霆手段清理了数大世族,虞京上空血气绕梁数月,怕他的说他阴沉冷血,残虐不仁,想他暴毙早亡的更是不尽其数。

        若此次,裴钧同意办千岁宴,则说明对魏王尚有兄弟情谊,不会多加防备;若是裴钧因此盛怒,大不了魏王获罪失势,也没什么损失。

        不管事成与否,到时候倒霉的都是魏王罢了。

        裴钧打了打衣摆,语气玩味:“最近确实有些无趣,那不如就顺势看看,是谁要借这蠢货的手给孤布局?孤难得做一回棋子,若是没意思孤可不依,这辛辛苦苦的还要陪他们演戏。”

        纪疏闲面不改色:“……殿下英明。”

        小皇帝以为他们密谋大事,自己总能逃过一劫,不必再去校场,才拔腿要溜,后颈就又被摄政王给攥住了。

        “……”

        裴钧一手提着哭丧脸的小皇帝,走了几步,蓦地想起什么来,停下脚步,仿若漫不经心地问:“礼仪司的老顽固,派出去有一阵子了罢?成效如何?”

        纪疏闲眉尖一跳。

        这么些日子了,摄政王打那晚回来后,就没再提过那位小侯爷一句,跟把人忘了似的。这也不稀奇,毕竟摄政王么,家国大事都处理不过来,遑论一个旧冤家。

        时日久了,纪疏闲便觉得,摄政王不过是看谢晏好玩,戏弄了几回,这会儿玩够了便也抛之脑后。毕竟寡义薄情才是摄政王本色。

        ……没想到他还能记起这事来。

        纪疏闲瞧他对谢晏不怎么上心了,这几日没再派人盯着平安侯,也确实不知道训的如何了,只好含糊道:“是,是有一阵子了,想来平安侯吃到了教训,以后定知道守礼……”

        想到那晚埋在胸口的潮热的呼吸声,裴钧神色又恢复愉悦,饶有兴致地吩咐:“到时候千岁宴,叫平安侯也来。”完事儿生怕纪疏闲误会似的,又补充一句,“孤得考考他究竟学会了没有。”

        这倒也不必非要朝他解释。

        纪疏闲忍不住腹诽,这如何考?

        看看平安侯来了以后,还会不会往您身上扑吗?

        他若扑了,您要骂他不知廉耻。

        他若不扑……

        看着摄政王那张意味深长、老谋深算的脸,纪疏闲很有预感,平安侯若不扑,摄政王肯定也不高兴,定是又要想方设法折腾他。

        纪疏闲不知道该怎么搭话,煞有介事地道:“是,学了是应该考一考的。对,学了东西哪能不考呢……”

        裴钧眉头愈加舒展,看向纪疏闲的目光也愈加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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