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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试探


此时却容不得她出神细想。

        身边的赵珏又问:“苏绣,是什么样的?”

        她刚刚提到了苏绣。

        乔嗣柔本想给他看看自己衣袖上的纹样,却想起这是在承恩殿,她已然换上了辛蓝给准备的白裙,她想了想,道:“您的生辰之时,妾身奉给您的香囊,上面的纹样便是苏绣。”

        那日赵珏自然收到了无数个香囊,全都由宫人收着,他一眼都不曾看过,此时听她这样说,他便令人将那个香囊送了进来。

        不多时,辛蓝便捧着盒子到了。

        乔嗣柔打开盒子,见她亲手做的那个香囊收口处针脚细密,显然不是她的手法,想必是早有人仔细检查过了,兴许还换过了里面的香料。她双手捧着香囊,送到赵珏眼前。“陛下,这香囊上的纹样,便是妾身绣的,只是妾身学艺不精,你看看便是。”

        赵珏拎起香囊,垂着眼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宫中妃嫔的裙摆上花团锦簇,他却很少见到这种样子的图案,却觉得莫名熟悉。他问:“这苏绣,长安会用吗?”

        乔嗣柔回答:“以前时兴过,现在很少用了,只是荆州、扬州还是常见。”

        赵珏眼神暗了暗,将那个香囊握在手中,沉默不语,显然是想起了从前的乐皇后。

        触及赵珏幽深的目光,乔嗣柔也觉得难过,她心中念着那首《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目渺渺兮愁予”。湘君久久地等待湘夫人归来,却总也等不到,赵珏与乐皇后更是天人永隔、再无重逢之日了。

        她鼻尖微酸,看着赵珏出神的样子,轻声询问道:“陛下,妾身给你舞一曲,可好?”她的尾音有微微的颤抖,又轻又柔,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怜惜。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他们两个关系尴尬,与其说是夫妾、盟友,不如说是主仆,还是互不信任、互相利用、各怀心思的主仆,这样贸然提出在他面前跳舞,倒像是她别有居心一样。可是,她本来就是他的妃子啊。

        赵珏瞥了过来,无所谓道:“可。”

        乔嗣柔腼腆地笑了笑,将头发用丝带束起,在赵珏面前小小的空气上翩翩起舞。

        她的舞新学不久,练得也不多,许多动作还有些生疏,却胜在她有深厚的武学基础上。宫里的舞姬身形纤细、柔若无骨、动作优美,却总是千篇一律,如不堪一击的菟丝花,难免落俗。乔嗣柔却不然。

        她挥袖、旋转,时而跃起,时而低伏,雪白的裙摆如浪花般起起伏伏,秀美的脸庞带着虔诚与认真,柔美中有一股韧气,即使没有合适的舞衣,没有曲相伴,依旧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赵珏看着她,眼神晦涩不明。

        若是寻常人见美人起舞,定会觉得赏心悦目、心动神驰,他却不然。赵珏歪了歪身子,在乔嗣柔背过身去的时候,伸手拿起一个盏茶,对准她的脚下,丢了出去。

        这一下丢得极准。乔嗣柔正抬腿转腰,翩翩起舞,突然间,被丢来的茶盏撞了一下,脚腕处顿时剧痛袭来。

        她的身体立刻摇晃起来,本能地想要稳住身形,刚一伸脚准备保持平衡,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凝眉,发出一声痛呼,无力地挣扎了两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好在地上到处铺着软垫,摔倒在地也不算疼,茶水也是温的,只是被茶盏撞得那一下委实重了些,从骨头到皮肉都疼得厉害。

        她因跳舞早就一身薄汗,此时又疼又心惊,额间更添了些冷汗,满目痛苦地回身,喘息到:“陛下……您……”

        赵珏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不为所动,挑眉道:“手滑了。”

        乔嗣柔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此时再多的同病相怜都烟消云散了,她看着赵珏冷漠的样子,暗地里咬紧了牙关。若不是她还要依靠眼前这人虚假的宠爱达成目的,她真想拿起地上的茶盏对着他的头砸下去。

        辛蓝闻声走进来,见她狼狈地倒在地上,忙将她扶起:“容华,您怎么了?摔到哪里了?”她见到乔嗣柔脚边的茶盏,心下了然,将她扶到一边的椅子上。

        乔嗣柔穿着宽大的宫裙,赵珏也不会武,是以,并没有发现异常,他垂了垂眼,走回原来写字的案边,道:“去传太医罢。”

        辛蓝道了声“是”,令后殿的小宫女传太医过来,自己则扶起乔嗣柔,带她去后殿歇着——赵珏不许闲杂人等进前殿,

        乔嗣柔其实没有伤得很重,疼过之后也就没什么了,但她还是整个人歪在辛蓝身上,一瘸一拐地向后殿走去。

        到了后殿,她在榻上坐下,将脚放在一个红木雕花的圆凳上,辛蓝还给她垫了厚厚的软枕,又上了茶和点心,安慰道:“您忍一忍,太医很快便到了。”

        承恩殿的事,无人敢耽搁,太医果然到得极快。

        头发花白的崔院正气喘吁吁地赶来过来,身后跟了两个年纪稍轻的太医、四个拎着药箱的太监,进了殿,先是颤颤巍巍地行了个礼,方上前查看。

        大魏的风气虽不像秦汉那样开放,也不太在乎这些小节,崔院正看了看伤处,暗自松了口气,道:“容华都是外伤,没有伤到筋骨,这几日勤敷药、少走动,淤青很快就会散了。”

        他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白瓷盖碗,一掀开,里面是乌黑的药膏,“这药膏一日三次地敷在伤处,不可碰水,不可穿鞋袜,静养三五日,便会痊愈了。”

        乔嗣柔道:“多谢崔院正,我这点小伤,还劳诸位匆匆来一趟,实在是我的不是。”

        崔院正连连摆手,笑道:“无碍无碍。”便带着几人退了出去。

        辛蓝洗过了手,拿起药膏,用帕子蘸着轻柔地抹在她的伤处。

        乔嗣柔看着她认真又小心的侧脸,轻声问:“辛蓝姑姑,这些事何须你亲自来做?你为何待我这样好?”

        仅是因为她生得像乐皇后?

        辛蓝笑了笑,目光虔诚而温柔:“婢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您就觉得亲近,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乔嗣柔一顿,也笑了:“许是前世的缘分罢。”

        前殿的紫檀木案后,赵珏正看着奏折和几个不知从来弄来的写满了字的纸张,乔嗣柔由辛蓝扶着进了殿,在木案边的窄塌上坐下。她知道赵珏不过是试探,并无伤人之意,平复好心情,柔声道:“妾身献丑了,您莫怪罪。”

        赵珏冷眼看着她将受伤的脚裸露在外,上面还涂着漆黑的药膏,道:“还不回去?”

        乔嗣柔摇头:“陛下,妾身不能回去。萧修容刚刚解了禁足,正对妾身虎视眈眈,妾身若是此时带着伤回去,宫里人定会以为妾身失了宠。妾身受些奚落倒没什么,但是父亲身在荆州,家中只余老弱妇孺,若有人趁机报复,他们要如何自处?妾身不能连累了他们。”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振振有词。

        赵珏懒得与她争论,继续低头看着奏折,片刻后,抬起头来,嘴角牵着冰冷的笑,问:“你这舞,是什么时候学的?”

        乔嗣柔只学了数月,却回道:“新学不久,不过两三年。”

        “你自小跟随父亲在零陵,没有母亲在身边,竟还被养成了如今这般的样子?”

        乔嗣柔心猛地一跳,状似疑惑地望着他:“陛下是何意?”

        赵珏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继续道:“零陵偏远,本就不丰饶,乔濂身为一郡之守,公务繁忙,家中又没有主母在,平日里是谁教导你?竟将你教得善书善舞,通诗通赋?”

        乔嗣柔脸色苍白了一些,沉默许久,方道:“父亲的确很忙,却没有忽视妾身这个女儿,寻了夫子特意教导,四书五经、楚辞汉赋,都是夫子教的,字也是夫子让习的。”

        “哦?”赵珏挑眉,“哪里的夫子,竟还善舞?”

        乔嗣柔低声回道:“是妾身的姨娘偷偷教的,姨娘出身不高,父亲不喜妾身学这些,妾身便只好一直瞒着,今日见陛下不太开怀,妾身才想着……”说着,声音愈来愈低,带了一丝哽咽。

        赵珏的生母同样出身不高,哪怕生下了皇子,也至死只是婕妤。

        乔嗣柔拿袖口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又低声道:“她虽是妾身的生母,却不能与妾身亲近,这些年来,哪怕同在一府,也是轻易不能见面,如今更是难相见了……”

        说着说着,她露出通红的眼睛:“妾身失仪,请陛下恕罪。”

        赵珏冷硬的面容松动了一些,依旧半信半疑:“如此,倒也合情理。”他将手中的奏折放下,声音依然是冷的,言语却有些温度:“你回去罢,这个样子留下太不像话,回去后自有办法。”

        乔嗣柔破涕一笑:“多谢陛下。”

        等她回到了西配殿,正由素纨看着伤处时,太清宫的人带着长长的赏赐到了。

        领头的是太清宫的掌事太监,名为冯寄,因太清宫很少有人进去,赵珏也鲜少送赏赐给宫妃,见过他的人并不多。

        冯寄生得白白胖胖,看起来很是亲善,笑容满面地将单子奉上:“容华,请过目。”

        “这里头有一柄羊脂玉如意,尤其贵重!还有一匣子钗簪,很是精巧,另有绸缎、项圈、玉镯,都是奴婢奉了陛下的命用心挑的,陛下鲜少赏东西给娘娘们,您算独一份呢。”

        这样位高权重的太监,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即使他身在太清宫,也难保是赵珏的人。

        乔嗣柔没有流露出过多的热络,只笑着谢过了他。

        冯寄利利落落地让人将东西放好,又一行礼,便带着人离开了西配殿。

        乔嗣柔看着那份长长的单子,那堆琳琅满目的礼物,清浅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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