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洗尘
秋色明媚如画，满载丰收之喜的不只路边麦田，还有这车轮滚滚的马车。
司游龙靠着车桅闭目养神着。秋光洒在她的睫毛、鼻尖、交放在膝上的双手上。
“游龙。”洪让宜轻轻唤一声。
司游龙挣开双目，那清浅的瞳子仿佛秋天碧湖上含情的云；他的心是湖上的水纹。
“你就不问问这些东西是送给谁的么？”洪让宜轻声道。
“公子要送给谁呢。”
“你。”
司游龙微微抬了一下嘴角：“公子好会说笑。”
“都是给你的。”洪让宜道。”你爱看书，我记着。”
司游龙微微一皱眉：“公子，范府没有地方放一个丫鬟的书。何况都是些珍贵的书籍，夫人要怎么看待游龙呢？”
洪让宜再一次一字一句地说：“你嫁我，洪府以后就是你的家。此后我洪可尔护着你。”
“洪公子，”司游龙依旧似笑非笑，“你爱游龙吗？”
“你看我如今模样，可是不爱么？。”洪让宜急道。
“今日爱，明日还爱，千日万日之后……进了洪府，奴一无家势二无名禄，公子若不爱奴，奴命则如堕入黄泥一般。”司游龙按了按眼角，如擦泪一般。
洪让宜久不语。后来他终于开口：“我若说我并不只因为你貌美而喜欢你——你不必怕色衰爱驰，你定是不信的。左右现在也无其他人选，你慢慢终会爱上我的。”洪让宜顿了顿，又道：“我可以等。且看目前，山阴还有比我更好的选择么？”
司游龙从没见过强硬的洪让宜这样退步过，也不由得软了下来：“那你不要总是来强迫我。这些礼物，都拿去散了给其他人吧。”
洪让宜见她此言，连忙道：“那箱子里的书，你挑几本喜欢的随身，剩下的我送给辕哥哥，放你们家书房里，你就能看到了。”
范祈桑在家等得望穿秋水，见琳琅满目的礼物，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下姐姐要高兴坏了，她整日价和母亲在屋里怄着，看到这些书可要多开心呢？”
司游龙一边整理着礼物，一边道：“大小姐在家怎么了？”
“她呀。”范祈桑吃着京中的果子，也很无奈地道：“她日日在家，不看书也不写字，也不和我出门玩耍，成日去母亲房里一待就半日。你回来了好劝劝她去吧。”
司游龙忙去范夫人院子处寻范祈萱。果然不久范祈萱就从范夫人房间里出来，见司游龙回来了，也只微微一笑：“辛苦游龙，办事很妥当。”
“小姐近期是怎么了？”司游龙忙上前。
范祈萱上下打量了司游龙：“到家也不换一身衣裳来见，礼数白教你了？”见司游龙羞赧着闭口，又才柔声道：“我没事。”
“吴公子的事情……”
“我们这个月走六礼，冬月前就成亲。吴公子新年一过就上任，正好双喜。”范祈萱淡道。“到时候……”范祈萱站定了。
她再一次仔细看了看司游龙，目光中满含各种情绪。“你还是不要跟我去。”
“什么？”司游龙脱口而出。
“时间也快到了。”范祈萱继续拉着她往闺房走去。“婚礼的事情父亲母亲合府都在筹备着，我还可能闲一点，你陪着我和大哥做一点编辑的活计，他也马上要上任了。”
司游龙听得脑袋中纷纷乱乱。“大公子不是前几年的进士，一直候任么，怎么去了一趟燕京就有任用了？”
“王爷来山阴微服，哥哥陪驾，得了十分赏识，回去王爷就给他举荐了。”范祈萱道。“哥哥去年开始修的书乃近年各地判例，不过虚托了各类怪谈之名，极通俗的；你这么能讲古，一定能帮他的。”
范祈萱明明才十六，如今这心思却仿佛如大海一般深广。
“小姐……”司游龙终于忍不住。“你爱吴公子么？”
范祈萱顿时静默。
“不去说这些了。”范祈萱笑道。“你替我参谋下头面首饰的样子，外面的匠人不□□俗，我是不放心的。”
司游龙自忖也嫁过一趟，但是到底她被父亲直接就送了过去抵了债，也毫不知道婚嫁如何操持，也是高兴费心的；只是后来的一个月内，她都不敢问范祈萱为何执意要嫁。
倒是洪让宜殷勤。没多久范府就知道洪家公子瞧上了家里的女佣人，客客气气地来求爱。范夫人倒也啧啧称奇：“二人在道观里还有一番纠葛呢，不料倒是能成了一段姻缘？”
是日秋色将暝，忽然听得小女婢来报说洪府大公子到访。范祈萱狐疑：“宜哥哥怎么这个时间来？”便叮嘱司游龙去盯着范祈桑写字，自己去见洪让宜。
没多久范祈萱又折回房间里，意味深长地看着司游龙：“游龙小姐，宜哥哥求见你呢。”司游龙尴尬地说：“奴陪小姐去。”
范祈萱打起扇子掩住嘴巴，那女儿家的娇俏登时跃然：“我不去，人家又不是请我去。”见司游龙痴呆的模样，范祈萱才一摇扇子：“洪大公子请游龙姑娘去品菊。“说着，用扇子一点前厅去处。
司游龙踌躇着往前走去。前厅洪让宜早已候着，只换了一身衣裳，见她来了笑起来。“走吧。”拉着司游龙就往外去。
司游龙一边走一边挣开他的手：“这都傍晚了，还品什么菊？”
“谁说今晚品菊？”洪让宜一路阔步。“今晚去西山下的景明山房尝点好的——你衣裳都不换么？”
司游龙只道：“今儿游龙疲乏……”
洪让宜一笑：“不打紧，山房内有几眼热泉，去泡一阵子解乏得很，新衣裳我这就喊人去备上。”也不顾司游龙制止，叫了他随身的小厮千胜快马回家置装。
马车缓缓驶出，司游龙这才惊讶地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要去西山吃宴的？品菊还有点意思，这个时候去西山洗温泉？”
洪让宜忍着笑：“对呀，你什么时候上了我的车的？”
司游龙低下头去：“洪公子不要总欺负奴。”
司游龙娇软可怜的模样他真是第一次见，几要马上将她抱入怀中好生安慰，却终是忍住了：“去一趟吃点好的，也好生休息，你伺候小姐们这么辛苦。”
未等司游龙回答，洪让宜又道：“你不心疼自己，我是疼惜你的。”
司游龙与他面对而坐，却又无言。
这时候也下不了车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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