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流言
昌宁城最近不太平。
有城北坊内百姓向衙门报案，称深夜有黑衣贼人潜入家中偷听自己的房中秘事，长官本以为他在胡说八道，本想训斥一通直接打发走，没想到紧跟着又来了三个报案人。
身着褐色绣着松枝与山圆领袍的肥胖男子声音铿锵有力道：“老爷，草民绝没有谎报案情，确实有淫/贼深夜趴在我家房梁上偷听！”
旁边另一个身穿短打，个子瘦小的报案人怒气冲冲：“不仅偷听还偷看，奶奶的！”
还有一位身穿墨色对襟大袖髦衣的年轻女子冷冷地补充道：“还偷我家娘子的贴身肚兜。”
肥胖男子扭头：“你家娘子？”
年轻女子斜了他一眼：“不行吗？”
瘦小男子：“好哇，你是磨镜，我家大郎讨不到媳妇都是你们这些磨镜害的！”
年轻女子讥讽一笑：“总有些男人以为女人不爱|女|人就会爱他，就好像参加科举不考试他就能中状元一样。”
“你！”
上方坐着的京兆尹十分头疼：“都别吵了，你们三人保证自己所言属实，没有欺瞒本官？”
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等保证。”
肥胖男人又说道：“若不是真实发生，谁会拿这种事出来说，若我有一句话是假，就让我生意一落千丈，赚不到一两银子！”
瘦小男子发誓：“若我有一句话是假，就叫我大郎春闺考试名落孙山！”
年轻女子也发誓道：“若我有一句话是假，就让我嫁给普通又自信的男人！”她瞟了一眼瘦小男人：“就好比你这种。”
瘦小男子气得想找她拼命，被眼疾手快的捕头拦住。
真是狠毒的誓言。
商人用自己的生意发誓，农人用儿子的前程发誓，磨镜用自己的取向发誓。
京兆尹头疼：“什么人会做出这种事来？”
肥胖男子：“许是艳羡我家财富的商人。”
瘦小男子：“定是嫉恨我家大郎的举子！”
年轻女子：“约是憎恶磨镜的男人。”
百花酒楼，一楼的胖食客口沫横飞地讲着这件事，其余客人听的是义愤填膺：
“天子脚下竟有这般无耻之徒！”
“宵禁时巡逻的兵士都是吃干饭的吗？”
“巡逻队队长杨大虎的正妻都被淫/贼劫走了，你说呢？”
“还有这事？”
“可不，礼部员外郎宋大人如厕的草纸都有人偷。”
“咦~宋大人六十八了吧，什么人还有偷看老头拉屎的爱好？”
“兄长别说了好吗，小弟饭还没吃完。”
二楼雅间内的裴漱嗑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她看向一旁淡定喝茶的宋巢和，问道：“这是你干的？”
宋巢和一脸正色：“孤怎会豢养淫/贼。”
裴漱锤了她一下：“别闹，说正事呢。”
宋巢和微微一笑：“看透不说透。”
这就是承认的意思了，裴漱两眼放光，如同看到了一大片瓜田的猹：“宋明池手下的人还干过这些缺德事？”
宋巢和撇撇嘴：“你以为呢。”
裴漱满脸兴奋，瓜子也不磕了坐到宋巢和身边：“他为啥要偷看宋大人如厕啊？他是那个那个”
她在自己衣袖上比划了一下：“断袖？”
宋巢和差点一口热茶喷了裴漱满脸：“咳咳咳咳”
她咳的惊天动地，裴漱赶紧给她拍背顺气，同时嘴巴没停：“真的啊，宋大人年龄够当那刺客的爷爷的吧，断袖还有爷孙恋吗？”
宋巢和咳得眼尾发红，她抓住裴漱的手，想给她把嘴巴堵上：“咳咳，你在想什么有辱斯文的东西！”
裴漱顿感失望：“不是啊？”
宋巢和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孤真想知道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裴漱嘿嘿一笑：“都是些黄色的知识，你想不想知道啊，我写出来给你看？”
宋巢和愣了一瞬好像，有点心动。
裴漱读懂了她的表情：“我回府就写！”
宋巢和恼羞成怒：“孤不想知道！”
裴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好了你不用说了，懂的都懂。”
宋巢和：“”她决定和裴漱绝交半刻钟。
裴漱见宋巢和脸僵住了一点都没带怕的，她扯了扯宋巢和的衣袖：“所以宋明池的人为什会偷看宋大人如厕？”
宋巢和为了恶心她实话实说：“为了收集宋大人的粪便，研究他身子骨怎么样，还能活多久。”
裴漱脸色逐渐变绿。
宋巢和又加了一把火：“你知道为什么刺客会偷草纸吗？因为收‘屎’时不小心沾到了手上。”
裴漱脸彻底绿了，她捂着嘴差点吐出来：“yue！”
宋巢和偏过头笑得十分开心：“哈哈哈哈哈。”
许久过后裴漱又问道：“你散播出去的这些事能扳倒宋明池吗？”
宋巢和给她杯中添满了热水：“是不是觉得有些胡闹？”
裴漱迟疑地点点头。
“你知道大周朝天下是谁的天下吗？”宋巢和突然问道。
裴漱犹豫着回答：“你们老宋家的天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宋巢和推开红木小桌上的茶具，用食指点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君字，又写了一个臣字：“这天下是君臣共治的天下，若君完全凌驾于臣之上，不可避免地会走到桀纣的结局，若臣完全凌驾于君之上，那江山就该改名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君与臣是相互依存，相互制衡的关系，君限制着臣的权，臣也限制着君的权，这是朝堂之上默认的政治规则。”
“但宋明池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挑战这种规则，宋大人真的在意丢几张草纸吗？他在意的是为君者对他无孔不入的监视，他在意的是君权试图扼杀臣权！”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宋巢和说完了。
明白了，这就好比是两个合伙人创立了一家公司，当甲方试图吞噬乙方时，必定会引来乙方的激烈反抗。
裴漱轻声说道：“像宋大人这样的朝廷大官不在少数吧。”
宋巢和冷笑道：“自然。”
接下来的几日昌宁城中的流言越传越离谱，当事人的身份也越来越高：鸿胪寺卿醉酒后赤身裸体在家跳舞，骁骑将军光天化日之下与自己第十六房小妾颠鸾倒凤，太子太傅养娈童被夫人暴打，楚国公主喜欢被身材强健的美貌女子压
昌宁城百姓吃瓜吃的越来越激动，也越来越恐惧，连皇亲国戚都能被监视，还有什么人是不会被监视的？这伙儿贼人到底是什么人？
半月后谜底没有被解开，但左丞相在上朝时狠狠告了韩王宋明池一状，他称韩王府内深夜灯火不息，人来人往，且总是传出铁器敲打之声，十分扰民！
这一状告得十分有水平，就差指着宋明池的鼻子说他意图谋反，朝会上文武百官看宋明池的眼神都变了。
宋明池暴跳如雷怒吼：“孤扰民干|你何事？”
左丞相神神道道：“不关臣的事，臣只是说说而已。”
信你个鬼。
朝会在吵闹声中结束了，但韩王扰民这件事却像风一样被吹到了民间，吃瓜群众们纷纷开始阴谋论，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他们亲眼看到了宋明池趴在自家门口偷窥。
“什么正经人会在深夜进出王府？”
“什么正经王爷会在深夜打铁？”
“他若是不想造反的话，我把我的草鞋吃了！”
宋明池被骂的狗血喷头，险些被唾沫星子淹死。
三个月后，一开始还护着宋明池的老皇帝终于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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