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女人
第三日，裴漱在落脚的客栈里等来了韩王宋明池。
“裴姑娘，我们谈一笔交易如何？”
裴漱席地而坐，右手按剑：“我以为该是裴昌来找我。”
宋明池抚膺长笑：“姑娘没听说吗，裴大人后院起火正与夫人闹得不可开交。”
“裴夫人未出嫁时就以凶悍闻名昌宁城，哪怕蔡国公府早已没落，她的凶悍之气也未减半分，裴大人纵使浸润官场多年，面对家中河东狮吼也得避让三分。”
他摇晃着杯中澄黄色的酒液说道：“但裴大人家的河东狮吼不到我家后院，孤可助你完成亡母心愿。”
裴漱道：“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殿下如此美意，不知有何要求？”
宋明池将美酒一饮而尽，目光灼灼地看着裴漱，道：“孤要你做孤的侧妃。”
果然。
古代男子成婚早，宋明池王府里已经有了一位正妃和数位侧妃，如果裴漱没记错的话，这会儿他儿子都有两个了。
妈的，祸害了那么多女子还想来祸害她。
裴漱在心里暗骂，她抚摸着剑格处的花纹，表情不变淡淡地说道：“民女不知自己有何出众之处，竟有幸被殿下看中。”
宋明池抚掌大笑：“你有这张脸就够了。”
“何况。”他凑近裴漱，半眯着眼睛：“裴姑娘的武艺也着实让孤眼前一亮。”
“明人不说暗话，孤就直说了吧。若你答应，你母亲葬入裴家祖坟一事孤会帮你解决，你带走逃犯妻女一事孤也可以不再追究。”
裴漱意味不明地看着宋明池：“逃犯妻女？”
宋明池面不改色：“正是，那男人与韩章乃是同一伙恶徒。”
“原来如此。”裴漱点头，又问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宋明池凉凉一笑：“我觉得裴姑娘不会想知道的。”
“殿下这是在威胁我？”
“它也可以不是个威胁，端看姑娘如何决定。”
宋明池的意思很简单，从我，它就是个恩惠；不从我，它就是个威胁。
“呵。”
裴漱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自斟自饮的许久。
“宿主你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007如尖叫鸡一般叫道：“你要出轨？！”
这是什么屁话？
裴漱怒骂：“我出你奶奶个腿！”
007弱弱地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先答应他，等裴母被正式葬进裴家祖坟后再找机会跑。”
“好的。”
一壶酒被她喝光，裴漱舔了舔嘴唇：“西域进贡的葡萄酒还是没有蜀地产的剑南烧春好喝。”
宋明池挑眉，饶有兴趣道：“孤更爱蠕渌翠涛。”【注1】
“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殿下可愿让民女也尝尝这等珍奇美酒的滋味？”裴漱笑问。【注2】
宋明池脸上的笑意更深，他举起酒杯：“裴姑娘这是答应了？”
“自然，但民女有两个要求。”
“说说看。”
“第一，我不要以裴家女的身份入韩王府的大门，我绝不认裴昌那等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人为父！”
这个要求没什么，宋明池点点头：“孤允了。”
“第二，我要先将母亲下葬。”
宋明池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危险地眯着眼睛：“你认为孤是言而无信之人？”
“岂敢，亡母遗愿未遂，我怎敢许婚。”
宋明池盯着裴漱，良久后说道：“好，孤允你，孤会在半月之内办成这件事，在此期间你得待在韩王府。”
“好。”
裴漱在韩王府待了十日，十日之后宋明池告诉她可以带着母亲的骨灰盒前往裴府了。
裴昌出身寒门，本没有世家大族才有的家族墓地，但他功成名就后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攀上了世代居住在昌宁城附近的一支裴姓望族，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法子，摇身一变就成了这家流落在外的子弟。
讽刺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多年过后裴姓望族人才凋零，家族逐渐衰落，裴昌这个来路不明的寒门小子却步步高升，最后上演了一出“田氏代齐”，他竟然成了裴家的现任家主。【注3】
裴家的家族墓地在昌宁城外，前往墓地的路上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尽管有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洒下，但是仍不能让人感到温暖。
裴漱踩着冷硬坚实的泥土路，一步步走到挖好的墓坑旁，她看着母亲的骨灰盒被放进去，填土，封墓，立碑，半个时辰后一切结束。
实话说裴漱并不理解裴母的想法，她一生中的诸多苦难都是裴昌造成的，而她却执着于回到他的身边，裴漱依然记得裴母濒死时的情景，她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地重复道：“落叶归根，落叶归根”
对她来说故乡不是她的根，丈夫才是。
而在这个时代中抱有这般想法的女人比比皆是。
这是女人的悲哀，也是时代的悲哀。
葬礼结束后裴漱坐上马车准备回城，没想到走到半路上突然出了意外。
本该待在家中的裴夫人突然出现，她推开挡在她面前的护卫，像颗沉重的炮弹似的砸到了裴漱所乘坐的马车前，若不是裴漱出手快拉住了她，她恐怕会被受惊的马儿踢碎头骨。
裴夫人并不领情，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尖叫着扑向裴漱：“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裴漱脚步一转灵活地躲开，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女人，如果她是原主的话或许会幸灾乐祸，但她不是，作为一名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她喜不出来也悲不出来。
说到底裴夫人和裴母一样，都是身不由己可怜人，决定不了自己的婚姻，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裴夫人没有站稳，眼看着又要栽倒在地，裴漱又扶了她一把，让她避免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经受更大的狼狈与不堪。
裴夫人站稳后呆呆地看着裴漱，她年轻时定是个美人，可惜宅院高墙封闭了她的美貌，相夫教子的生活蹉跎了她的精神，她的眼中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她早就失去自己，变成了浑浑噩噩的在丈夫身边晃荡的行尸走肉。
许久过后，裴夫人声嘶力竭地哭嚎道：“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裴昌挤进人群中一把拽住裴夫人，大声吼道：“谁允许你来的，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想拽走裴夫人，但裴夫人挣扎着不肯，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裴昌的脸上闪过一抹狠毒之色，他阴森森的说道：“拖走她！”
两个身材高大的护卫一人架住裴夫人的一条胳膊，像拖一扇死猪肉一样将她拖走，裴昌怨毒地看着裴漱：“你满意了吗？”
裴漱看着他不语，许久后平静地说道：“我娘因为你一生坎坷，裴夫人往后余生都不得不忍受外人对她的指指点点，你是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你害了两个女人，而现在你居然理直气壮的质问我满意了吗？”
“我不满意，为什么德行有亏之人还有脸面读圣贤书？为什么抛妻弃女之人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丝毫羞愧？为什么你这个作恶者却表现的好似自己才是最大受害者？”
裴漱走上前两步，用在场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裴大人，你虽披着人皮，却行禽兽之事，站在你身旁我简直如进鲍鱼之肆。”
她丢下这句话后就自行离开了。
人群中的裴昌脸色铁青，他攥紧隐藏在袖中的拳头，恨不得咬碎牙齿，他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宋明池走上前拍拍裴昌的肩膀略作安抚，他扬声说道：“诸位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众人纷纷附和道：“我等晓得，我等方才什么都没有听到。”
但向不向外传是一回事，会不会暗自嘲弄又是另一回事，裴昌的脸今日算是丢尽了。
回到韩王府的裴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跑路，随即发现她手脚发软使不出半点力气。
“宿主你中毒了！”
裴漱咬牙：“所以呢，你有药吗？”
“对不起，没有。”
狗|日|的宋明池！
说曹操曹操到，她正在心里破口大骂时，宋明池推开了房门：“孤就知道你不会安心留下。”
裴漱怒视着他：“你对我下了毒？”
“显而易见。”
“我没有用你韩王府一口水饭。”
宋明池得意道：“你确实没有，但毒药下在了你母亲的金斗瓮上。”
他故作遗憾地说道：“你虽然警惕心极强，触摸我王府内任何器物之前都要擦拭，但唯独遗漏了日日放在身旁的金斗瓮，裴姑娘，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他妈的！
裴漱暗暗运功，试图从空荡荡的丹田中榨出些许真气来。
“别挣扎了，没人能抵抗住毒医柳三更所炼制的十香软筋散的毒性。”
裴漱果真如他所言不再挣扎，她问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宋明池带着欲念的目光流连在裴漱的脸上，他喃喃道：“孤真的很喜欢你，可你不太听话，孤确实喜欢翱翔天际的鹰隼，但前提是它听命于孤。”
他缓慢地解开衣服，先解下斗篷，然后脱下外袍，接着是中衣，里衣
“你需要受些教训。”
他走向裴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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