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妥协

　　宋念熙每天写小说的同时，还连带着给剧组写剧本，并不是由他一人执笔，而是由多人组成的小团队，每个人分工不同，最后再交给副导演审核通过即可。
　　为了生活，宋念熙做一切他能接到的工作，他给杂志写专栏，写影评，他甚至给儿童文学报刊写童话故事，他分别取了不同的笔名，让人绝联想不到这些都是同一人所为，他随心所欲，不求成名，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文学世界里。
　　今天他正坐在电脑前码字，副导演的电话毫无征兆地打了进来，宋念熙码字的时候，灵感是一条绵长不绝的丝带，这头连着他的万千思绪，那头是一块未开垦的荒野虚无，只等着他去开疆扩土。
　　码字常有，而灵感并不常有，所以宋念熙练就了一手飞快的打字手速，只希望能快一点追赶上脑海中那些灵光乍现的灵感。
　　手机嗡鸣着在桌上震动着，宋念熙思绪被打断，向下瞥了一眼，这是他的金主，也是催命鬼，他不能不接，他的双手放在键盘上打字，用意念接听了手机，只见它十分固执不肯消停，跟副导演的为人一样，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固执。
　　宋念熙用左手食指划动了一下屏幕，摁下了免提键，副导演陈林的声音就冲破手机鼓噪在整个房间里。
　　“宋，第五集男女主是咋回事？让你多撒点糖不是让你扎刀子，你这样写，观众都跑完了。”
　　宋念熙与陈林经常因为剧情争执，再难听的话也吵过，宋念熙不在意地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先喝了几口放下杯子，才笑着开口：“陈导，你这部剧的定向是警匪片，你让男主追凶犯的路上再跟女主卿卿我我，观众看得不倒胃口吗？”
　　“现在观众爱看什么，我比你清楚，咱不都说好了吗？剧情的走向我来定，你只用把第五集的给我写好了就行了，你赶紧改改啊，别跟我拧巴。”
　　宋念熙的笑容有些沉了下来：“我擅长写推理悬疑部分，不擅长写男女情爱，写也写的不甜，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你干嘛非得让我写感情线？”
　　陈林倒抽了一口凉气，说道：“这一集的故事你不都已经写得挺抓观众的心了吗？投资方要求给女主加戏，你说不加感情戏，能给她加什么戏，我是谁也不能得罪，你也是我祖宗，赶紧改好了发给我看看，不用说，发稿费哥哥第一个想着你。”
　　宋念熙知道陈林说的都是实情，剧组里人人都身不由己，他也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得罪了陈林。
　　宋念熙故意为难地问：“好吧，那你说，怎么加剧情，我都听你的。”
　　那边陈林的声音听着明显愉悦了很多：“吻戏啊，观众就爱看这个，这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挂了陈林的电话，宋念熙有点呆呆的坐着，他的眉毛不自觉跳了两下，整个市场行情都是如此，凭他一个人又能改变些什么。
　　许森的微信跳在了锁屏上：打工人，在家搬砖呢？你每个月都有房租收，干嘛还这么拼命。
　　这下子宋念熙的笑容真诚了起来，他回了一句：刚查完房？我看你是不累，天天就知道贫嘴，还不如正经找个女朋友。
　　许森发过来一个大哭的表情，回道：每天累成狗，医院就是我的家，病房就是我的阵地，阵亡也只能倒在阵地上，哪有时间找女朋友。
　　宋念熙发过去一个嘚瑟欢呼的表情，手机那头的许森气得快要吐血。
　　很快手机安静了下来，许森肯定是扔下手机去忙了，宋念熙习以为常，打开文件夹，静下心来修改他的剧本。
　　宋念熙曾经也是个以梦为马的倔强人，他的写作之路并不畅通，他有自己执着坚持的东西，经历过这几年社会对他的毒打，他的文笔越发老练，行文越来越稳，只是有时难免会向现实低头。
　　宋念熙很快结束了今天的工作，流水线一般狗血的剧情他不是不会，而是不愿，真要照搬，也不是难事。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伸长胳膊做一些伸拉动作，来回转一转发酸的颈椎。
　　宋念熙想起了田欣莲的眼神，那天快速碰面的那一眼，田欣莲的眼睛不复四年前的天真无邪，从前他能轻易看出她的心事和情绪，如今她的眼睛像蒙着看不清的雾霭，只剩下倔强和冷漠。
　　这双状如荷花花瓣一样的清澈眼睛不时出现在他的梦中审视着他的夜晚，让他无法安枕，无法安心。
　　宋念熙一念至此，在家里再也宅不下去，穿上一件宽松舒适的灰色冲锋衣，拿上车钥匙，走路带风一般走出了家门。
　　宋念熙喜欢黑色，他家中的一切摆设和家具都是极简风，没有一丝装饰点缀，连窗帘都是最简单的灰与白，一如他的人，简单，爽利，开阔，但是也像荒漠一般没有温情。
　　宋念熙对外物没有贪念，许森经常说他家徒四壁，穷的只剩下一堆钱在银行卡里躺着。
　　随着一声干脆的关门声响起，明亮的太阳光迅速占领了这个空旷的房间，空气里再没有一丝丝暖意。
　　宋念熙下到地下车库才想起今天自己的车要限号，他暗自腹诽自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怪物，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
　　他想起许森的车总是停在医院停车场，不加以利用有些可惜，于是笑着离开了地下车库。
　　宋念熙在出租车上想起许森的怪癖，大老爷们最爱喝珍珠奶茶，也是实在让他无法理解，还喜欢往奶茶里乱七八糟放一堆佐料，许森倒是喝得不腻。
　　宋念熙手提着一大杯奶茶和汉堡炸鸡腿之类的快餐，长腿交叠坐在许森医院大厅处的长椅上，过了午饭点，门诊大厅里依然人头攒动，时不时就有急救车鸣着长笛快速跑了过来。
　　宋念熙耐心地等着许森，他工作忙起来连点外卖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宋念熙偶尔有了空闲就来充当快递小哥。
　　等了二十分钟，许森一溜小跑地风风火火冲过来，离得老远就朝宋念熙的头上扔过来一串钥匙，不等气息喘匀，一把将食物拽过来揽在怀里，急促的说道：“我今天没时间，你自己去开车，对我的车好点，我好不容易攒到钱买的，车贷到现在还没还完呢，你的白月光，找到人了没有。”
　　宋念熙笑着指指他怀里的奶茶，说道：“你还有功夫管我，每天吃垃圾食品，说你是医生，谁信？你的车放在我家，下班了过来开走。”
　　许森边跑开边说:“找到了人，一定介绍我们认识，我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魅力。”
　　最后一个字没说完，许森的衣角就消失大厅的拐角处，宋念熙站起来大步离开了医院。
　　－－－－－－题外话－－－－－－
　　可爱的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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