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睡两年
“你的记忆应该是停留在两年前。”清冷淡漠的声音从苏时祈唇间溢出，白冉只敢盯着他弧度精致的下颚，感觉自己有些听不懂他说的话。
不是只有两个月吗？怎么就变成了两年了呢？
可能是一路上受到的冲击太多，情绪起伏了好几次，白冉听到这个事实倒只有一时的恍惚。
旁边断断续续听着的顾奶奶和根本没怎么思考的秦彦一同传来的诧异喊声，如同从沉闷的水底传来，听起来遥远朦胧。
我究竟是失去了两年的记忆？还是直接睡了两年？
无论哪一种，都很可怕……
担心这两年发生了什么惊心动魄的变故导致她经受不了刺激直接失忆，以及害怕自己可能有两年不吃不喝却还在坚强运作的身体随时垮掉。
瞬间加重的心理负担，让她顿时眼前一黑，趔趄了几步，差点摔倒。
还好身边有人直接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摔得难看。
仿佛凝固般的沉默被撕破，一句谢谢才脱口而出半句，她呆呆地将目光移向用手臂力量支撑她的苏时祈。
从他抿平的唇角到漆黑的眼睛，目光对视的瞬间，白冉猛地清醒，吓得立马挺直了背，但身体又软弱无力地倚在他的手臂上，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你不舒服就先坐下，我和你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白冉感觉自己如同小小的玩偶被拥在对方的怀里，从上方传来他清冽低沉的声音，被他触碰的地方如同火一般烧了起来。
逐渐加重的呼吸，以及疯狂加快的心跳，她整个人的身体似乎都在蒸腾发热。
“好、好的！”她手足无措地撤离，摸着个椅子就慌乱坐下，却见身旁的秦彦不怀好意地瞅着她，眼底的戏谑一清二楚，本就脸皮薄的她，心情更别扭了。
白冉尴尬地移开视线，目光落在玻璃窗外。
昼夜交替的时刻，夕阳沉入暮霭，漆黑的笔触在天空这张巨大的幕布上渐染，雨从膨胀的深蓝云团里漏了下来，在透明的窗户上流下斑斑泪痕。
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由小变大，苏时祈将两年前所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在白冉即将升入大学的暑假末尾，伴随着狂风暴雨而来的那场天空之上的爆炸，是一切变故的开端。
首先是，无数普通人陷入沉睡之中，昏睡时间基本上是两小时到三天不等。
一开始，医院人满为患，恐慌的人们以为这是上天降下的磨难，害怕身旁朝夕相处之人从此身患绝症一睡不醒。
但最初送往医院进行检查的那批人，身体并无大碍，反倒没过多久就自己醒了，还拥有了各种难以用常理解释的特殊能力，即异能。
于是，又有一种言论乍然出现：陷入昏睡的人，实际上是被上天赐予进化能力的宠儿。
可还没等人将莫名出现的异能琢磨透，以白区的白金市和青区的青澜市为集中爆发点，丧尸这种以往只存在于虚构作品中的生物，出现了。
一开始大家的关注点都集中在陷入昏睡获得异能的人身上，还没等他们为同胞的苏醒和进化欢呼雀跃，丧尸所带来的恐怖阴影席卷而来，人人自危，沦落地狱。
目前已知，丧尸所携带的病毒，主要通过撕咬进行感染传播。
普通人一旦产生伤口，被感染成丧尸的概率大概是百分之九十多。
但就算属于那剩余不到百分之十的概率、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也因被同类抵触、不接纳，大多被丧尸啃咬至死，仅剩一堆露出白骨的残躯。
而已开发异能的人，也并非高枕无忧，即使体质得到大幅增强，但若一不小心被丧尸抓咬，也有一定几率被感染，沦为无意识野兽，一身异能彻底白费，甚至化作更为可怕的怪物。
然而，抓咬只是最低等丧尸所采取的一贯行为，它们游荡在街头巷尾，通过视听觉来追寻猎物，繁衍同胞。
在这些低等丧尸之上，还存在着更高级的丧尸，它们可比这些低等丧尸更难对付。
更别提，丧尸还存在不同的特性，部分种类尤其难缠，也不清楚在其他地区是否存在未知类型，因为通信切断，各个地区没有办法交流现状。
由于白冉对目前的状况一无所知，能吸收的信息有限，苏时祈也只告诉了她这么多。
但也足够让白冉近乎崩溃。
对她而言，昨天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十七岁高中毕业生，今天却得知自己已经平白无故长了两岁多，还要准备在一个满是咬人丧尸的末日炼狱中学会生存。
难度系数有点过高吧！
她半晌都没有说话，看上去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之中，但其实她的脑袋里面空空如也，啥也想不到，只有毫无意义的“完蛋了”在心中不断呐喊。
秦彦伸手在她眼前挥了两下，看她毫无反应，只是呆呆愣愣地盯着前方，对一旁的苏时祈摇头道：“完了，这孩子傻了。”
苏时祈毫无感情的事实叙述，还是让感情充沛的顾奶奶抹起了眼泪，似乎回忆起了当时的腥风血雨。
秦彦凑近白冉喋喋不休：“其实，失忆也是好事啊，没有太多痛苦的记忆，重新出发，何尝不是一种救赎，你就别想太多了，你看现在这现成的养老基地，我白送你一张终身体验券。”
像只蚊子一样嗡嗡嗡的秦彦，让情愿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白冉，差点想要伸手拍死这聒噪的声音源头。
苏时祈轻撩衣摆，掀起一道冷风，长腿一收，坐在白冉身旁，“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白冉一个激灵，迅速从自己的世界抽离，望向这个一路上都让她非常尊敬的哥哥。
她不知不觉蹙起眉头，迟疑了好久，见他依旧耐心的眉眼，顿时有了说出口的勇气，“你们有没有见过悠然面包店的老板呀？”
秦彦一听来了劲，“悠然面包店？那很有名啊，我特别喜欢这家的吐司，便宜又好吃，每次去晚了，货架上都是空荡荡的，好难抢啊……这家店的老板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长得还挺漂亮的，她是你什么人啊？”
“妈妈……”念完这个称呼，白冉感觉自己快要哭了，所有的回忆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从小到大都特别迁就她、爱护她的母亲，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你们有见过她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全身都抑制不住地颤抖，等待的心情犹如凌迟。
“见过。”苏时祈一开始体贴避开的微垂视线，此时复又抬起，似乎少了几分不近人情。
“见过啊。”秦彦看了苏时祈一眼，两人的眼神有一瞬的交触，尾音倏地拖长，“我看她应该已经离开白薇市，前往更安全的区域了。”
“那就好……”白冉没有怀疑和深思他们的话，因为这也是她期盼的结果，希望白书楠早就前往没有丧尸的地方，被好好保护。
白冉勉强放下心来，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被留在家中，还拥有了两年的空白时光，但她相信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深爱她的母亲绝对不会弃她不顾，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
“你安心啦，也许她也有了异能，说不定还是丧尸杀手呢！你先考虑自己吧！你能否存活下来都是问题啊。”
虽然秦彦的话并没有起到多大的安慰作用，但她想象了一下，白书楠站在废墟之上，左手拿着枪，右手扛着炮，对着那群嗷嗷叫的丧尸一瞄一个准，身后一堆向这位女英雄致以鲜花与掌声的粉丝们摇旗呐喊，顿时心理压力也疏解了不少。
但下一秒的画面又不自觉地浮现在白冉的脑海中，年过四十的白书楠，在清光全场丧尸后，闪着老腰了……
别想了，千万别想了。
白冉摇摇头，将杂念甩出脑海。
白昼已尽，外面雨势不减，没了城市的灯火通明，漆黑诡异的夜幕，像只胃有无底洞的怪兽，毫不客气地吞噬着它所能触及的一切。
屋内早就开着的几盏亮白灯光，驱逐着渐近的昏暗。
这栋楼以前大概是要做成大型超市，内部早就建好了手扶电梯，只是现在肯定不通电了。
就在这时，一个剃了干净平头的男孩，牵着一个比他矮很多的小女孩，步履平稳地顺着电梯走了下来。
他安静的眸光落在白冉身上，又礼貌地收了回去，似乎对多出一个人并不感到惊讶，走近后温和地对他们说道：“顾奶奶，彦哥、时祈哥，江姨让我喊你们吃饭。”
传达完这句话后，他才对白冉颔首招呼：“姐姐你好。”
他手上牵着的女孩有点怕生，缩在他的身后跟着他打招呼，稚嫩的奶音，黏黏糊糊，像刚刚男孩说出话的回音。
白冉愣愣地眨着眼，不知作何反应，也跟着颔首点头，“你们好啊……”
男孩眉清目秀，拥有瘦削刚毅的面部轮廓，看起来年纪还小，只是眼中始终灰蒙蒙的，整个人的温和气息流于表面，仿佛扒开来就能看到内心的死气沉沉。
秦彦听到开饭了，迅速地从椅子上弹射起来，双手交叉在脑后，拉伸了一下僵硬的颈部，“饿死了！今晚告别宴，我要吃个痛快！”
顾奶奶伸手拉过小女孩，将她搂在怀里，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脸，慈爱地对白冉说，“一起去吧，今晚算是小秦和小苏的践行宴，江姨肯定多烧了几个菜，你可以吃饱些。”
“他们要去哪？”白冉怔然地看向顾奶奶，余光瞥向苏时祈和秦彦。
秦彦眼尾微勾，似是心情大好，主动赶在顾奶奶前回答了白冉这个问题，“我们要离开白薇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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