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重燃

宋诗洁与赵天择，已经十年未见面了。他是诗洁的对门邻居，两个人从小就在小区花园里玩，在小学和初中时，两个人又是前后桌。中考过后，诗洁去了杏岛一中，而他去了一所寄宿的私立高中。从那之后，两个人几乎没有碰过面。偶尔在小区里碰到，也只是匆匆忙忙地打一声招呼。高中毕业后，天择就出国留学了。他们的生活没有了任何交集。但她没想到，两人之间熟络的感觉，就好像昨天还在一起吃饭谈天一样。

        在庆祝天择升职的那餐饭之后，两个人又一起出去了好几次，几乎都是天择邀请诗洁出去吃饭或者看电影。在这几次约会里，他们回忆起了许多学生时代的往事。而这种带着青春滤镜的记忆，对于两个从那时就已相识的人，无疑是暧昧升温最好的助燃剂。

        在诗洁回盛州的前一天晚上，天择又邀请她出去了。这一次，他带诗洁去了一家江滨的高空餐厅。这是杏岛最贵的一家餐厅，这里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杏岛的夜色。吃过饭，他又领着她上到天台去。站在近百层楼顶上，疏朗的星空好似就悬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杏岛夏末的夜风，本是卷着难消的燥热的。但在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高处，热气悄无声息地褪去，只剩下微凉而缱绻的气息。

        “这里会不会冷？”天择问她。

        诗洁穿了一身无袖的白裙子，露着白而瘦的肩背。她其实并不觉得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几乎是本能地回答了一句，“有点。”

        天择笑了笑，脱下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不必啦。”诗洁正要谢绝。

        “披上吧。”天择说道，“我可不能让你带着感冒回盛州去呢。”

        诗洁笑了。

        “你明天几点去盛州？”天择又问。

        “早上，九点多的车。”

        “真可惜我不能送你去。”天择略有些遗憾地说道，“你下次什么时候再回来？”说完，他安静地注视着诗洁的双眼。诗洁这才恍然发觉，他离自己是那样近。那沉稳而柔情的目光，好像要把她吞没。

        “等过年呀。”诗洁故作轻松道，想要冲淡这浓烈的氛围。

        “我是说，你会回杏岛工作吗？还是要留在盛州？”说着，天择有意无意地伸手，握起诗洁落在肩头的一缕发，在手掌心轻轻地把玩着，好像在欣赏一件工艺品。

        “当然会回来的。”诗洁的声音很轻，轻到只能贴近她的唇，才能够听清。

        而天择，也是这么做的。他慢慢地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吻住了她的唇。又轻又凉的触感，诗洁恍惚间觉得，有一片羽毛落在了唇上。

        但是，天择却突然停止了这个吻。他离开了诗洁的唇，向前倾着身，脸庞就在离诗洁几厘米远的地方，默默地望着诗洁的眼，一句话也不说。

        片刻之后，他站直了身子，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那个歌手的女朋友。”

        诗洁愣住了。在杏岛这几天，她几乎完全忘了那个人、那件事。她从来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过。在她潜意识里，她认为自己是个局外人。她总觉得这些是于亦潇的工作，自己只要答应配合，就不需要再操心什么。

        可是，这一刻，她真真正正地感觉到，这个冒牌女友的身份，会成为她摆脱不开的束缚。

        诗洁张了张嘴，想辩驳几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不应该这样的。”天择说着，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没事，我能理解。”诗洁犹豫了下，还是咽下了将要脱口而出的真相，只是静静地说道，“我和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几天的相处让我发现，我们真的很合适。所以，你可以等我毕业吗？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是单身，你还喜欢我，我觉得，我们还是有未来的。”

        天择没有完全理解她的话。他看着诗洁真诚的目光，半晌才点点头，“好，我等你，我一定会等你的。”说完，他伸手，拨了拨诗洁额前几缕又细又软的碎发，许久才放下手，显得落寞而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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