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入仲阳城

几天的马不停蹄，一队人马终于走出那座山，终于看到仲阳城熙攘的人流了。

        长街两边站满了热情的商贩，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

        流苏偷偷掀开帘子的一角，瞄着这一切的新奇和有趣。

        来来往往的行人，每个人脸上的那种安恬和欢快感染了她，这方天地不同于皇宫的严肃和安静，这么的喧嚣、这么的欢愉，让流苏拥有从未体验过的放松和欢快。

        淡淡勾起嘴角，却掩不住笑意，流苏真庆幸可以有这么一次出行。

        车队不能在闹市停歇，直接去往仲阳城郊区的皇家别苑。

        皇家别苑虽相较于皇宫逊色很多，但仍然是雕栏玉砌、金碧辉煌，让普通人望而生羡。由于地处郊外，这座别苑又得天独厚地依着山傍着水，自然美景别有一番诱人滋味。

        一抵达皇家别苑，一行人都在忙着安顿。

        以前流苏随父皇来此，都会通知下去提前把别苑整顿好，但此次不然。而风儿是唯一的随从侍女，虽说皇城别苑中有专人打理，但流苏公主在这里的贴身生活起居都还是得由她照顾。

        这会儿，风儿正在忙着指挥别苑中的侍女铺好公主床上的一床新被，忙得不可开交。

        趁着这个风儿忙碌的当儿，流苏闷得慌，想出去走走，一抵达这里，她雀跃的心再也无法安静了。看到风儿正在忙碌，没有知会她一声，流苏径直出去了。

        印象中皇家别苑的后面好像有一个天然湖泊，还记得那种明净和清凉在当时带给她的惊艳和震撼，流苏迫不及待地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别苑后方。

        这个未名的湖泊依然静静地躺在这里，几年的光阴里没有丝毫的改变。明净如镜的湖水，湖边三两棵隐天蔽日的叫不出名字来的大树，树下是一望无边的绿茵茵的草地，点缀着零星的各色花儿，俨然一个世外桃源般让人心生神往。

        流苏的心慢慢地融化了，她提起裙摆，竟能像儿时一样那么心无旁骛地大步奔跑，风从耳边吹过，那么舒爽安宁。

        蹲在湖边，流苏小孩心性大作，禁不住伸出青葱玉手撩拨着清凉的湖水。沁人心脾的触感让人舒服地说不出话来。

        流苏这边是宁静优美的好风景，而别苑那边，却是闹翻了天。

        待侍女风儿把公主居室的一切料理妥当，她这才注意到公主不知到哪儿去了。

        急得快哭了的风儿把别苑上下跑了个遍，也问了个遍，却还是见不到主子，大叫着跑进了桑云平的寝室。

        “侍卫长，侍卫长——公主——公主不见了——”

        桑云平看见来者是无法掩饰的焦急，立刻提起了心眼：“公主是怎么不见的？快说！”

        “我一直在整理房间，以为公主会在外面厅中闲坐，但——收拾好出去时却没在大厅看到公主——”是她不好，没有注意照顾公主。

        “有没有在大厅周围找过？”

        “我到处都看了，但都没看到公主。都怪我不好，没有好好看着公主，呜呜——”风儿真的哭出声来了，若真出了什么事，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桑云平看了下大厅周围的环境，心中也焦急万分，“先别哭了，我们一定要抓紧时间寻找。”

        说着，桑云平往屋外奔去，敲着侍卫的门：“你们都快出来，公主寻不着了，大家分头去找找，莫让公主出了什么事！”

        侍卫们应声都冲了出来，在桑云平的指挥下分头搜索。

        很快，侍卫便把别苑大厅和庭院都翻了个遍，但都是见不着公主的踪影。

        桑云平心一沉，凝眉对大家说道：“大家继续扩大在别苑的搜寻范围，就算把整个别苑都翻遍也要把公主找到！风儿，你留在大厅这里，看看公主会不会突然回来了。”

        “是——”大家领命，然后分头行事去了。

        桑云平则往别苑外奔去，计划到别苑外看看公主有没有什么可去之处。他手持长剑，一路寻找，来到了别苑围墙后，这里花草繁茂，他不得不以剑柄挥去长草，一路前行。

        眼前的景色纵使迷人，但他焦虑的心却无法平静，如此美景在此刻对他而言如同虚设。

        他已经分不清他的担忧究竟是因为担心他要为此事负责任，还是因为担心那个刁蛮公主此刻的安危了，路上的经历让他知道，原来这个传说中的公主并非完全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对圣上权贵圆滑世故却让普通人无法亲近的女子。不知为何，这般认知让他对她再也没法厌恶起来。

        明净的湖泊映入眼帘，湖边大树下的一袭天蓝色让桑云平眼前一亮，那不正是让大家找翻了天的流苏公主么？

        加快步伐趋向前去，果然，桑云平看到这位让别苑里人心惶惶天下大乱的公主正在这里倚着树干睡得香甜呢。

        她闭着双眼，羽睫轻扇，风吹来吹起她额前的发，好看的脸上微微有着笑意。

        看到这样的情景，无暇欣赏眼前美人美景，桑云平只是一肚子的怒，他大喝一声：“流苏公主，你实在是太任性了！”

        一下子被惊吓到睁开了眼睛，流苏看到眼前的桑云平满脸怒气，不禁有点畏缩，主子的架势也忘了，小心地询问：“侍卫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公主你以为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随心所欲胡作非为吗？”他怒不可遏。

        刚醒来的流苏脑袋尚未清醒，一片混沌：“什么胡作非为——”

        见她睁着无辜的美丽大眼睛，他竟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她真的是无辜的。

        可是一想到为了她这个刁蛮公主，别苑里众人乱成一团，每个人都急得热锅蚂蚁的样子，一把火在心里烧的他立刻就忘了两人身份的差别，板起桑云平式的木头脸，教训起她来：“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做了一件多大的错事？你知不知道你的一言一行会让底下人有怎样的担忧？你知不知道风儿找不到你都哭了多少回了？你这个公主刁蛮到一点都不顾虑别人的感受吗？”

        流苏被他劈里啪啦的一堆问话训得哑口无言，犹犹豫豫地开口：“风儿找不到我哭了？我——对不起，我一时高兴，没考虑好——”

        “高兴？也对，公主眼里一向都没有别人的吧！”也只有桑云平这种憨直的人才够斗胆，对自己的主子句句斥责。

        幸而流苏公主也没计较太多，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是——见这里景色优美——一时贪玩，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贪玩？公主你还是小孩子吗？还是因为你是公主你就可以不用理会身边人的感受？”

        “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流苏急红了脸，“我先前只是见——风儿在忙，没有打扰她而已——对不起——”

        桑云平见她这么小孩心性，从小早熟但又耿直莽撞的他觉得好气又好笑，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长气，无言以对。

        两人静默了一会，桑云平才终于意识到自个儿的斗胆，他竟然胆敢在这里以下犯上，为什么面对这个主子，他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是个寡言的人，说话从不罗嗦，可对着流苏，他总是认认真真地抬杠，罗罗嗦嗦地长篇大论，桑云平感到纳闷，对自己的不同感到疑惑不解。

        而最出乎意料的是，他的主子，流苏公主，居然甘心接受了他的责骂，接受了他的暴跳如雷。

        这个公主像是一开始就被吓到了，尚未反应过来，待会对他应该少不了有一番责骂了吧。

        他有些为刚才的激动和无礼心虚：“公主，对不起，属下只是一时气愤，冲撞了公主，有所冒犯我向你赔罪了。”

        流苏已经回过神来，敛下脸上真神色，恢复平静，她打断桑云平的话：“侍卫长你说得极对，是我的不对，现在我们不是在宫里，就不需要再拘礼了，我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当提出来。”

        桑云平诧异地看着这个虚心大体的流苏，跟刚刚那个做错事的小女孩完全判若两人，这个流苏公主，像是重新戴上了原来的面具，一个深得龙心的面具，那么威严那么冰冷的面具，那么圆滑那么世故的面具。

        而刚刚的真性情，仅仅是昙花一现。

        话一说完，流苏率先往回走了，桑云平唯有跟在后面。

        蓝的天绿的草逐渐在他们身后淡去，空气中仿佛留下了无尽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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