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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觉醒三


“母后,这是御膳堂刚弄出的新菜品,说是能滋补养颜,你尝尝。”

        言霁乖顺地亲自盛了碗玫瑰燕窝羹递给皇太后,太后翘着兰花指喝了一勺羹汤,眸光微动:“果真不错,听闻这还是皇帝去御膳堂亲自指导御厨做出来的?”

        言霁腼腆地笑了笑。

        他跟太后其实并不算亲厚,但她是唯一能让顾弄潮听上一句话的人,若是能让顾涟漪向着自己,将来顾弄潮忍无可忍想杀了他自个儿登基时,或许还能得一两句好话,能让他死得体面些。

        眸光一转,他看向顾弄潮,顾弄潮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了他许久,见言霁终于看向自己,似笑非笑道:“陛下似乎跟往常有些不一样。”

        言霁背脊僵硬了一瞬,问道:“有哪不一样?”

        顾弄潮凑近了些,捏着言霁的脸左右看了看,意有所指道:“比以前,懂事了些。”

        那张瑰姿艳逸的脸被捏得有些变形,但丝毫不影响其惑人的魔力,反而因为两颊边未褪的软肉被捏起,显得更加乖巧。

        言霁掩下心慌,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满目信赖地唤道:“皇叔。”

        声音里带了些撒娇的意味,顾弄潮晃神了下,自小皇帝知事后,就很少再朝自己撒娇。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弄潮眯了眯眼,手下不由加重了力度。

        正在言霁感觉难受时,太后放下琉璃碗,拾起手帕按了按嘴角,道:“沛之,过两日你回别苑时,也替哀家给父亲母亲上柱香。”

        不知是不是错觉,太后在说这句话时,刻意垂落的眼睫下隐藏着对顾弄潮深深的惧意。

        顾弄潮松开言霁的脸,眼底拢起沉沉的阴翳,大殿的气氛霎时变得格外沉寂,就连侯在一旁的宫人也都察觉到,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喘。

        顾涟漪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摆了摆手道:“皇帝刚继位,想来政务繁忙,今日便跟你舅父去御书房,不懂的问他就是。”

        要跟顾弄潮待一天?!

        言霁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看向这位舅舅,在私底下,太后总爱让他叫舅父,但顾弄潮袭了王位,遵循大崇礼节,自己应尊称他一声皇叔。

        言霁表面乖乖地应“好”。

        扶着太后进了内室,又被太后握着手,悉心叮嘱了些当皇帝应礼贤下士之类的话,出来时,顾弄潮已经在外等着了,言霁走到他身边三步远的位置就止了脚,琢磨着道:“皇叔若是有别的事,我自己去也行,不懂的我就问御书房的学士。”

        顾弄潮懒懒道了声:“自称。”

        言霁垂下头,战战兢兢地道:“朕”

        顾弄潮嗤笑了声,率先上了轿子,言霁左右一瞄,没有别的轿子了,且这个轿子一直没走,似乎在等他,只好也硬着头皮上去。

        轿子里的空间不大,原只供一个人坐,言霁钻进去后看到没有多余的位置——顾弄潮大刀阔斧就将整个座位占满。言霁窘迫地手脚没处放,转身又要出去,动作却在顾弄潮撩起眼皮看他时僵住。

        顾弄潮究竟何意?

        难不成,想让他在轿子里蹲到御书房?

        胆大包天,狼心狗肺!

        骂完,言霁又默默对自己道,没关系,虽说如今他暂落平阳,但只要熬到顾弄潮猝死后捡漏,他就能逆风翻盘成为人生赢家。

        这之前暂时屈辱点,蹲一蹲也不碍事。

        如此想着,言霁朝顾弄潮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咬紧牙龈蹲了下去

        顾弄潮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继而浮现出恶劣的笑意,像是蒙着人皮想吃人的恶魔:“陛下,你也可以坐臣腿上。”

        言霁连忙摆手:“不了不了,蹲着挺舒服的,我就喜欢蹲着。”

        顾弄潮依旧勾着漫不经心的笑,重复了一遍:“臣说,陛下可以坐臣腿上。”

        这是命令的语气。

        视线交织在一起时,言霁突觉脖颈一阵凉意,黄袍下的身体霎时绷紧,磨磨蹭蹭往轿子深处爬进去一些。

        可恶的顾弄潮,等你死后朕定要在你坟前蹦迪!

        还要请戏班敲锣打鼓,来一首《刘秀还乡》,唱它个三天三夜!

        当手指搭上顾弄潮的膝盖时,言霁难以言喻地生出一股羞耻感,温顺乖巧的表情几度差点扭曲。

        这又不是小时候了

        一股巨力擒住言霁手腕,将他往里一带,被革带束着的纤腰握于一掌间,言霁面色臊红,浑身紧绷如一尊僵硬的石像般,坐定在顾弄潮腿上,大脑当机死路,连耳朵都在喷着热气。

        耳边响起一道轻笑,顾弄潮慢悠悠地问道:“不乐意吗。”

        言霁扬起笑容:“怎么会呢。”心里骂骂咧咧。

        轿子摇摇晃晃地被抬了起来,在里面待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长般无比难熬,言霁垂着眼不敢乱看,身体也不敢乱动,甚至抬了抬屁股,不敢彻底坐在顾弄潮腿上。

        但一直维持虚坐的姿势,腿逐渐开始发麻,且不说他昨天还跪了那么久,膝盖隐隐又在作痛。

        言霁蹙眉咬了下唇,腰间软肉突然被恶劣地掐了一下,他瞬间完全坐在了顾弄潮腿上,眸底惊慌地看过去,恰在此时,顾弄潮抬手碾过言霁眼尾,声音凉薄道:“眼睛这么红,昨晚哭过?”

        言霁偏头避开,手指攥了攥身下的衣袍,倔强道:“怎么可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就算跟顾弄潮说自己被廖平那狗太监欺负了又能怎样,那是顾弄潮的人,顾弄潮怎么可能为自己出头。

        顾弄潮垂目看向鼓着腮帮子的小皇帝,少年天资国色,璀如蛟珠,如今这个年纪,什么都写在脸上,不满也好,害怕也好,哪怕藏得再深,也会在某一时刻流露。

        虽然没指望顾弄潮,但当久久没再听到声音,转头看到顾弄潮已经闭眼假寐时,依然难免失望。

        多问一句有那么难吗,指不定他就说了呢?!

        言霁再次默念心经:只要命长熬过主角,炮灰也能再次把漏捡。

        在他念到第一百多遍时,御辇终于到了御书房门口,言霁下轿的时候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幸而旁边的内侍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他站稳后不敢耽搁,让出位置,并亲自撩起轿帘将摄政王请了出来。

        顾弄潮的脸色突然间变得很差,言霁早已经习惯他喜怒无常的情绪,道了句:“皇叔,小心脚下,别摔了。”

        在你替我打出天下前,可不能有事。

        顾弄潮转眸盯进小皇帝眼中,眸子黑沉如渊,只见小皇帝依旧满目充盈着信任和依赖,不似作伪,然而也正是如此,让顾弄潮有种失了掌控的感觉,他刚以为看透了小皇帝的一切情绪,然而短短一会,他又看不清此人。

        直到进了御书房,小皇帝都殷勤备至,一切不假他人之手,对顾弄潮悉心关照,就连墨汁都自己来研。

        素来皆传红袖添香,如玉雕琢的少年研墨也有别样一番风味,明艳黄袍垂落玉石地面,衬托出身姿挺拔如竹。他低眉垂目,眼睫纤长,一手扶袖,袖下露出截白皙瘦俏的手腕,慢慢转动着碾磨墨锭,芬芳的墨香自其中浮动,徘徊在偌大的御书房中。

        言霁研了会儿,踟蹰地问:“皇叔,这次你要在别苑待多久?”

        顾弄潮身有恶疾,旁人都说是战场上落下的病根,每月都要去别苑修养,不过时间有长有短,言霁想打探顾弄潮会走几日,如此好计划去见四皇兄,弄清楚通敌一事的真相。

        顾弄潮抱臂靠着椅背,眸光清冷似漱冰濯雪,意味不明地反问了句:“陛下,你可知最后坐上这个位置的,为何是你?”

        当然知道,因为你们都以为我傻。

        言霁抬起眼眸,不解地摇了摇头。

        “大崇交到你手上,毁灭的速度会加快。因为你根本就当不了一个合格的皇帝。”

        言霁暗暗磨牙。

        顾弄潮笑了声,只是那笑容让人剔骨生寒,他拾起案上堆积的一本奏折,展开时幽幽道:“你只要听话”一如既往地只说半句。

        皇帝批奏折用的墨是朱色,言霁磨的便也是朱墨,这墨红得像血,粘稠得流动。而顾弄潮便用这墨,在奏折上逐本写下批语。

        顾弄潮一处理政务时向来不爱人打搅,言霁便没再吭声。

        朱墨在研磨下越来越多,言霁看着有些犯晕,顾弄潮的话,又让他想起天命书中自己的结局,顾弄潮将他钉死在皇位,如恶魔般低语:“不听话,就得死。”

        从天命书窥见的画面里,那时溅起的血也是如这朱墨一般,从皇位泊泊流淌而下,染红了御台皇袍,如蛛丝网在太平殿的地面蔓延。

        言霁身体轻颤了下,心里难以遏制地弥生出惶恐焦虑。抬眼偷瞧顾弄潮,然而顾弄潮神色如常,专心批着奏折。

        本朝设有三省,中书省起草政令,尚书省管理政务,门下省审核政令,尚书省下又设有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再下方的地方州县自不必说,每日呈上来的奏折没有上千也有数百,由门下省过滤后交给摄政王裁决的,也有不少的数量。

        若是叫言霁自己批奏折,从白天到黑夜,就已经累得身心俱疲,绝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搞朝斗,是以言霁一直很佩服顾弄潮,他真是个奇人。

        若这就是顾弄潮口中一个合格皇帝的基本素养,言霁认为自己大概一辈子也做不到。

        顾弄潮批奏折的速度很平稳,但在翻开下一本的时候顿了一下,迟迟没注下批文,良久后,他轻轻一笑,将那本奏折推到言霁面前,并道:“这是你四皇兄呈上来的。”

        言霁心脏骤紧,接过折子展开。

        穆王在奏折上言辞恳切地解释自己并没通敌,如今他已命不久矣,不期望能沉冤昭雪,只希望死后府中上下能得一个恩典,不要被他牵连。

        上面的字迹潦草,如同倾塌的房屋歪歪扭扭,能看出写下这一份没有污渍的奏折,已经费了很大的劲。

        言霁握着那封奏折,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顾弄潮好整以暇地询问道:“陛下,你说臣该如何处置?”

        “不然”言霁声音低得微不可闻,坚持着说完:“再查查?”

        顾弄潮转过头,似笑非笑瞅着言霁的每一丝表情变化,正在言霁无所适从时,顾弄潮森寒地笑了下:“臣便教您的第一个治国之道。”

        “——心狠手辣。”

        -

        无比煎熬的一天终于结束后,言霁依旧没想明白顾弄潮那句话的意思,白害他担惊受怕了一整天。

        回到寝居,卸下那一身皇袍,言霁彻底松懈下来,由内侍伺候着用完晚膳,廖平一瘸一拐地上前问他要不要去御花园走走消食。

        言霁瞟了眼他的膝盖,廖平一瞧言霁眼神在往哪看,立刻卖起惨:“奴婢不痛,陛下罚奴婢,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想过了,以后陛下才是奴婢的天,奴婢的地,奴婢从今往后,都只伺候陛下一人。”

        阁楼外晚霞绮丽绚烂,落日前的万丈金光照在金殿檐角,前日的积雪已在融化,言霁倚在栏边吹风,听完廖平这话后先是笑了下,一脸天真道:“廖公公不是一直都只伺候朕的么?”

        廖平砰地一声跪在地上,光听那声音言霁就觉得膝盖疼,他膝行两步抓住言霁的衣摆一角,布满沟壑的脸皮微微抖动:“陛下请再信奴婢一次,咱去御花园,奴婢驮着您消食,奴婢给您当牛做马!”

        言霁嫌脏,将人踹开。

        廖平若是真被他赶出承明宫,自然成了顾弄潮的弃子,顾弄潮手里弃子的下场都不好过,廖平明白,所以才有如今这番忍辱负重。

        言霁又不是真傻,虽分辨不出谁说的真话谁说假话,但他懂得如今唯一保护自己的道理,就是谁也不相信。

        这承明殿里的宫人,没有一个他敢信。

        只不过现在他也要装傻,暂时无法将廖平逐出宫。

        -

        等了两日,无影卫送来密信,顾弄潮终于动身去往别苑,言霁待在殿里惴惴不安地坐到了夜幕降临,只等天黑就要做一件十分刺激的事。

        廖平虽察觉到他的情绪,但识相得没像以前一样多问,只哄着言霁多吃了些果点。

        这两日廖平倒像是真醒悟了,什么活都抢着做,对言霁鞍前马后、言听计从,不过言霁依然不肯信他,反而比以前对廖平更加警惕。

        言霁如往常一般,到了时间沐浴歇下,宫人自觉退出寝居,只留一名内侍在外间守夜。

        等到外面彻底没了声音,言霁借着昏暗的月光从壁匣摸出一早准备好的催梦香,再摸索着将香炉里的换掉,等香烟升起时,他用湿巾捂着口鼻,悄悄将通往外间的小门拉开一条缝,好让催梦香溢出去。

        无影卫给他的□□效很猛,没一会,外面便响起一道倒地的声音,言霁开门看了眼,守夜的那名太监已倒在地上昏昏大睡。

        这香的量,够他睡上三个时辰了。

        窗棂被叩响三声,言霁顾不上将太监放小床上去,快步过去推开窗户,暗卫递给他一套太监服,并压低声音说了句:“宣武门。”

        言霁关上窗,快速换好衣服,走前给枕头穿上自己的里衣,放进被子里,弄完一切从窗户翻了出去,低头偻腰抹黑从小门出了承明宫。

        另一边,廖平从暗角拐了出来,看着宫道尽头渐行渐远的小太监,眸底生寒,对身后的徒弟道:“快去通知摄政王。”

        宣武门前停着一辆夜香车,一名拉车的太监着急地左右张望,瞅见夜色里小跑过来的身影,连忙拽着他的手道:“你可让我好等,快些忙活去,耽误了当心晚饭都不给你留。”

        浓臭冲鼻的味道让人头晕目眩。

        言霁接过甩来的麻绳,差点没忍住吐出来,那太监催促道:“愣着作甚,赶紧的!”

        前方宫门森严威仪,火星点点,禁卫军严守巡逻,言霁忍着恶臭收回看向身后的视线,那一刻他觉到一股被人窥伺的阴寒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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