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打通关口
找到生财之道，叶大海在床上待不住了，觉也不睡，就想跟弟弟探讨生意。
他兴奋地搂着叶飞说：“等我这个周末休息，咱们就去试试水……”
叶飞却还在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面沉似水。
他脑子在想，三天还款日，过了今天可就剩下两天了。
事不宜迟，必须赶时间，抓紧把这档子买卖做起来。
所谓机会，就是稍纵即逝的东西，不会经常出现。
重要的机会，每个人一生也遇不到几次。
从商，时间和机会一样重要。而时间一拖，机会可能也就没了。一旦到那时，哭都没用。
叶飞问：“哥，身上有多少钱？”
“有80多元吧！你要钱想买什么东西？”
“你别问，给我20元，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叶飞说着，把两张大团结装进棉衣口袋，就出门了。
不到一袋烟儿的工夫，叶飞回来了，胳膊一伸，掉出个用报纸卷着的包裹。
叶大海一看，哇塞，里面是两条大前门香烟！
那年头，大前门香烟可是一包一块钱，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好烟了。
一般烟民，当时抽的都是旱烟，或者一毛钱一包的“老干部”烟。
花掉几乎一个月工资买两条好烟，这不是疯了吗？
叶大海有些恼，心疼的眉头都皱起来，忍不住想发火。
太败家了，钱还没挣回来就挥霍手里攒这点钱吗？
看着大海一副生气的样子，不等他发话质问，叶飞笑道：“放心吧哥，咱爸过一个年才买个两盒招待客人，我怎么能乱花冤枉钱呢。”
他老练地拍拍叶大海的肩膀，解释，“我考虑过了，咱们得凌晨就来提货。上上下下，不处理下关系，人家凭什么伺候咱们？”
叶大海有点惭愧了，仔细捋一捋，说的这个理对啊！
自行车不比汽车，到内陆县去卖，就得凌晨出发到公司来提货。尽管自己在渔业公司干了一年多了，跟上下的人都面熟，可他自己心里有数：没几个人会给一个小小临时工面子的。
他越琢磨，越觉得佩服叶飞，这人情世故能够想得周全啊。
小弟才16岁啊，这脑瓜比我这个踏上社会的人都成熟！
渔业公司冷藏厂的门卫周有山，女婿是工厂的副经理谢安石。叶大海马上想到了这条线，跟叶飞探讨起来。
叶飞说：“哥，实话告诉你吧。咱现在被逼上梁山，必须把这档子事赶紧做起来。”
接着，他把这两天发生的一五一十地跟叶大海说了。
叶大海大吃一惊，既替父亲父亲担心，又痛心凭空赔出一笔巨款。
说到早上叶振邦夫妇催债的事时，叶大海自责地说，“大伯大婶看咱们家里穷，本来就瞧不起咱们。加上我又没考上大学，他们自然更下眼看人了。”
叶飞道：“咱不对他们要求过高，势利眼的人又不止一个！眼下，先把你们厂子的走货渠道打通。”
国企的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凡事都严谨，流程当然也复杂。想要合作办成事，哪个环节都不能忽略了。
这是叶飞后世跟国企合作的体会。
就说门卫吧，谁愿意半夜起来给你开门啊？
而且这个老周，那还是单位领导的岳丈大人。
叶大海带着弟弟来到传达室，笑着套近乎，“周叔，最近给厂里熬夜值班辛苦了！”
周有山刚到六十，快退休的年龄了，正坐在火炉前打盹儿。
见了叶大海他们，忙招呼到炉子前烤火，“可不是，捕捞季都这样……这小伙子是谁啊！”
“周叔好！我叫叶飞，我哥每次回家都说你很照顾他。我爸妈都特别感激……”叶飞先把感谢的话拍上，不管照顾没照顾，这样的话谁都爱听。
周有山唏嘘道：“唉！我家小子跟你哥大海一般大，可吃不了临时工这个苦，宁可在家待着晃悠。我体谅大海，你哥不简单啊！”
……
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叶大海试探着问：“周叔，有个事得麻烦您一下啊！我们兄弟想帮个亲戚单位送鱼，可能天不亮得打扰到您……”
两个毛头小伙儿采购鱼，总是有点违背常理。为了不让老周吃惊，叶飞撒了个谎，不过毫无恶意。
周有山顿了一顿，没说话，眼神露出一丝怀疑的神色。
他纳闷，什么单位得三更半夜的送鱼，难道有什么猫腻？
“周叔，白天会找会计开好出库单子，我们只是早点来提货。我们不是没有机动车嘛……”叶飞察言观色，赶紧笑着解释。
“那行……”周大山正迟疑地应着时，叶飞将两条用报纸包裹的大前门放到了他抽屉里。
“周叔，我哥说你爱抽烟。就让我给您带了条大前门香烟。让您天不亮就起来折腾，真过意不去！”叶飞边解释边笑嘻嘻地在身后，给周有山敲敲背。
“那哪儿行！不能要你们几个孩子的东西！”周有山几番起身，要去退烟，都被叶飞轻轻按住了。
“下次不要这样啊，挣个钱都不容易。”周有山训导地说，可明显能看出来他心里是挺高兴的。
要知道，仅仅起来帮开开门，这份礼送的可不轻啊！
以周有山的收入，一年也舍不得给自己买条大前门。
三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叶飞兄弟告辞离开。周有山把兄弟俩送到门口，又嘱咐一句：“有什么事找我就行！我就喜欢年轻人勤快、愿干事……”
说着，一低头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想到了自己不争气的儿子？
不管怎样，老周的话让叶飞特别感动，这是一个朴实厚道的人。
根据叶飞的建议，叶大海去找到队长请两天事假，看看卖鱼生意怎么样。
然后，用从自己小金库里把仅有的60元取出来，计划采300斤刀鱼。
兄弟俩是这样核算的：加上老爸叶振国，三个人每人一辆自行车，每人可以带一百斤鱼。
根据叶大海了解的情况，沙河渔业公司冷藏厂对于当天新到的鱼，是不速冻的。而是暂时放在保鲜库，也相当于鲜鱼了。
叶飞说就要采购这样的鱼，三人在销售中，也可以形成与各地国营供销社的竞争优势。要知道，各地供销社销售的可都是冷冻鱼。
看着叶大海跑前跑后的，叶飞也不由感叹：
哥哥又能吃苦，脑瓜也不笨，只可惜当初一直在封闭的农村待着了。
不然，绝不止是一个长途司机这样的成就。
怕啥来啥，叶飞就怕个人采购不受重视。没想到，到冷库批单环节，还是碰到了障碍。
在冷库跟保管商量凌晨出库的事，叶大海还是碰了壁——
“没这规矩，想半夜出库，你们得找领导签字。你们个人采购这一点货，呵呵！”
冷库保管姓丁，三十出头，话里藏着讥诮。
他的潜台词就是，“你叶大海就是个小临时工，我凭啥伺候你！”
丁保管不给出库，那么整个时间就得拖后五六个小时。
采购的鱼如果白天卖不完，时间长了鱼也得有臭味，那这买卖就赔了！
叶飞听了哥哥的话，也感觉有点棘手，没想到这个环节也被卡住。
叶飞想想后世开公司的，只要客户有要求，别说凌晨出货了，就连除夕都会安排人值班服务好。更别说满大街的零售点了，24小时超市、药店在大城市那可比比皆是。
客户是上帝啊！哪有放着钱不挣，放着货不卖的道理呢？可是，保管的话已经放出来了，办公室那么多人都听着，现在送礼恐怕也不好送了。
他沉吟了一下，然后拉着哥哥说，走，咱们只有再去找找周叔。
周有山了解情况后，二话没说直接打内线电话给女婿谢安石，说明白缘由后要求：“这事你给办了，帮帮人家孩子！”
谢安石是渔业公司冷藏厂副经理，公司德才兼备的后备干部。
接到谢副经理电话时，丁保管一脸懵，没想到这事还惊动了领导：“一个小临时工，还真能耐了！”
但是，也只得尴尬地向谢安石保证，“领导放心！放心！我一定服务好！”
“谢总，太谢谢您了。我想，以后咱们冷藏厂的销售，一定会大好。”叶飞脑子中，关于与渔业公司冷藏厂的合作，有个更长远的规划，所以敢说这种话。
他也知道，上级考核谢安石的工作业绩，主要就在于冷冻鱼的销售情况。
谢安石见到叶飞，也喜欢上了这个小伙子。就是不一样，这小伙子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大气。
“借你吉言！我们的销售真需要突破传统模式了！”谢安石客气地应道，对于销售，他也在研究自己的一套思路，只是并没有把叶飞的一句客气话当真。
他也无法预料到，眼前这个气场十足，看起来不亢不卑的年青人，将来会成为他事业上的贵人。
或者说，优秀的人之间会互相成就。
他与叶飞，有一天也会互相成就。
告别谢安石时，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叶飞和叶大海都清楚，接下来他们要回家面对的，可能是父母的批评指责。
父母这一关并不好过一一
毕竟，老爸老妈恐怕一时难以接受叶大海放着国家大内的班不上，去做个卖鱼的小贩。同样，也很难接受还有半年就要高考的叶飞去卖什么鱼。
叶飞这次先斩后奏，想想就知道父母会生气，后果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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