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对方似乎并不打算躲藏，而是大大方方地站在他们身后。
江允川转过身，抬眼看去。
对方虽和他对视着，可紧揪衣摆的手还是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叶初察觉到身旁人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衣衫破旧的女子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叶初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姑娘。”女子怯懦地开口。
叶初瞬间想起了这熟悉的源头，对方正是那天在酒馆想要买酒的女子。
“你找我有何事？”
女子左右张望了一下，似是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诉说，“姑娘可否跟我前去家里喝一杯茶？”
叶初犹豫了一下，刚想拒绝，但看对方神情恳切，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罢了，想必今日也租不到铺子了，再喝一杯凉茶也无妨。
叶初还未张口，赵序像是看出她的意思，立马上前一步，朝她摇了摇头，表情严肃。
她从未看过赵序这么严肃的表情，以往他总是嬉皮笑脸的，联想起这几个被人跟踪还有频频拒绝的事，他这么担忧也不无道理。
江允川表情也不轻松，毕竟对方对于他们来说是未知，即将要发生的事也是未知。
女子看出他们的防备，手将衣摆揪得更紧，神情也更加紧张，“我不是坏人，也没有恶意，实在是有要事想要同姑娘商量。”
“什么事？”江允川语气平淡却又暗含警告。
“就是，”女子声如蚊蚁，“姑娘你们是在找铺面吗？”
“你有办法？”叶初立马意会，眼睛发亮。
女子犹豫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这事我说的不算，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吧。”
“就一会，她想见见你。”她连忙补充道。
“谁？”叶初再问，对方便不肯再答。
能解决铺子的事，叶初有些犹豫，这可能是眼下唯一的途径了，有可能总比没有好。
“要不我们去看看？我们一同前去。”叶初转头看了看江允川，又看了看赵序。
赵序也看向江允川，江允川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只是眉头依旧没展开。
三人跟着对方在人群中一路穿行，又绕过一个巷口，最后七绕八绕地来到一条巷子中。
巷子的通道有些狭窄，并排走有些不便。因此赵序走在前方，叶初走在中间，江允川则紧跟其后。
他一路观察着这里的建筑，并时不时从口袋中无意掉出一个小石子。
终于，女子停在了一个门口，她转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轻轻扣了扣门。须臾，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条缝隙，来人瞧见他们，又将门缝开大了些。
女子从中挤了进去，将门彻底拉开，声音大了些，“各位请进！”
说完，她便立刻转身扶住刚才开门的人。
叶初伸头一看，瞪大了眼睛，若说刚才这位女子她一时没想起来，那眼前这位老婆婆，她瞬时便有了记忆。
对方正是那天想要讨碗水喝，却被宋掌柜赶出去的老婆婆，虽然宋安说他已经悄悄端了水给她，可从那天开始，叶初每次去酒馆都会在路口左右张望，却再也没瞧见过她。
今日一见，婆婆明显状态不大对，身形也消瘦了不少。
“姑娘，进来坐吧。”老婆婆强忍着挤出一个笑容来，似是有些站不稳，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女子身上。
“娘，你先别说话了，”女子眼眶通红，扶着她慢慢向前挪动着。
娘？她们是母女，叶初有些吃惊。
她转头看了一眼赵序和江允川，三人会意然后跟着母女二人朝屋内走去。
只是老婆婆行动实在缓慢，所以尽管大门离屋内只有几步的距离，却还是走了好一会。
待进到屋内，众人额头都渗出薄汗。
女子将母亲扶到椅子上坐好，便又走了出去，似是去沏茶。
没有了阳光的照射，屋内略显阴凉，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叶初毛孔都透着舒爽。
“婆婆，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叶初轻声道。
座位上的老妇瞥了一眼门外，确定她女儿一时半会还不会进来，“姑娘，你觉得我这屋子如何？”
听到这话，叶初不免又打量了几眼四周，屋内面积不大，但胜在干净整洁，房屋瓦舍风格别具一格，看得出主人的用心程度，与刚才门外破败景象截然不同。
院内四方之象，他们所处的地方是正厅，旁边还有两间屋子，像是一个四合院。
“很不错。”是个适合居住的地方，叶初点了点头。
“那租给你做酒铺你觉得可以吗？”
叶初“啊”了一声，有些吃惊，旁边的江允川微微挑眉，似是也有些吃惊。
且不说这地方地处偏僻，远离闹市区，难以吸引客人。就说这屋子真租给了他们，那他们母女二人怎么办？
“婆婆，你是在开玩笑吗？不可不可，此事还需慎重决定。”叶初劝说道，对方莫不是在开玩笑不成。
“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自从上次你不顾你们掌柜非要给我一个老婆子端水的事，我就知道你心地善良。那天从酒馆离开后，回家路上老眼昏花不小心摔了一跤，这身子骨便彻底一病不起了，本想亲自与你道谢，但奈何。”
对方似是说到伤心之处，嘴唇有些微微颤抖，“之后听说你新调制出一款药酒，可以缓解疼痛，强身健体，于是我女儿便拿着银子满怀期待地前去，没想到却连累你被酒馆辞退。”
听到这，叶初连忙安慰道：“婆婆，你这是哪里的话，那个酒馆我早就不想待了，不是酒馆辞退了我，是我辞退了他们，那天愤然出门后，想起药酒的事，本想请你女儿跟随我回家，我用材料重新调制，可等我折返身来却找不到她了。”
看着对方不住咳嗽，脸色涨得通红，她不免有些担忧，起身道：“婆婆你还好吗？要不我明天送一杯药酒过来给您？”
老妇摆了摆手，示意叶初坐下，“没用的，姑娘今日请你前来，也是想同你商议此事。前几日我女儿前去酒馆打听你的消息，碰巧听到伙计们议论你想自己开酒馆的事。想必这条路不好走吧？于是我就想到了我或许还能帮上一点忙。”
她转头环视着屋内，面带微笑，“这屋子是我丈夫生前所建，虽不奢华却也是花了心思的，可自从他意外离世后，我的身体也因为悲痛每况愈下，只留我女儿做一些手艺活苦苦支撑这个家，是我拖累了她，但凭她要想糊住两张口总归是困难的。”
“所以我有时也会上街讨要一些食物，经常受到冷眼相待，但我知道只有你没有把我当乞丐，不耐烦地赶我走，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请我喝一碗水。”
不知为何，叶初心里突然有些泛酸，从屋内的装潢，其实不难窥见这之前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可惜。
她柔声道：“所以婆婆我们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我希望你们租下这个院子。”老婆婆看向他们，可又好像不是在看他们。
“可以。”
此言一出，赵序立刻出声，“姑娘，你不妨再考虑一下。”虽然他也很同情这个老婆婆的遭遇，可此地确实不是个适合做生意的地方，无论是位置还是客流量，他不免有些按捺不住。
“放心，我自有分寸。”叶初投来安抚的眼神，赵序只好转头看向江允川，希望公子能出声劝劝叶姑娘，毕竟公子一句能抵他十句。
可江允川却摇了摇头，似是想尊重叶初的意思。
“婆婆，那请问租金怎么算？”叶初紧接着问出这个重点，她方才想过，城中位置好的铺子在宋掌柜或威逼或利诱的态度下，定然是不会将铺子租给她的。
宋掌柜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通过围剿逼她回去，做一个任人掌控的调酒师，可她不愿。
这里虽然已经临近城郊，但若房租便宜一些，也未尝不可，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
对方久久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叶初不解，这是何意？
“无需租金。”她哑着嗓子轻声道。
这下轮到赵序瞪大了眼睛，不用租金？要知道外面的铺子可谓寸土寸金，开的价格也是天价，稍微偏一点的也价格不菲。这里虽然看起来不像个适合做酒馆的地方，但也不至于不用租金吧。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姑娘你能将我女儿留在身边，给你未来的酒馆做个擦洗的下人也好，只要别丢弃她，她总归也算有个依靠。”
说完这句话，座位上的人已经彻底咳得停不住，叶初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婆婆你”
对方摆了摆手，面色平静，将手指送到嘴边“嘘”了一声，继而小声道：“姑娘，拜托你了。”
说完便阖上眼睛，似是耗光了所有力气。
女子一直将他们送到门外，方才婆婆刚说完，她便恰巧走了进来。一直到叶初他们告辞，她都没有再说什么，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叶初欲言又止。
“娘经常提起你，谢谢你叶姑娘。”她挤出一个笑容。
“姑娘不用客气，明日我将药酒送过来给婆婆。”叶初心里五味杂陈。
告别后，叶初才转过身，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她转头一看，只见刚才已经进门的人又奔了过来，直到停到她跟前。
“我叫林清，”对方气喘吁吁，胸口起伏着，“姑娘别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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