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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林林总总


墨渊看着素素被素锦带上天宫,面色更黯淡了几分,阴沉沉一双眼盯得夜华一阵恶寒。

        就当轩辕剑不知第几次叮当作响时,墨渊只觉肩上忽的一沉。

        转眼看向身侧瘦削的身形就那般直愣愣靠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墨渊不自觉的抬起手,想抚一抚白浅面上白绫,可一只手在白浅面前怔了怔,还是收了回来。

        “还疼吗?”

        白浅闻言先是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动作极轻,过了很久才想起来摇摇头。

        那天宫太过富丽堂皇,就这样一晃确实是疼的,只是她不愿叫墨渊担心。

        墨渊双眉紧缩,一沉再沉,目光从白绫转回幻境,身子朝白浅方向靠了靠。

        “放肆,以你的身份,见到太子应行什么礼?”

        就在素素对着夜华叩拜之时,只听得一声龙吟响彻在幻境当中。

        这一下震得凤九一哆嗦,一旁的白浅也不例外,只见她整个从墨渊身上惊起,将白绫一把扯下,放在手上呆愣许久后将其揉成一团,再慢慢展开。

        墨渊知道自己吓到了身旁的小狐狸,将轩辕剑沉了又沉,把手搭在白浅的背上轻拍几下,算是安慰。

        “对不起,但我当时告诉你,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日后你我在这天宫中,都要谨言慎行,在外人面前,我得对你冷漠……”

        在察觉到自己紧攥的一双手尽数落在墨渊掌中,从墨渊指尖传来的丝丝暖意不禁抚平了白浅掌心处,被指甲划破渗出血来的伤处,更抚平了那记忆深处暗流涌动中埋藏许久的阵阵涟漪。

        他总是能叫自己安心些。

        当初刚入昆仑虚时,自己几时想家,心中惶惶时便是墨渊陪着,过了好久才真的习惯做司音的生活。

        后来不知为何,自己和墨渊的事在天上地下传的沸沸扬扬,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变编的也甚是离谱,自己那段时间多少惴惴,因心中记挂着墨渊该受的敬仰,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他,墨渊似是知道自己在顾虑什么,只是由着自己疏远。

        可后来还是被瑶光抓去,白浅以为墨渊就要一直由着自己,将自己顺手丢给那不大讲理的女上神……

        可等自己浑浑噩噩醒来时,却被大师兄告知,墨渊那日不顾人言,一路施压直闯入瑶光仙府,将自己带回后便奔赴苍梧之巅同瑶光大战了一场,在那之后,到若水战前,自己再没在昆仑虚中见过瑶光上神,也再没听过什么不好的话……

        这事距离的远些,这七万年来早就忘的大差不差,如今想起,却又是另一番体会。

        像墨渊那般年岁的,名声如何自是不大重要,可若天族就此机会想诋毁昆仑虚一二,以反衬出九重天如何至高无上,也不失为一种恶心法子。

        白浅清楚当年墨渊和幻境中的夜华处境不同,自是无法相提,可看着眼前一双大手下透来的暖意却告诉白浅,二人各自如何,她心中有数。

        凡人在九重天,其实不大适合活着……

        白浅结合素素凤九的经历,总结出一句天上地下亘古不变的真理

        那就是不管是捡来的还是遇上的,在人间还是在天上,不管那人是帝君抑或太子,有实权或是没有,但凡是男人,他们说的话,只听听就好,或许都不用听。

        因为都是屁话。

        白浅仔细想想这话确实有些断章取义,索性在后头又补上了句,墨渊的话除外。

        这边墨渊看着那已是北海水君的二皇子,携位同样身怀六甲的夫人行至天宫,将那人同素素稍微比对,只得出一句

        “那北海水君,倒是个敢作敢为的。”

        在场一众都将墨渊这话听了个真切,因着墨渊在身侧陪着,白浅说起话来也没思考太多

        “除了给徒儿平添了些麻烦事之外,算起来,他的确是这天宫上难得的好神仙。”

        麻烦事?

        她说的是青丘的名声,还是与夜华的婚事?

        “够了!素素口出狂言,请天君恕罪。”

        只见东华带着将头埋得不能再低的凤九走到墨渊身侧,朝墨渊似笑非笑的抿了抿嘴,满脸尽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紧不慢的来了一句

        “你这弟弟,倒很懂得什么叫息事宁人。”

        凤九小跑到白浅身侧,拉着白浅的袖子,说些道歉的话。

        “姑姑,我真的不知道你就是当年的素素……”

        白浅朝着垂头丧气的凤九勾了勾嘴角

        “陈旧往事,都过去了,若不是……算了,你怎么想到要去找我师父来?”

        凤九扑朔一双大眼睛,把头埋在白浅肩上,软言软语的撒娇

        “姑姑还好意思问呢,你把我丢下后不久我便遇到了四叔,和他说清楚前后他就要我去找墨渊上神,若我没遇到四叔,今日你在天宫是不是又要被欺负了去?”

        白浅愣了愣神,轻笑一声

        “你在天宫也住过好些时日,可有人欺负你?”

        凤九蹙了蹙眉,飞快的摇了摇头。

        “你可知当年能在九重天上有处立锥之地,靠的是姓,不是名。”

        别说红凤九,橙凤九,黄凤九,就是五彩斑斓的凤九,不姓白,不是青丘帝姬,怕这辈子都遇不上东华帝君,更别说留在太晨宫中……

        “她们欺的,不过是凡人的身份而已,如今我白浅虽不至于端着青丘女君的架子仗势欺人,但只要到了天宫,就绝没有会吃亏的道理。”

        更何况无甚能为的一众旧部和整个五荒的势力比起,我想天君心中自有定夺。

        “你叫她素素,不过是因为……不过是因为我的名字里,也有个素字对不对……”

        白浅看了眼落在地上的汤羹,只一把就拦不知要飞向何处的凤九,白浅仔细看了看,那方向竟是被墨渊一个仙障禁在原地无法出声的素锦处。

        “姑姑!她好不要脸!”

        白浅使了个捆仙锁,搭配上障眼法,别人看了都以为这姑侄二人在闲论家常,只有修为高出白浅几人知道,她只一下就将自己这侄女牢牢栓在原地不得动弹

        “小九,你说,我当初为何要跳下诛仙台?”

        凤九别过头来大声道

        “自然是因为你对那负……对太子殿下心灰意冷,不愿继续留在天上委曲求全,才……”

        白浅见凤九不再有所动作,也不想解释太多,只缓缓将她松开。

        “不全是,继续看吧。”

        “你知道吗,天君要给夜华册立大典,将我赐给夜华做夫人,我与夜华情投意合,这九重天上,就不是你这个女人该待的地方,生下孩子,你就从这诛仙台上跳下去,回你该回的地方吧。”

        白浅看着那幻境皱了皱眉,转眼看到夜华面色铁青怒目圆睁对着素锦方向,一时间不知那仙障对素锦来说到底是束缚还是保护。

        白浅用余光看到墨渊颈上青筋暴起,手中轩辕剑似是马上要横空出鞘,一剑刺向那仙障中局促不已的女子身上时,不由得慌乱几分。

        原来墨渊也会生气吗?

        “其实仔细想想,那诛仙台确实是个好地方,若没有她这般掏心掏肺的好言相劝,怕是一辈子都要在天宫中过活,这世间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非黑即白的……”

        白浅只是想劝劝墨渊,毕竟一把年纪的人,若因为自己历劫时不值一提的经历在天宫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怕要为这八荒众神平添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白浅不曾想到,自己越是劝慰,那轩辕剑响的越是厉害,到后来白浅也不顾什么尊师重道,只一把将墨渊的轩辕剑抱在手中。

        “师父,我同你这剑也小几万年没见了,不如趁着空档,让我同它好好叙叙旧,叙叙旧……”

        白浅说着还轻轻拍了几下那剑,似是真的要同那物什一番叙旧。

        师父他老人家可千万别和天族那帮人动手啊,不然自己好不容易占的一次理,就要因为仗势欺人传遍四海。

        素素经历过的那些苦楚怕也是要因为有人撑腰而统统不作数了。

        墨渊眉头紧锁,看了眼白浅,刚想说什么,却又被幻境吸引住目光。

        “夜华,我没有推她……我没有推她,夜华……

        你相信我,你相信我……真的,我没有推她……

        够了!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我没有推她……”

        白浅看了眼瑟瑟发抖的素锦,怀中抱着轩辕剑的手更紧了紧,转过头对凤九说到

        “看到了吗,她这样子就是因为整日被关在天宫,见不到旁的男子,只知道有个夜华在,所以一旦眼前人好像要被别人抢走,便要挑些好拿捏的来开刀。

        你不同,你是青丘的小帝姬,只要你想,这天上地下的男子是随你挑选的。”

        白浅回头看了眼墨渊身侧的东华,朝他亮了亮轩辕剑,无视东华带有几丝威胁的目光,继续劝慰凤九。

        “所以,你实在没必要将自己栓的太牢了,哪怕……哪怕你心里多揣几个人,也没什么人敢挑你的理……太晨宫虽说总是比天宫松散些,可终究是九重天的地盘……”

        只见东华将白浅施在凤九身上的禁制一把打散,将那只不住点头的小狐狸一把抱起,转头冷冷对墨渊丢过来一句

        “管好你徒弟。”

        白浅眼看着凤九被东华再次带走,可墨渊还在身侧,叫她不敢跟上去继续说教,只好怏怏转过头来。

        “师父,他仗势欺人。”

        墨渊垂在长袖之下的手不住地抖,听到白浅叫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压着颤抖的声音对白浅轻声问道

        “什么?”

        白浅苦笑摇摇头,看着墨渊一双眸子似是要喷出火来,知道不是冲着自己,却也实在不敢说什么活跃气氛的话,只好继续看那幻境。

        “夜华,你相信我。”

        画面中素素一脸期待,她知道夜华会信她,可夜华的神情却同她所想有些出入……

        “夜华,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素素看着夜华久久不应,心中刚被压下去的慌乱再次被提了起来。

        “你知道我没有推她,我不会推她的,你是相信我的,所以才会来看我的,对不对?”

        素素一双眼睛明亮而清澈,就那样看了夜华好久,扑朔的闪着,很期待夜华说些相信她的话。

        “我相信你,你没有推她下去,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素素重重点了好几下头,眼睛更亮了几分。

        夜华还是相信我的,他信我……

        “可素锦的眼睛被灼伤失明,现在唯一保你性命的方法,便是将你的双眼取下来,还给她。唯有这样,才能平息天君的怒火。”

        夜华这话说的恳切,乍一听也不失道理,可传到素素的耳朵中,便是雷霆万钧,一瞬间将素素劈了个正着。

        白浅想勾勾嘴角,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火形严,故人鲜灼;水形懦,故人多溺。

        素素当年就因着那丝缕情爱溺死在天宫,只是她死了两次,一次诛仙台,还有一次,就在眼前。

        眼看着素素步步退到不能再退,白浅看着画面中的夜华步步紧逼,全身也不由得一紧,本能似的朝后退退,可她忘了这凳是没靠背的,正当白浅一瞬间失重时,却径直落在一个坚实的臂弯里。

        “素素,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没有能力保护你……

        素素,素素,我一定会和你成亲,从此以后,我会是你的双眼……

        夜华,不要……夜华,我不要。”

        白浅看着那画面,有些无法呼吸,一双手紧攥着抵在长凳边沿,一面不住地摇头,可只觉眼眶不受自己的控制,那假眼无论如何都闭不上……

        她颤抖着身体,用尽全身力气要往后退,就在画面之中夜华将手伸向素素时,自己眼前也传来一股温热。

        白浅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就落入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当中,正当她奋力挣扎却仍被紧紧禁锢时,便嗅到一阵熟悉的檀香味,耳边不住传来熟悉又略有陌生的声音。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有师父在,别怕,有师父在呢……”

        白浅双手覆在眼前那只大手上,那手在眼眶上微凉,可用手一摸确是滚烫。

        原来在经历一次,自己还是会怕。

        真是个糟糕的上神啊。

        白浅只觉得五脏六腑火烧般疼痛,将墨渊的手从眼睛上带下来,双手握住后,一整个伏在墨渊肩上,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从眼眶中涌出。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放下了,可在看到被剜眼的一瞬间还是会止不住的难过……

        为什么自己那么信任的人,会用那种方式对待自己,事后甚至还要自己原谅他,同他成亲……

        为什么明明在天宫时总是梦到夜华,可梦中的夜华却不会像师父一般对待自己……

        “师父,十七是不是很没用……丢了双眼睛不说,还要在这么多仙家面前给青丘,给昆仑虚丢脸……”

        白浅哭的有些抽噎,断断续续的说些没甚道理的话。

        墨渊将她按在怀中,只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白浅的背,不停地温声道

        “都过去了,有师父护着你,别怕……”

        白浅像当年素素对夜华点头时一般狠狠地点了点头,仍伏在墨渊肩上,虽仍抽泣,却已经缓过来不少心情。

        还好,我们都回来了。

        “难道夜华没有告诉你,挖你的眼就是为了给我用?”

        白浅看着身下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个有靠背的长椅,想站起身时却又被墨渊按下,他攥着自己略显冰凉的手,一点点捂着。

        “为何不杀了她?”

        白浅抽了抽鼻子,不知道墨渊在说些什么。

        “夜华的侧妃,为何只取了眼睛,没有杀了她?”

        墨渊语气如春风般和煦,叫周围一众仙家皆是一惊。

        师父他……

        也对,那素锦目中无人,将天宫众人耍的团团转,叫那本就可怜的素素又失了眼睛,可……

        “我欠了那夜华好些人情,说到底这么多年他后宫就那一位,若她的性命叫我取了……”

        那这婚,就不好退了。

        白浅自然不会这么和墨渊说,只是点到为止,至于墨渊怎么想,就是他的事了。

        墨渊侧过身看了白浅半晌,将小狐狸的手攥的更紧了些,腾出一只手摸了摸白浅的头。

        “日后若再遇到这种人,大可杀之,自有昆仑虚替你讲理。”

        师父这是要我仗势欺人?

        不不不,师父这是教我学些为人处世的大道理,有些时候,能有些势力依仗,也不乏是一钟本事。

        “知道了。”

        白浅看着那幻境中,尽是自己这一千年来挥之不去的记忆,实在没有再重复一遍的兴趣,便轻轻扯了扯墨渊的袖子,低声道

        “师父,能不能不看了……你要是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十七讲给你便是了。”

        无非就是夜华一副深情相,素素想怨,却总是原谅。

        再后来费好大劲生下天孙,自己这个做娘的还给孩子取了个不大吉利的名字。

        又过了几天实在不愿继续在天宫待下去,就跳了诛仙台。

        若墨渊想听的仔细些,自己也是讲的清楚的。

        “好。”

        墨渊一把将那玉清昆仑扇收到手中,众人便齐齐回到天宫大殿之上,殿上人数不算少,可能带些笑意的只有东华帝君身后的白凤九。

        正当夜华几步走来,似是要和白浅说些肺腑之言时,就被墨渊低到不能再低的气压打退。

        “东华,你当过天地共主,和任何部族都没什么关系,这案子,你来主持吧。”

        东华知道,这案子若是给墨渊判,连天君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不管怎样,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青丘,昆仑虚,天族一众战在一处,只好接下这烂摊子。

        白浅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墨渊晃了晃神,可看那人一直死死盯着自己才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想起来了,轩辕剑还在自己这里……

        “师父,在天宫还不至于亲自动手吧,就算是为了昆仑虚的颜面也不……”

        墨渊将头朝一侧歪了歪,叫白浅心头一紧。

        白浅只直勾勾看着墨渊,不着声色的按了按手中衣袖。

        “等出了天宫,再还给师父,可好?”

        墨渊轻笑一声,也不再坚持,他刚才确实有一剑劈了夜华还有他那的心思,可转念一想若真劈下来怕会叫白浅难堪,便将杀心强行压下。

        她以为我要什么?

        罢了,随她去吧。

        白浅看着墨渊转过头去,意识到师父不再索要轩辕剑,十分庆幸自己方才的选择如何正确,手上力气也松了下来。

        只是她看到他将刚刚还在自己手中,如今已皱的不成样子,需要用仙法一点点熨平的袖子一点点摊开时,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抓着的是墨渊的袖子。

        这……

        一辈子很快的吧,早晚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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