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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进退亦忧


“十七。”

        白浅听到墨渊叫她,瞬间反应过来不对,只将抓着墨渊的手松开,怏怏低头,怯怯将袖口攥在手中。

        “我都听到了。”

        白浅继续朝前走着走着,听到这话险些栽倒在地,思索半天却不知墨渊这“都”字限定在哪句话中,这种情况下只好装傻,引出一脸无辜看向墨渊

        “啊……所以……”

        墨渊站定一旁,看着白浅如此小心,面色几欲阴沉,可还是轻笑一声,揉了揉那小狐狸的脑袋柔声道

        “小十七对天宫好像颇有微词啊……”

        墨渊听到白浅说起夜华侧妃的事,又提到他在凡间的妻子,以为是白浅耍小孩脾气,是醋了夜华那并不茂盛的几朵桃花。

        十七这么喜欢喝醋吗?可当年她好像不是这样的……

        可白浅听墨渊这话似是要为他那胞弟打抱不平,自觉方才评价天宫那些话确实过分了些,想着想着心里却越发没底。

        白浅心中纠结,正想要说些什么话才能将这事岔过去才好,就听到四哥传音来叫她到昆仑虚大殿外看看,只说有重要的人来找。

        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时时都有重要的人?

        墨渊看着白浅刚还不断躲闪的神色一瞬间消失无踪,只看见那小狐狸眨着一双眼望向自己,言语中满是如获大释般的轻快

        “那个,师父,我四哥有事找我,就在昆仑虚殿外,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墨渊看白浅一溜烟的跑掉的背影,以为是十七的小女儿心思被发觉,一时羞怯,才借由子躲开自己,一颗心压着,只将刚提起的一口气又艰难咽下。

        那夜华同她也算门当户对,若她二人真的情投意合,这婚事也算一桩美谈,可十七好像不大喜欢天族,可夜华若不是太子还好,如今看来日后是要继任天君的,总没有理由把他抓回昆仑虚……

        这边小白狐狸几步飞到殿外,由于跑得实在慌张,险些没刹住车,就在白浅被四哥一把捞住后还没站稳时,马上又被对面一个红影扑倒在地。

        “姑姑。”

        说起来,四海上下见到白浅时多是要行礼作揖,朝白浅喊上一声姑姑,可真正该唤白浅姑姑的,却只有现下将白浅按在台阶上,揽着白浅脖颈轻声嘤泣的小红狐狸。

        白浅不由得长叹一声,只觉得在台阶这一下险些将自己硌成两半,可看着眼前自家侄女哭的实在伤心,也不好将她推开,朝白真一通眼神求助无果后,只好用手在那孩子背上一下下顺着,柔声细语的问到

        “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来了,你不怕你爹打你啊?”

        凤九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说

        “我爹他不管我了。”

        自打一千年前,白浅怀中这小狐狸就同那天宫里只适合挂在墙上供人敬仰的的曾经的天地共主东华帝君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不清的关系来。

        二哥这些年来为自己这耽于情爱的女儿费了太多心思,纵观青丘,敢和二哥对着干的,想来只有眼前这只不知死活的小狐狸了,这好些年来做了好些丢人事,挨打受罚也是难免的。

        可如今白浅却听到凤九说二哥不再管他这好些年来唯一一个宝贝女儿,心中实在疑惑,但又不好直接问出,只是一面继续拍着凤九的背为她顺气,一面关切到

        “是不是二哥想通了,他不再阻拦你们了?”

        白浅自己说出这话时都觉得奇幻,依二哥的性子,这许多年来也就是看着东华帝君曾是天地共主,又对这凡尘俗世实在无感的面子上才只日日看管自家孩子,不去找对面的麻烦,不然他早都杀入太晨宫,同那老神仙血战一番,好彻底在东华手中将自家女儿夺回

        只见凤九将小脑袋埋在白浅肩上,低声解释道

        “没有,只是我爹知道,无论如何帝君都不会要我了,他拦与不拦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白浅闻言虽不知其中关键,可毕竟是自家孩子,这种话听起来就是委屈的,叫白浅不免心疼,她不由得将凤九搂的更紧了些,可腰上那台阶实在硌人,只好又用了好些力气朝台阶上挪蹿上来

        “傻丫头,本来以为你哭过就好了,没想到你还是忘不掉他。”

        凤九见姑姑有意劝慰自己,便直接将那些不知能同和人倾诉的话一股脑都对白浅带着哭腔说了出来

        “我怎样都忘不掉,他对我恶言恶语也好,他欺负我也好,我就是忘不掉……”

        白浅听着凤九哭诉,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可马上话题便被凤九扯到自己身上

        “可让姑姑忘了墨渊上神,忘了昆仑虚,姑姑能做到吗?”

        白浅听凤九说出这话后,察觉怀中的小狐狸浑身颤了一颤,只当是这孩子哭到极致,也没往别处想,可四哥还在身边,自己怎好……

        “怪姑姑没有推己及人。”

        白浅一句话搪塞过来,想着自己找个台阶就下了,四哥这边总不会多想。

        可凤九却有些不依不饶,一句句追问过来

        “姑姑还没有回答我呢,若叫姑姑忘掉墨渊,能做到吗?”

        白浅看了眼四哥,想着凤九此时已是伤心过了头,只一咬牙便勉强挤出几个字来

        “忘不掉。”

        正当白浅满脸的大义凛然,以为自己作为姑姑,同这侄女说话也算掏心掏肺,正有些轻松愉快时,就听到身后噗嗤一声,只这熟悉的一声轻笑就叫白浅顿时手忙脚乱,立马将怀中狐狸放出去,就见白浅从台阶上一骨碌站起身来,朝笑声来处看去

        “老凤凰!你怎么能偷听我们说话啊……”

        正当白浅想一股脑给折颜灌输些偷听失礼,偷听女孩子的体己话更是大大的不对云云时,便被折颜身后的身影又吓了一跳,若不是凤九在背后撑着她,怕是白浅早就站立不稳栽倒在地。

        “小五,我和墨渊上神已经站在这里许久了。”

        折颜这话却显得是自己粗心,要归咎于自己了,白浅心中不满,可迟迟不敢直视对面二人,只转过头来朝凤九嘀咕

        “你怎么也不和姑姑说一声……”

        只是凤九也好像刚看到墨渊,朝白浅身前踱了几步,指着墨渊喃喃道

        “你终于醒啦。”

        凤九看着那在炎华洞躺了七万年的人一朝站在自己面前,有些应对不及,可等察觉到姑姑用手肘怼了怼自己,才反应过来如今这样子实在失礼,只好慌慌张张端起青丘小殿下该有的姿态,款款朝墨渊作揖

        “凤九请上神恕罪,方才我……我看见上神站在这里,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毕……毕竟,毕竟在炎华洞见过上神睡着的样子有七万多年了,所以突然间见到活的……”

        凤九胳膊上又挨了一下

        “我……我我……不……不对,我是突然间看到上神如此神采奕奕,威震四海的样子,一时间没有适应过来,还请上神原谅。”

        白浅此时身体已不似方才那般僵硬,悬着的一颗心才往下落了几分,可仍是不敢看向墨渊。

        只听墨渊轻笑一声,朝自己那小侄女淡淡应道

        “无妨。”

        这算什么事啊,我刚刚明明在安慰这为情所困的小侄女,怎么这样一看却好像将自己装了进去。

        折颜看着白浅脸上红着,一路透到耳根,怕她再这样下去要将自己憋出个好歹,只好将话接下去,朝凤九递出邀请

        “正好今天你也来了,不如和我们一道喝酒吧,墨渊曾在我那边拿了几坛几万年的陈年佳酿,正好他也醒了,也好叫你这几万年不曾碰酒的姑姑享用一二。”

        这边凤九雀跃嚷着要借酒消愁,那白浅却无故多出好些愁来,起先紧跟在四哥背后,走出几步后还是等到墨渊朝自己走来

        “我记得十七在昆仑墟时最喜饮酒,怎么离了昆仑,反倒断了几万年的爱好来?”

        白浅见四哥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自求多福,只好放慢脚步,跟在墨渊身侧

        “十七是怕饮酒误事……”

        因是墨渊问,白浅总不能说是为了守护他那无甚元神的仙体,根本不敢喝太多,一开始还馋点,后来却有些可有可无了,尽管白浅说的含糊,却还是叫墨渊听出端倪

        误事,怕是为了自己吧。

        十七她……

        墨渊刚走的折颜身侧的白真放慢脚步,只到在自己身边一道走着,那神色似是有话要同十七说,便走的快了些,给他二人留够空间,白真朝墨渊颔首,算是致谢

        “刚才小九将你扑倒时我便看出,你这灵力怎么……”

        “嘘……”

        白浅一下捂住四哥的嘴,叫他稍安,生怕被旁人听到。

        白真见自家妹妹如此,也不再追问,只一把拉住白浅的手,渡了好些灵力过来。

        白浅如何感动暂不必说,单说折颜引着一行人落了座,只见凤九那小狐狸还没喝上两壶便有些醉了,嚷着要自己讲讲关于帝君的往事。

        “东华……”

        折颜思索许久,才好在记忆中挑拣些话抛给凤九

        “他可是比昔日的墨渊更不近女色啊……”

        白浅听到这话手中的酒险些撒了出去,怎么什么都能和墨渊搭上关系,还昔日,墨渊什么时候近过女色?

        白浅听了半天,不过都是些劝慰凤九收心的话,只是折颜有些好似不只是说给凤九听的

        “你可要想好,你心里面的那个男人,是在这四海之内不可或缺,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总之啊,我也蛮佩服你的……”

        这边凤九已是醉的不成样子,可白浅还十分清醒,醉有醉的坏处,清醒却也不见得有多好。

        “你家小丫头的酒量,还不如你的万分之一呢。”

        白浅将杯中烈酒一口饮尽,那酒确是好酒,可在白浅这及几万年不曾体会的人口中,确是前所未有的辛辣。

        “酒量小也好,若真同我一样一直喝的话,怕是你酿多少年也不够我几日霍霍的。”

        那边凤九还吵着问为什么东华帝君不近女色,白浅也同那孩子一起望向折颜,她也好奇。

        折颜将手中酒杯放下,刚要为白浅解释时,便听到身侧低沉一句

        “为了这四海八荒。”

        白浅放下的酒杯不稳,直接落在地上,好在几案不高,等白浅捡起后,却再没有喝酒的兴致。

        这话是墨渊说出来的,总比折颜多了些严肃,白浅将酒杯捡起后,不敢朝墨渊看去,只直愣愣看向折颜。

        “不错,就是为了这四海八荒。”

        折颜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只是凤九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白浅知道他是说与自己,可就这么听着,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一旁白真看的真切,心想自家这几个孩子,在这姻缘上怕都要被所谓的四海八荒耽误一生,不免有些心疼,同折颜对上目光后,二人便不约而同的将凤九带走,将白浅留在墨渊身侧发呆。

        四海八荒……

        白浅低眉敛目,可等她抬头看向折颜,有些话要问出来时,却发觉折颜早都不知到了何处去,抬头环顾却连那三人的影子都已看不见了。

        墨渊将白浅凑到嘴边的酒壶挡了下来,见白浅已有些醉醺醺的,便要送她回房。

        白浅本想拒绝,可起身瞬间眼前一黑,慌忙间抓住墨渊,才不至于跌坐回去,似溺水人于挣扎间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麻烦师父了。”

        白浅只觉那句四海八荒言犹在耳,心道折颜这酒藏得时间长了些,后劲确实不小。

        可白浅没看到墨渊面色沉了又沉,一双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在心里将白浅那句‘麻烦’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十七,你非要与我如此生分吗?

        墨渊将白浅几欲缩回的手一把攥过,看白浅还要挣扎,似也是酒气上头一般,只一把便将白浅拦腰抱起。

        白浅晕晕乎乎的,只感觉又是一阵天翻地覆,一双手不知该放在哪,只好顺势搭在墨渊肩上,环住墨渊,担心自己若摔下来会不会疼上几天。

        墨渊见她不再翻腾,便几步朝白浅房间走去,可刚走几步就意识到,自己如此,实在有些逾越。

        可既然已经抱起来,就再没有放下的道理。

        墨渊将白浅在怀中抱的更稳了些,见那小狐狸不再作声,只快步走回白浅房间,将白浅轻放在床上。

        一番动作下来,白浅这酒也醒了大半,晃了晃头站起身接过墨渊递来的茶水

        “多谢师父。”

        “你我师徒,无需说这些。”

        墨渊近乎本能的一句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一时间竟想不起何时说过这话。

        墨渊为呛了一口水而咳个不停的白浅顺了顺气,他不知道,这话于白浅来说却实在万分熟悉。

        师父他……可是想起了什么?

        “折颜说……你为了我剜心取血足足七万年,可是真的。”

        白浅压下嗓间不适,可刚要回答却又被口水呛到,咳个不停,由着墨渊拍着自己的背为自己顺气,只轻轻点了点头。

        “咳咳咳咳……嗯。”

        白浅如今离墨渊近些,才大概看得清墨渊眼中的沉重。

        这是担忧?还是感激?

        白浅认为后者偏多,刚要叫墨渊切莫放在心上时,便看到墨渊转过头去,颤抖着声音问道

        “倘若当年,为师没有以元神生祭东皇钟,今日,你是否还会留在昆仑虚?”

        白浅看墨渊似有些不自在,也没多想,只笑吟吟道

        “那是自然,十七本就想长长久久留在昆仑虚呢。”

        话音刚落,就见墨渊转过身来一双眼深深对上白浅雾蒙蒙的目光

        “长久留在昆仑虚?”

        白浅被墨渊看了个措手不及,不自在的搓了搓手,朝不远处的矮榻方向缓步走去,隐了隐心中酸涩

        “不怕师父笑话,在昆仑虚那两万年,算起来竟是我活了短短十余万年中最轻松的一段时光,可后来真正意识到这点时,想若有朝一日,就长长久久留在昆仑虚吧。要是可以回到当年那般逍遥自在,该有多好。”

        墨渊闻听此言自是欣喜万分,可片刻间意识到什么,又敛去几分笑容

        “你一个女儿身,迟早是要嫁人的。”

        墨渊轻叹一声,转而继续说道

        “就算你想要留,恐怕你爹娘也不会肯的。”

        更何况,她要嫁还是自己的亲弟弟。

        可等墨渊说完,才发现白浅满脸苦相,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师父可是不愿收留十七了,十七不要嫁人,十七就是想留在昆仑虚,陪在师父左右……师父可是嫌弃十七……”

        白浅知道墨渊不是那意思,可折颜那酒叫自己晕乎乎的,在这空档说起话来实在不愿像往常一样字斟句酌,就算耍些酒疯又如何,醒后只说忘了,难道墨渊还会为难她吗?

        白浅说着说着,只觉四哥刚渡给她的灵力排上了用场,叫自己不仅将墨渊紧蹙的眉眼看清,连眼泪也涌了出来。

        墨渊见她哭的梨花带雨,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走上前一把抱住白浅,试图止住那小狐狸的哭声。

        “我怎么会嫌弃你,我只是……”

        白浅根本不听墨渊如何说,在大哭的间隙还不忘朝墨渊肩头锤上几下,嘴上喊着不想嫁人,哭累了就抽噎着睡在墨渊怀中。

        “十七很乖的,十七不要嫁人……”

        墨渊看着怀中人不再作声,只是哭的一抽一抽的还能睡过去,心心口疼了疼,有些喘不过气来。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发觉怀中人似是沉稳睡着,墨渊方才稳了稳心神,慢慢将白浅抱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坐在她的床边就那么看了许久。

        本想着若你同夜华两情相悦,真能相处一处也算好事,可见你如今这样,叫我怎么敢放心……

        当年一语已误你良久,若……

        若我将你留下,可最后却仍要离你而去,怕倒时连后悔的机会都不会给我。

        十七,唯独在你这里,我赌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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