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八枝花

开什么玩笑。

        安重重吸了一口气，尽管心里早已经知道了最大的可能性是这个回答，但亲耳听到她还是感觉阵阵眩晕，浑身血液逆流，五脏六腑都像是燃烧起来，火辣又钝痛。

        艾斯抿着唇，感受到眼前小姑娘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有些躲避地移开了目光。他的喉结滚了滚，涩声道：“虽然我和老头子没有找到他的尸骨，但是当时”

        “既然没找到——那为什么，”安的情绪波动蓦地增大，微微尖锐着声音打断了艾斯的话：“为什么就不能是萨博还活着？！”安紧咬着牙，鼻尖发酸，眼前涌上的薄薄一层水雾：“哥哥你怎么能相信萨博就这么轻易地死掉了？！”

        她不相信。

        这绝对，不可能。

        艾斯怔怔地抬起眼。

        安颤抖着声音，带着浓浓鼻音的语气中带着忐忑和希冀：“就像哥哥一直相信我还活着一样，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相信萨博也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她扯住艾斯的衣襟，语无轮次，像是说服艾斯更像是说服自己：“不要这么轻易地就说出萨博已经死掉了这种话啊如果萨博知道我们都以为他死了，他该会多么伤心”

        她的尾音发颤，说到最后渐渐带着呜咽的哭腔。

        艾斯的喉咙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噎得难受。

        萨博的事情和当初安的事情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事态和概念。当初的安是因为他的疏忽和照虑不周，比起莫名其妙地死掉，更像是被人给掠走。可萨博，是那样清楚地在自己的眼前，承受了天龙人的炮火，像是海面上骤然炸起的烟花，轰然而起，无情地肆虐。

        他闭了闭眼，脑海里全都是晴空朗朗之下橘红色的爆炸。

        “你怎么，突然问起萨博的事了。”

        艾斯艰涩地转了转头，并没有正面回答“萨博还活着”这一在他心中可能性为零的事情。

        “我看到他了。”安抬起头，蚊蚋的低声却蕴含着极大的力量。她像是被自己的话所鼓舞到一般，固执却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哥哥，我看到萨博了。”

        艾斯呼吸一窒，感到荒唐和难以置信：“什么？”

        看着她面上浓浓的惊愕，安咬了咬唇，将之前的事情和盘托出：“我在和怀迪贝姐姐一起去洛安的路上，看到萨博了，但是他不记得我了。马尔科哥哥说他是革命军的人，不是海贼。”她的声音充满了沮丧，但是艾斯透过小姑娘亮到灼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的期盼和执着：“他像是不认识我一样，可是那明明就是萨博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他，那样的脸和糟糕的衣品，那明明就是他，他的脸上还有一道伤疤，一定很疼”她哽咽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哥哥，我们去找找萨博好不好？他应该还在这座岛上，他、他不可能会不记得我们的。”

        艾斯的眼睛随着小姑娘的话缓缓睁大。他能听到随着时间的飞梭从四处横撞转变为死寂平淡的心像是被人缓缓注入活力，重新炙热而又滚烫。原本他对于萨博的死深信不疑，可是如今听到了安的话，那抹被他强硬压下去的念头又如杂草一般疯狂占据了他的内心，他感受到胸腔中的心脏跳动的幅度加大加快，几乎快要控制不住——

        “你是说萨博还活着？”

        小姑娘倔强地昂起头反驳：“我从来都不觉得萨博死了！”

        艾斯愣在了原地，直到因为下意识紧紧攥起的右手传来丝丝痛感才将他的意识唤了回来。他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眸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你说的对。萨博根本就没死。”他俯下身，认认真真地一字一句道：“安，谢谢你。”

        下一秒，还没等小姑娘反应过来，艾斯猛地从她身边绕开，三两下顺着栏杆一跃而下。看着艾斯急匆匆的背影，安低着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心中的一块大石像是落了地，同时却又掀起了新的担忧。

        她根本不敢去想，如果那个人不是萨博的话会怎么样。

        不，根本没有这种可能。

        绝对没有。

        安是在晚饭的时候得知艾斯和老爹请求再停留一周的，原本的计划是开完宴会之后就继续扬帆起航，如今因为艾斯的缘故又将展开的帆布重新收起。以藏把这件事告诉安的时候，对明显对心神不宁的小姑娘表达了担心：“没事吧？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在担心艾斯吗？”

        安尽力提起精神，对他笑了笑：“没事的。”她敛了敛眼角，低声道：“我不是在担心哥哥不过，倒也差不多。”

        以藏拉开凳子坐在她的身边，宽慰道：“我听老爹说，艾斯是看到了久别的故人，所以想在这座岛上找找他的下落才停航的，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看着安越来越落寞的神情，以藏“啊”了一声，有什么预感一般猜测道：“不会是你们儿时的朋友吧？”

        安蔫蔫地“嗯”了一声，无精打采地拨弄着萨奇之前在杯子上给她拴着的草莓挂件。

        他叹了口气。说实话，在这艘船上他可能是除了艾斯以外对安之前的事了解的最多的人——或许也包括马尔科在内，但这也只是相对的情况下，对于安小时候的事他到底没有细细过问，如今这个“朋友”是谁，在安和艾斯的心里到底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他也拿不准，也没有办法说出、做出进一步有效的举动，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没关系的，以艾斯的能力，绝对会找到的。”

        “嗯，我相信哥哥。”安看得出以藏绞尽脑汁想要哄她开心一点，很给面子地软软一笑：“我也相信萨博，总有一天会想起我和哥哥。”

        虽然听不太懂后半句是什么意思，但是以藏没有选择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敏锐地捕捉了一个名字：萨博。这个“萨博”应该就是艾斯口中的故人了，只是以藏的眉头微蹙，总感觉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一般，浮光掠影一般闪过他的脑海，一下子突然想不起来了。

        以藏顶着太阳穴，尽力搜刮着自己到底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的时候，突然被指节敲击桌面的清脆声音打断了。他抬起头，入目的就是小姑娘的金发大龄饲养员单手插兜站在他的身边，垂着眼睨瞧着他：“让让，我跟她谈谈她青春期的问题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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