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月流火 1.天青城
回家后，苏洛一连几天都躺在床上，这短短几天的时间改变了他二十几年来的世界观：好好学习，上大学，好好工作，结婚生子。原来一眼可以看到结果的未来，像是美好又在眼前的镜花水月，岁月静好，幸福平安，现在有个男人肆意地搅动着湖水，水面下连绵千里的暗礁一座座升起，黝黑又恐怖。
苏洛抓抓鸡窝头，翘着脚躺在床上，摸出手机翻阅着最近的新闻：明星绯闻，电影推广，美食探店，手机里的世界还是一如既往；又找出来老爹的手机，一一翻看：李经理、王总、李工······为数不多的保留在手机里的联系人，都是在远青城的同事，他一个个问过去，没人知道老爹的去向，也没人认识韩震；屋外客厅的电视上滚动着播出的新闻，标准的播音声诉说着一件件最近发生的大事：
“近期强冷空气即将南下，相关居民可提前做好防范。”
“我市某路发生一起车祸，再次提醒各位司机朋友雨天注意控制车距。”
“我市企业再创佳绩，改良发电设备，获发13个相关专利。”
······
他有意无意的听着，这些在各个角落里发生的事，毫无关系却又共同组成了如今的世界。
好···无趣啊。
这些真实发生的，绝大多数人一辈子在经历或者只能看着别人经历的事情，在苏洛眼里成了苍白无色的广告，一个见识过草原的老虎还会回到动物园么？
苏洛本来对自己还没什么规划，未来像是一颗不知道口味的糖果，可能是辛勤工作的果糖，也可能是一帆风顺的巧克力，也可能是苦尽甘来的酸甜味，本来他和同学一样，每个选择都要小心应对，才可能拿到心仪的糖果；可现在有个自称是老爹兄弟的家伙横空出世，打翻了他眼前的小小的糖果盘，把一整个糖果屋——一个混杂着毒药和糖果的糖果屋带了过来，与之相比，苏洛之前能想到的所有生活好像都变成了没有味道的口香糖。
苏洛摸出仅剩的一个血瓶，拇指大小的瓶子里还有三分之一暗红色的血液，瓶口的血液因为接触空气，已经变成褐色，弯曲的瓶身上倒映着自己。
“呼。”苏洛自言自语的说，“其实也没得选吧。”
风家死去的暗哨、天霄带血的符咒、自己噬血而发的奇怪力量，这些所谓的八家，藏匿在历史中，蒙上厚厚的尘埃，现在被韩震一一清理、展示，浮现在自己面前，但是每一页、每一句都带着血。
可就这样放弃么，回去找个不好不坏的工作？甘心么？
苏洛盯着一旁的机票，轻轻叹了口气，把自己许久不用的行李箱找了出来，开始翻找需要携带的衣物。
“老爹，我来了。”
天青城在远青城东边，是远近闻名的繁华都市。天青城临海而建，四季分明但相较于远青城更加温和，苏洛本来收拾了满满一箱的夏天衣物和洗漱用品，但是出发前一晚，老韩豪气的通知，“什么都不用拿，缺啥买啥。”于是提着个单肩包，装了些洗漱用品，就上了飞机，而仍旧一身花衬衫搭西装的韩震，正在把自己塞进经济舱的座位上。
“老韩，你不用太为我着想了。”苏洛放好单肩包，看着一旁的韩震，平时倒是没注意，现在紧靠在一边，才发觉韩震花衬衫里藏了这么壮硕的块头，像是一头局促的猛禽塞在狭小的笼子里，“拿出点给我买东西的钱咱们坐头等舱。”
“嗯？什么钱？”
“就是你给我准备的买衣服和洗漱用品的钱啊？”苏洛边说边摸出手机，翻出昨天的消息，“你看，你昨天让我别拿东西，缺啥买啥。”
“哦。”韩震点点头，摸着下巴。“好像是。”
“好像？别是我们俩好像要露宿街头了吧？你是把我骗去天青城挖煤？”
“放心。”韩震拍拍自己的胸脯，睥睨的眼神看着苏洛，示意自己绝对靠谱,“我能搞到。”
“你能搞到？那就是现在没有······”苏洛随口接了一句，猛然想起他转交给自己的银行卡余额，529112，想来老爹不会有存几分钱·······那就一定是余额了，“我老爹的卡原来有多少钱？”
“咳咳，”韩震干咳了两句，目光游离，“当时来的比较仓促·····”
“仓促你可以去打工啊，实在不行，”苏洛拍拍韩震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你可以出卖你的色相。”
“打工来不及啊，早上起不来···起···我是说我启程来远青城主要是保护你的，不能分心。”
“保护？”苏洛困惑的看着韩震，“您那是绑架好么？该不会觉得把人绑起来叫做保护吧？”
“那只是仓促之举······”韩震瞥向一旁，心虚的说，“我已经暗中保护你一年了。”
“一年？”苏洛直视着韩震。
“没错，苏天阳找到我之后我就来了。”
“明明是几天前你才来的，喝的烂醉在早点摊上跟你的绑架目标见了第一面。”
“呃，本来你老爹如果能回来，或者没有人发现你的血脉，这一年我也就不出现了，也不会告诉你这些事。”韩震挠挠头，“找我麻烦的人可是很多，我一旦出手，你的平静生活就没了······”
“都是为我？行吧，就先算你欠我10万吧。”苏洛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再纠结于银行卡的事情，反正你韩震说了能搞到钱，在露宿街头之前权且放你一马。“那我们现在要去？”
“天青城的百丰典当行，白家的。”
白家？善机关计谋的地乾白家？苏洛接着问，“老韩你跟白家有关系？”
“没有。”
“那是我老爹跟他们有关系？”
“没有。”
“那······”
“别猜了，”韩震说，“啥关系都没有，去搞钱，去典当点东西。”
苏洛狐疑的看着韩震，提醒道，“我可没拿行李，没法典当······”
“我有。”韩震接过空姐递过来的耳机，堵上耳朵，“你问题好多，其他的下飞机再问。”
“你故事讲一半，跟写小说只写大纲一样。”苏洛悻悻道，转头望向窗外。
飞机已经穿过厚厚的云层，开始平稳的飞行，机翼切割空气，尾气在后面留下漂亮的白色长龙。苏洛侧身头抵在舷窗上，感受着引擎发动传来的振动，下方自己生活了20几年的城市，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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