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婚下
三月初三，宜婚嫁。
寅时一刻，天还未见亮，迎亲的队伍就已经从世子府出发。
笙箫奏凤凰，鼓乐迎佳宾，乐声悠扬，奏乐队伍两边各有十六人，鼓瑟吹笙，好不热闹。
抬喜轿的共十二人，轿子高五尺有余，四个边角处垂有红色的镂空大喜灯笼，并且都用了金丝镶嵌。
就连轿梁上栩栩如生的凤凰，都是皇后特意从民间寻的木工大师余年友耗时二十一天雕刻而成的。
席颜骑在马上，大红的吉服穿在身上，素日白皙无色的脸也因此染上了喜色。
想起几年前王兄成亲时，高头大马，意气风发，是那样满怀期待的去迎接自己将要共度一生的人。
如今，自己虽然还未十八，却也到了该要成亲的年岁。
她娶的是皇帝的女儿，说是去迎亲，其实也不过是将公主从宫里接出来，然后游行，婚宴办在宫里，就连今晚的洞房，也是在宫里。
席颜倒是不在乎这个，反正她也是女的，什么入赘啊，男人的面子呀，在她这儿都是胡扯。
只是遗憾的是，大喜的日子，她的父王，皇叔父，太子哥哥都不在，她甚至连拜高堂都不知道可以拜谁。
世子府离皇宫不远，迎亲队伍在东侧门停下，席颜见到的依旧是王敬之。
“卑职拜见驸马爷。”王敬之欠身，对马上的席颜行礼。
席颜下马，和悦道，“王大人免礼。”
王敬之看着一身红装的席颜，眉梢间是藏不住的喜悦，心生鄙夷。
被自己国家当成弃子远放他国，又被强迫和亲，且这和亲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入赘，日后也不能纳妾、寻妓。
更何况，他看似风光，大梁的世子，梁国的驸马，可这以后，哪国敢真的重用他？真不知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驸马，大雁已备好，请驸马移步放飞。”大雁是代表忠贞的爱情鸟，举行放雁礼，这也是大婚的内容之一。
解开大雁脚上系着的红绳，手往天上一抛，大雁振臂而飞。
席颜在心里祈愿，希望自己和灵儿能真的如同大雁一般，和睦一生，死生相随。
礼成，王敬之的声音再次响起，“请驸马随公公同去安和宫接公主，再与公主一同向皇上，皇后行跪谢大礼。”
………
灵儿昨夜快到子时才缓缓入睡，丑时就又被宫女们叫了起来，梳洗装扮。
新娘子头饰妆容都极其繁琐，灵儿难得的没有因为没睡饱而不开心。从睁开眼睛开始，整个人就精神得不了了。
公主出嫁，替她梳头的本该从皇室宗亲中挑选一个儿孙满堂的全福之人，而给灵儿梳头的却是皇后本人，足见灵儿受宠程度。
女儿如瀑的秀发在赵靖柔手里握着，拿着梳子的手动作轻缓而又温柔。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耳熟能详的吉祥词在耳边响起，母后的声音似乎带着哽咽，灵儿透过镜子往后看，母后眼里氤氲着缕缕温柔与不舍，也感染到了灵儿。
“母后…”灵儿眷恋出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娘亲。
“母后没事。”赵靖柔宽慰一笑。
抬手抚摸灵儿的脸，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就要出嫁了，赵靖柔说不清是个什么感受。
在这之前，赵靖柔也替两个女儿物色过朝中的青年才俊，心里也有几个满意的人选，可现在也只剩后悔…
“灵儿，成亲了可就不再是孩子了，你从小性子执拗，以后可要改些，夫妻相处，凡事都要商量着来，不可过于强势，知道吗？”
“嗯。”灵儿乖巧点头，其实赵靖柔的担心也多少有些多余，她是执拗不假，可她才不要强势，她只恨不得把所有的柔情都给席颜。
梳好妆，穿上红嫁衣，活泼灵动的女孩儿摇身一变，倾城之色尽显。
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空还坠着几颗闪烁的星星。
席颜与灵儿对立站在安和宫前，虽然看不见灵儿的脸，可席颜却依旧感觉到了自己飞快的心跳声。
公公高声喊道，“公子席颜，贵而不凡，性行温良，谦谦君子，金玉其质；公主宁汐，鱼沉雁落，雍和粹纯，淑德含章，玉洁冰清；今，承天之意，喜结良缘～”
待公公念完，席颜走上前，握住灵儿的柔荑，心跳依旧很快，但两手相握时，更多了一份踏实。
小心牵着灵儿往清华宫走，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坦陈道，“我好想你。”
盖头下的灵儿抿唇一笑，指尖稍稍用力，在席颜手里点了几下，算是回应。
二人在皇后的清华宫里行了跪谢大礼，繁琐的宫礼结束后已经接近辰时，后面还有盛大的游街。
待游街结束后，再回皇宫举行婚宴，今晚洞房也是在安和宫里，待明日向皇帝皇后奉茶跪拜后，灵儿才会随席颜搬到世子府。
按理来说，是应该给灵儿再建一座规格最高的驸马府的，可时间紧急，楚尚只好将对灵儿的爱惜全都体现在了嫁妆和游街的仪仗队上。
游街队伍浩浩汤汤，席颜骑马走在队伍最前，比起世子府出发时，人数多了不止两倍。
侧身回望，席颜也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十里红妆嫁爱女，灵儿的嫁妆要是真的都要堆到世子府，说不定得把她的密室给填满。
街上行人议论不断，宁汐公主大婚是大喜事，他们的皇上为此大赦天下，甚至免了两年的赋税。
但人群里还是有不少疑惑的声音，当今皇上视宁汐，明汐二位公主为掌上明珠，为何这年龄稍小的宁汐公主却先成亲？又为何青年才俊无数却偏偏嫁给一个敌国质子？
到最后，议论声都归为一个声音，管她嫁给谁，反正他们都得到了恩典…
…………
游街结束，灵儿被小七扶回安和宫，分开之间，席颜嘱托小七一定要先给灵儿做点吃的，怕她饿坏了。
婚宴在麟德殿举行，这也足见皇帝对灵儿的偏心与疼爱。
楚尚和皇后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便离开了，今日的主角是驸马，他们在这儿会宣兵夺主的。
王公大臣皆应邀出席，就连太子，也一反往日常态，不疾不徐的踏步来到席颜面前，主动与她搭话，“恭喜啊席颜。”
席颜倒是不扭捏，欠身行礼道，“多谢。”
“给你备的大礼还在路上，到时候再谢罢。”楚良玉笑得狡黠，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意思，大步离开了麟德殿。
席颜眼底起了疑色，眉头皱起，目光随着楚良玉的背影望去，想到之前楚良燮的提醒，不知道长安现在怎么样了？
……
酒过三巡，席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好在她平时好酒，还没有大醉。
突然，一个高大俊秀的少年飘飘然来到席颜的面前，将手里的酒壶重重地砸在桌上，满嘴酒气，“凭什么是你？”
席颜瞪着眼睛看他，搞不清这是谁，旁边的人开口提醒，“这是严相家的严阙公子。”
很早以前，早在席颜来临安之前，严阙就对灵儿一见倾心，灵儿的灵动可爱直击他的心底，从此，纵是繁花似锦也再不堪入他眼。
早就向父亲表了心意，父亲也曾答应他，待他成年，定会向皇上请求赐婚。
可是…谁成想朝夕之间，灵儿就成亲了，可新郎，却不是他。
今日算是严阙第一次细瞧席颜，身形单薄，面色秀气，毫无男儿阳刚之气，他不明白，为何灵儿会选他？
虽然父亲也曾告诉过她，这不过是一场政治婚姻，他也曾相信过，甚至，还幻想过自己能不能救灵儿出这泥潭。
可上元节那日，灵儿主动吻上席颜的样子，躲在席颜怀里羞涩难抬头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依旧那么清晰…
看着眼前明显喝多了的人，席颜无心与他纠缠，今天是她成亲的日子，她不想节外生枝，起身就要离开。
严阙不依不饶，见席颜不屑的样子，更是火气十足，拦住席颜的去路，粗暴地一把抓起席颜的衣领，本就很轻的席颜瞬间凌空，面色惊恐。
常安见此情形急着出招制住严阙，被严阙灵巧躲开，常安再次袭来，对着严阙的肩头就是一拳，严阙吃痛，放开席颜，与常安缠斗在一起。
可喝醉的人力气实在太大，严阙又是个练家子，常安不敌，周遭的人又都乐得看戏，没人上前帮忙。
几个回合下来，常安已经被严阙撂翻在地，要是早知道会这样，他就是拖，也该把花辞拖过来的！
严阙看着被撂倒的常安，直接略过，调转方向，又向席颜走去，眼神凶恶。
席颜一直在往后退，惧色明显，她不会武功，花辞不在，常安又被打倒在地，她是真怕被严阙打死在这儿。
“呀！”严阙怒吼一声，咬牙切齿，对着席颜迎面就是一拳，好在席颜轻盈，躲闪了一下，但拳头还是落在了席颜的右侧嘴角处。
“嘶～”席颜咧了一下嘴，还来不及喊疼，严阙的拳又朝着她来了，只好再次躲闪。
几个年轻些的世家公子看严阙眼里起了杀意，害怕闹出人命，还是站出来拦下了严阙，严阙也不管，谁拦他，他就是揍谁！
拦他的人也不敢对他动手，要是回头严相知道了，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快去通知皇上和严相！”也不知是谁对着一个倒酒的宫女喊道，宫女也还算机灵，拔腿便往九宜殿去。
楚尚和严康盛现在在九宜殿议事，请他们过来，是最好的法子。
就在严阙快挣脱几人的束缚时，常安缓过劲儿来，随手抄起一旁的板凳，对着严阙的脑子拍了下去。
待楚尚和严康盛匆忙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昏迷在地的严阙和嘴角渗血的席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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