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会面
天帝正干着急吧。他回首向一处望去，那里的虚影隐藏在昏黑异空间的最深处，极难探测出个一二，但他闻出来了，“万福金安”的天帝陛下，正在那团黑影中。
此次会面是预谋会，并非正式的作战大会，天帝、西王母这样的老资历自然放不下脸面来当代表发言。
原本同为九主神的九天小年轻，最为合适，只叹她气盛，非追着女妲那坠入阴阳镜的魂魄，下凡去了，如今也不知有没有转世为人，长生还担忧她入了畜生道，好一番替她算卦。
九天不行，那她单恋的天吴，应是剩下的最好神选，可惜他气不过九天莽撞，认定自己才是最适合寻迹下凡的，得了天帝首肯，便也跟了去，“他看着白净，其实皮糙肉厚着呢，灵力属水，跟着女妲游刃有余，下去也是当王侯权贵的命，只是苦了吾之爱徒小九天。”长生算卦后如是念道。
这样想来，神族可以参与这会的，还真是没谁了。
“请明说！入泉加入护送队伍，有何助益？！”华光将军气沉丹田，嗓门之大，气吞山河。
要是西有苓或墨水云在此，定能明白白泽此刻的心情，毕竟尊主最讨厌其他生灵冲他大声喧哗。
要不干脆会后暗杀了这厮吧？白泽动动手指，偏不立马回答。
这神能气他，他也定要气回去，你不是个急性子么，那就急一会儿吧。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着，气个二百五。
场内形势令启灵琢磨不透，她直道仙人会议怎会有这种冲突？一个再三敦促，一个打死不说，仙家规矩，两“仙”就算平时有过节，也不该表现在明面上，更不该影响会议。
许久，那慢性子才放了话：“魔族既然能想到明尘山要请入泉，就也能猜到让入泉融进护送承影剑的队伍，是明尘山最好的选择，所以，他们在阻挠护送时，定会被缚手缚脚，露出马脚，因为宿主陨殁对任何生灵都没有好处！”
“正是，”掌门仙人跳出来总结道，“他们能倾巢而出，闯青城，杀护送，弓、剑、毒齐用，抢了三次还不死心，足可见拿到承影剑可以遂了他们多大的阴谋，我等又怎能无动于衷，奈何现在陷入瓶颈，我方追，他方逃，两方愣是都没落得好处。第四回要是还按之前的来，肯定依旧一无所获，不如将灵力宿主入护送队作为契机，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寻得突破口。”
启灵这时才听出些许奇怪，所有的这些一层、两层计谋，都建立在了魔族定和长公主失踪有关之上，仙人能依此大费周章地讨论，定是掌握了直接证据，直指魔族。
承影剑和魔族有关，长公主和魔族也有干系。
那这真的只是启灵本以为的承影剑护送会议吗？还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讨伐魔族的开端大会？
毕竟浮台之上大能们的诸多讨论里，还有启灵听不真切的地方。
但是，明尘山内部的讨论，如何可以决定魔族讨伐之事？！
启灵猛地抬头向昏黑中望去，星子晦暗不明，只留下诡异的行走路径，散发星光，聚成星线，当是真实世界里难以看到的旖丽景色，隐在此景中的，难道还有神族？！
“本仙请愿，揪出祸贼。”听到掌门的总结，仙人们纷纷同意，更是有主动请缨者。
“不可，汝去会打草惊蛇，入泉身上本就有不可寻踪迹的感知结界和护身符，连魔族二把手和黑白幺王都能探知。”
原来丫头不仅是诱饵，还要化为众仙人的眼线，行走的灵光台。
“也是，早些时候不是说外门也有魔族余孽，正好一并揪出来，掌门，倒不如让入泉和启灵装作外门女弟子，想来魔族外门眼线看到有两个身分不明的女弟子出行，更会认定入泉参与其中，说不定也会申请护送？”
“可。”
掌门仙人都已答应，启灵前去调查付师弟死亡真相就是板上钉钉的了，启灵心中悬着的石头落地，但又觉得自己是棋子，被放在了扑朔迷离的棋局上，而且过来也完全是被动受命，全程并未有任何生灵询问过她和丫头。这，就是明尘山么。
须臾，星子收起，层层昏黑褪去，启灵有强烈失重感，看来要从异空间离开了，就在这头重脚轻的片刻，她瞥到一袭白衣，和一双镇定自若、状似桃花、神比灼阳的双眸，白泽，是白泽吗？！
她想挣脱，却被强劲吸力拽走。
一阵天旋地转，刚才所见被抛诸脑后，似乎潜意识里也将那当作黄粱一梦。
还在曲水流觞桌上的众人自那一仙一人瞬移之后，早没了吃饭的兴头，议论纷纷，神色各异。直到空气中产生扭曲，有白光从缝隙间溢出，他们瞬间正襟危坐，停了言语，严肃以待。
启灵就是在大家灼热打量的目光中回到了清戒师尊别院。
离自原听得启灵刚才的主动请缨，很是感动，又觉得她看人时目光坚定，不卑不亢，就起了结交的意思，如今她落回座位上，自然不愿她直接走掉，拉着她继续吃饭，还说日后多多关照，启灵不好不应，只得拿了玉箸，寻了往来飘过的菜肴，夹了些许。
但是，启灵哪里还能吃得下，听得入承的意思，她们马上就要启程前往青城了，自己要早替她和丫头做准备啊，还有那对遭天谴的夫妇，又要想法子处理。
为了看上去自然，她自顾自地喝起了面前已经盛好的汤，就着七药郎投过来的灼灼视线，为了让他心安，她赶忙又夹向飘过来的一方裹了竹枝的素碟。
边上的管事眼尖，看出了自家主人对启灵的用心，当她夹这道菜时，言语温和地道了菜名，曰：“金齑玉鲙，素有‘鲈鱼鲜白如玉，菰菜嫩黄如金’的说法。”
金鸡什么？
启灵今日算是长见识了，根据管事的补充，这确实应该是鲈鱼片，凑到嘴边，一丝咸鲜清透的气味袭来，味道更是了不得，入嘴即化，山间溪下之景随着味蕾的启发层层徐来，启灵赞不绝口。
“是吧，此菜也是吾堂姐之钟爱。”盟主侃侃而谈，众人听得他提及了汝家嫡长女，也来了精神，和他说着家长里短，启灵这才清楚，原来他真是出自“那个”汝家的分支，口口声声念着的，正是在竞选太子妃的那位竸城四大美女之一。
盟主不像会随意炫耀的人，应是和这位堂姐关系甚好。
“这次还真是了不得啊，对手也是四大美女之一的王家嫡女，太子好福气。”五毒派葛秋欢长老喜形于色，感叹着，脸上挂着羡慕。
左二郎听后被呛得厉害，狂咳起来，与他贵公子的优雅大相径庭，他本不该这样的，平界世家子都被严格训练过。
只是不等启灵细究，众人的话题又绕回了青城护送之事，此事虽然凶险，但如今众人壮志凌云，自有出师必捷的气势。
大家饮茶为欢，又是一阵说笑，七药郎更是作诗一首，应了这流觞曲水的意境，这样看去，所有菜肴虽精致珍贵却看似清单，文人风雅俱显。启灵有感而发，能来此趟，也算幸事。
等到饭局结束，七药郎又非拉着她说几句“体己话”，启灵一头雾水，什么时候自己和他这般熟了？顶着者清廉打量着和盟主幽怨的目光，与他囫囵说着。
“要事为紧，启灵还是早一步退下去掌门处报道吧，离家、武门诸位，容老道代愚徒再陪一阵。”
仙人开口称自己为老道，已经是天大的放低姿态了，连者清廉都失了平静，赶紧起身一拜，直道：“哪里使得，莫大荣幸！”
启灵幼时与清戒师尊并无太多交集，若是有事务需他定，都是报备给他手下弟子。他亦不似清玉师尊那般关怀她，素来沉默寡言，反对她久居明尘山，今日还是头回近距离接触，看他给自己解围，心生感激。
面见掌门估计也是场面话，既是要走，礼数便不能丢，该有人带着启灵出门，入承自然地望向他下手边的小弟子，那这个领路人就应该是……
入本还算有点眼力见，赶紧擦一擦油嘴巴和脸上挂着的“饭粒”，仔细拜别他的师尊和师兄，又向离家道谢，向武林中人传达好运，才跟着启灵出了门。
甫一出门，他长叹口气，看来是不太应付得来这样的场合。
启灵深表赞同，害，是有点费劲。
其实刚才他脸上挂着的并非真米饭，而是来自用象豚肩等食材揉制而成的莹玉“粽子”，是精致多考究的素食，启灵之前边尝边感叹着平界士人阶层的问话，雅致至极，妙哉妙哉。
外门已是夜间，园内却亮堂一片，多是因珍奇异宝瑰丽的光芒投射所致。他二人一路无话，往内门走去，走着走着，和煦的微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遍布空气中的浓郁灵力。
“看来是到地界啦，”启灵挥挥衣袖，和入本待在一块，心总会跟着静下来不少，“明尘山内门的灵力可了不得。”
“正是，师姐。”他眉眼弯弯，眼见着快到了，原想再说些什么，却感觉前方有一股熟悉却更强大清冽的气流在不断向周遭扩散，话是一句不敢多说了，想他一个堂堂明尘山正式学子，清戒师尊御下的弟子，确实有些窝囊。
待他二人退到殿边长廊时，气流的源头才现了仙风道骨。
正如之前在外门的夫子那般，仙人多有幻身，清戒师尊亦是如此，而如今，在他二人面前的，却是全盛状态的清戒仙人，入本这小子探知灵力倒是厉害，之前定是知道前方候着的，是自家严厉师尊，才不再言语。
而师尊这番现身的目的，竟然只是想单独将启灵拦下。
“师尊。”
“我……原本是不信的，”他瞳孔震颤，明镜般的眼眸竟有些氤氲，启灵、入本见状立马半跪下去，不再直视。
“一直不信的，但刚才感知到了他……铜钱的灵力，也就该信了……也就想着要过来好好瞧瞧。”
启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时候，迟钝如她也察觉出些异状。
自己提及血亲，大师尊就安排她冒失前去空琰师尊处，然后又接二连三地，连清戒师尊都有这等反应，难道……
清戒师尊爱慕着空琰师尊？！
左二郎若是在此，定是一记白眼。
也不怪启灵不会往自己身世方面想，她可是如菜叶一般，被明尘山丢出去的啊。
“你怀里的铜钱，可否予我看一眼？”
“嗯？啊，好的，是，是，师尊。”启灵一时没有转过弯来，有些失态，慌慌张张从袖口滑出那枚铜钱。
清戒师尊紧紧捏着那枚小铜钱，仿佛要将其捏碎，片刻，他嘴角动了动，在启灵发现端倪之前，化作轻轻上扬，师尊温柔笑道：“你拿着也可，别丢了哈，指不定哪天真能给你运气。”
“是……”
但它身上没有足够改运势的灵力诶，启灵半信半疑，思考着这些天的种种，向住处走去，徒留探到了什么的入本，大张着嘴，吃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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