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山雨石阻道

“你们堵在路中央做什么？”吴渡沉着脸上前询问，书生躲在马车中不敢露面，是昨日那个少年万彭越探出头来。

        万彭越见到吴渡忙道：“我们的马车卡在此处，这里地势低凹，马车拉不过去，又逢舒儿高热不退，我家姐姐急的不行，生怕前方没有良医，打算回头去寻，一时僵持不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成。”

        吴渡侧首，听见后头马车传出钟舒儿的哭喊声，昨日那样乖巧机灵的孩子，此刻嚎啕大哭，可想而知是有多难受。

        许梅娘也闻声近前，询问妇人是否要帮忙，自己早年照顾过沈儒卿，知晓孩童发热时可用烈酒擦拭手脚心。

        许梅娘将这个法子一说，妇人好似找到主心骨，拉着许梅娘一口一个妹妹叫着，梅娘无法只得上车帮忙。

        马车里只有妇人和一个仆妇抱着年幼的钟舒儿，许梅娘看着哭的满面通红的孩童，女童钟舒儿手中还抱着一只小黑狗，妇人及仆妇都急的乱了手脚。

        许梅娘忙上前稍微解开她的衣领，让她能喘息过来，又将压在她手中的小黑狗接过放在一旁。

        钟舒儿见到许梅娘，也不抱着狗不撒手了，嚷嚷着要梅娘抱，妇人有些无措，许梅娘到不介意，抱过她轻轻拍哄，竟能让钟舒儿平静下来。

        “不知夫人可有烈酒？”许梅娘询问一旁妇人，妇人摇摇头，家中无人饮酒，赶路自然也不会备有酒。

        许梅娘无奈，挑帘对车外等候的吴渡道：“吴大哥能否到咱们车上拿些你平日喝的酒？我瞧着这天像是要下雨，不若我先坐夫人的马车照料舒儿，你架马车在后面跟着，等舒儿稍微好些我就回去。”

        车中妇人虽惧怕吴渡的模样，但唯恐他不答应让许梅娘留在这，忙紧张的保证道：“这位大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位姑娘的，现下小女高热，唯有这位姑娘有法子，还请见谅。”

        吴渡只是厌恶书生，对于昨日那个活泼的小女孩，他也是心有不忍的，吴渡点点头，回马车拿了两壶烈酒交给许梅娘。

        车中的小黑狗趁着车帘掀起，自己扑腾着小短腿自马车上跳下来，结实地在地上滚了两圈，肥嘟嘟的肚子颠了颠，四脚朝天翻不过身来，吴渡眼疾手快自地上捞起小黑狗，递还给仆妇。

        小黑狗在仆妇怀中尚且不老实，汪汪叫着要扑向吴渡，性子委实随了它的小主人，一点也不怕生。

        “你自己当心，我就在后面，有事喊我。”吴渡趁众人不备，小声对许梅娘嘱咐道。

        许梅娘轻轻点头，示意吴渡放心，匆忙反身照顾高热的钟舒儿。

        吴渡和万彭越在马车后面推车，万彭越的姐夫，也就是那个书生名为钟离，他自始至终连马车都没下，半分没有想要一同推车的意思。

        万彭越都被这个无能的姐夫气的郁闷，旁人都来帮忙了，他这个男主人却躲在车里不露面。

        吴渡没工夫理会他们，只一门心思的推马车，想要抓紧赶路，若是在傍晚时分没到下一处庄子，只怕要露宿野外。

        今日天气瞧着要下雨，露宿野外岂不无处躲雨，想着许梅娘又怕寒，便一心推马车脱离这个深坑。

        在吴渡和万彭越的努力下，两辆马车都出了深坑，万彭越对吴渡道：“实在感激这位大哥，帮了我们这么多忙，小弟无以为报。”

        吴渡懒怠应付，挥手示意他抓紧赶路，别堵在路中央。

        万彭越瞧着吴渡神色不耐，只得匆匆上马车，赶离此地，吴渡也架马紧随其后。

        许梅娘在马车中也忙得一头大汗，自家马车中的炭盆也挪了过来，解了钟舒儿的小衣，将酒涂抹在她的手脚心，又使仆妇舀了一盆凉水，用帕子浸湿了敷在她额间。

        如此动作反复，不断涂抹烈酒，帕子热了又换上新的湿帕，钟舒儿整个人温度都降了下来。

        妇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又逢赶路寻不到大夫，做母亲的一时着急乱了心神，倒不如许梅娘来的麻利。

        看到女儿高热褪去，妇人将孩子抱在怀中哄睡，看向许梅娘也满是感激。

        “今日多谢姑娘相助，若非姑娘只怕小女这条性命难保，姑娘不计前嫌，奴家实在愧疚。”妇人所指昨日书生出言得罪许梅娘之事，看到现下许梅娘因来回动作，而额间生汗的疲惫模样，妇人十分愧疚。

        “这位夫人客气了，想必任谁遇到今日的事都会出手相助，夫人无需在意。”许梅娘拿帕子将汗擦去，并未将昨日的事情放在心中。

        妇人与许梅娘二人说起闲话，许梅娘这才知道，原来妇人名为万韫素竟也是商户之女，所嫁书生钟离，成婚五年方才诞下钟舒儿，娘家弟弟万彭越因为年幼，家中父母皆逝世，碍于年幼无法撑起家中门庭，便跟着姐姐一同在钟家生活。

        万韫素家中原是做锦缎生意的，如今一家陪着夫君进京赶考，今年又未中举。

        万韫素想要在京城中用银子给钟离某个文职差事，他这样的年纪，再继续考下去却没太大的希望。

        可没有门路，万韫素的银钱都打了水漂，被人骗了钱财又没能寻到合适钟离的差事，几人在京城蹉跎了数月，瞧着临近年下了，手头银子所剩无几，只得动身赶回家乡。

        许梅娘听着眼前万韫素的经历似曾相识，多么像早年间自己早逝的阿娘和无情的父亲，想到自己曾经的处境，又看了看窝在万韫素怀中睡得香甜的小小钟舒儿，许梅娘心生悲凉。

        她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可谓交浅言深乃是大忌，许梅娘并不清楚万韫素家中情况，不敢贸然开口相劝。

        更何况自己母亲秦氏在世时，许舍虽有异心，但待许梅娘多少有几分真心，脾气虽倔倒不比这个书生钟离迂腐。

        秦氏和许舍乃是相互厌弃，可梅娘瞧着万韫素看向钟离的眼中却含深情，许梅娘想要提醒的话又如何能说出口。

        二人说了许久的话，万韫素听闻许梅娘开了刺绣作坊也十分感兴趣，相互说了些生意经。

        忽而惊雷声起，暴雨倾刻落下，冲刷着泥泞的地面。

        许梅娘想要起身，回到自己的马车中，一旁的万韫素却道：“梅娘如此大雨往来不便，咱们也算顺路，不若等雨小些你再换回去，也省的淋了雨再生了病。”

        许梅娘见外面雨势极大，也不欲来回折腾给人添麻烦，只得依言坐了下来，可是心中却惶惶不安，再没有先前交谈的心思。

        而后面吴渡本架马紧随其后，官道旁乃是一处连绵山体，雨势滂沱，道路泥泞，行至半途簇雪渐渐慢下脚步，与前面两辆马车越离越远。

        吴渡不明所以，催赶着簇雪疾行，奈何簇雪直接止步原地，再不前进。

        密雨霖霖，雨顺着吴渡的蓑衣滴下，吴渡轻抚簇雪的脑袋问道：“簇雪怎么止步不前？你的主人还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簇雪甩甩脑袋，一双大眼无辜的看着吴渡，吴渡有些焦急，生怕离许梅娘太远，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吴渡反身拿了干粮喂饱簇雪，拉着它向前走，可簇雪仍旧一动不动。

        吴渡向前望去，早已没了前行马车的影子，心下再等不得，手上使了内力，拉着簇雪往前走。

        才走不过十来步，只觉脚下大地震动，一旁山体微颤，倏地山上的石块伴随泥土滚落下来。

        一夕之间，眼前宽敞的道路，如今已被泥石掩埋，堆起一座小山堆，路途已不复存在，吴渡竟被阻挡在这山堆前。

        突如其来的泥石流让吴渡有些吃惊，片刻后想到许梅娘尚在前方赶路，不知道是否通过这段路，还是被泥石掩埋。

        想到这，吴渡猛地一震，不敢往下细想，高声呼喊了几句许梅娘的名字，却毫无回应。

        雨声砸落树叶间的滴答声响，环顾周围颓势泥泞，再没有别的动静，吴渡双手握拳微微颤抖，心中懊悔怎就任由许梅娘上了旁人的马车，担忧之下，心中的焦急不安却不知为了哪般。

        如今道路被堵，只得绕行而过，吴渡不敢耽搁，立时架马绕行，此时的簇雪倒也听话，迈开蹄子快速的奔于小路间。

        足足多花了两个时辰才绕过山体崩塌的路段，此刻已经雨过天晴。

        吴渡弯身查看地面痕迹，见有几道车马印迹，伸手捻了泥土，正是新土。

        吴渡这才放下心来，许梅娘他们显然是度过了山体崩塌的地方，所幸车痕未被雨水冲刷，吴渡站起身拍拍手，翻身上了马车，顺着印迹追寻许梅娘的行踪。

        这时的吴渡虽然心急，但比先前却是清醒几分，一路仔细追踪，不敢放过半点痕迹。

        马车一路前行，直到车马痕迹消失，只剩几个凌乱的车马印迹还有人的脚印，往前再无踪迹。

        吴渡心中一凛，看着地上的脚印，显然是有数十人之多，而钟离一家加上车夫也不过七八人，况且地上有些脚印很深，像是会功夫之人。

        车马凭空消失，而又有数名会功夫的壮汉出现于山林间，唯一有可能的便是许梅娘他们遇上了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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