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那状元郎在高头大马上春风得意，周遭围观的人都用仰慕的神情看着他，好一个天之骄子。
林茵茵笑了，咬牙轻声道：“等着吧。”
待围观状元郎的人群散尽，她因时而变，修改那套说辞，继续尝试不同家境的女孩，却碰了多次不同的壁。
“跳舞可以强身健体！”
“跳舞可以让你的女儿身材更挺拔！”
“这位姐姐，让你的孩子和我学跳舞吧嘿嘿嘿。”
最后还是三个师姐实在看不下去，把她拉了回去。
“好了，茵茵，姐姐知道你想赚钱。”
笔玥最终抱住了嗓子沙哑的林茵茵，尽量放轻声音安慰：“没事的，姐姐本来就要出嫁的，嫁给谁不是嫁呢，到时候你们十二个和师父好好生活。”
林茵茵压抑不住，眼泪流了出来，一颗一颗地朝外滚，她躲在大师姐的怀中胡乱地擦掉。
明明自己在现代的年龄比这位大师姐还要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就不由鼻酸。
她很难过，自己救不了这几位善良的姑娘，在她的记忆里，原主总是怯怯的，而这些姐姐们和师父总是想法子开导她，出去赶一回集市，必要带些好吃的好玩的给她。
她真的很少见到这样温馨的氛围，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
可现在，她却没法救这些女孩。
明明在现代那么火爆的兴趣班，为什么到了古代，就行不通呢。
她垂头丧气地抬起头，眼皮肿的像水蜜桃，却看到地上一个小孩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那是个茁壮的小女孩，脸蛋黑黑，胳膊肉乎乎的，手里啃着一块大饼。
林茵茵有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蹲下来，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王小花。”小姑娘蹬着一双圆眼睛看着她。
“想不想和姐姐学跳舞？”
三位师姐“”
王小花没听懂，又开始专注地啃大饼。
“想不想学呀？和姐姐一起跳舞。”
王小花胡乱点了点头。
林茵茵备受鼓舞：“你家大人呢？带我去见他们好不好？”
王小花领着林茵茵来到一户宅门前，林茵茵轻轻叩了叩门。
里头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道：“又死到哪里去玩了？”
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门，是一个看起来很彪悍的妇人，腰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针线，模样像是放大版的王小花。
她看到林茵茵，愣了一下。
林茵茵心中暗道不妙，但还是鼓了鼓气，认真劝说了一番。
“啥？学跳舞？我家这死丫头手脚不协调，跳上炕都困难，你让她去跳舞？”那位“王大花”很是不解。
林茵茵友好地笑笑，道：“不同的人有适合不同舞种的。”
这位“王大花”没太听懂，挥挥手：“算球，我不懂你们那些玩意儿。反正这丫头一天到晚也是死玩，你要愿意帮我看会儿也行，管你们干什么。”
林茵茵一鼓作气：“您能接受交一些学费吗？”
三位师姐在后头听得眼睛都睁圆了，冷汗直冒：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大多数人选择这种行当不过逼不得已，为混口饭吃，没听说过反倒交钱的理儿。
她们等着从那位彪悍妇女手中抢救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师妹。
没想到那“王大花”竟然应的非常爽利：“好啊，反正照看这死丫头是要折寿的活，我就当给你的看管费了。”
说罢她直接甩了一锭银子出来，“哐当”把门关上了。
姐妹四人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锭银子。
“茵茵，想不到真给你做到了！”墨欢依旧温温柔柔，但笑容里是掩不住的高兴。
“牛啊小师妹。”笔玥拍了她一巴掌。
砚夏拿着那锭银子咬了一下，摸着酸疼的腮部吸气。
林茵茵高兴地拉过王小花油乎乎的小手，感觉离心里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只有王小花被打断了吃饼，表情不太愉悦。
四人将王小花拉到她们的外宅，算是收的第一个“学生”。
奔波了大半天的钱素仍是一无所获，此刻满脸疲倦地喝着水，四人绘声绘色地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林茵茵把一锭银子交给了她。
她穿越之前赚了不少钱，但感觉都没这一锭银子让她发自内心欣喜。
钱素也不吝赞美了一番，但看到呆头呆脑的小花，笑容还是一僵，低声道：“茵茵，可不要误人子弟，这孩子哪里适合跳舞。”
林茵茵道：“师父。这舞有多种，或刚或柔或刚柔并济，咱们这些年为了取悦那位，跳的大多以柔媚为主。如今正好是个契机，咱们可以抛弃桎梏了。”
不过十六岁的姑娘，眼里却透着十足的自信。
钱素看着侃侃而谈的林茵茵，欣慰地笑了笑，眼角露出明显的鱼尾纹。
“我们茵茵长大了。”她轻声道，眼里又蓄了一汪泪水。
“好了好了，我们一起去帮茵茵教舞吧。不能辜负了这一锭银子。”
笔玥适时出声，拉着懵懵的王小花，和众姐妹们去了旁边的空房间，这是她们专用的练舞房，场地宽阔敞亮，前头还有几面巨大的落地铜镜。
林茵茵挺满意，进屋后便不由自主地挺拔身姿，进入了从前舞蹈老师的状态。
“小花，来，站到镜子前面。”
砚夏用一块热毛巾，擦干净了王小花油乎乎的小手和小脸，她捏了捏那肉肉的小肩膀，便叹了口气。
但林茵茵严肃地检查肩颈腰背，最终说：“姐姐们，我想教小花跳蒙古舞。”
此言将几人震了震，她们的舞一向以妖媚动人，跳起来似水绵，方能挑逗起那些官吏的兴趣，蒙古舞她们倒是有所耳闻，但不曾练习过，只知道雄浑豪迈，不会为男人所喜。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墨欢轻声问：“茵茵，你会跳蒙古舞吗？”
林茵茵点点头，随即又找补：“我小时候看过，自己练习了一二。”
她想了一下，问其中一个姐姐：“竹枝姐姐，你会奏蒙古乐是吗？”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竹枝姐姐的鼓击得极好，私下里众姐妹玩击鼓传花时，她能将鼓点翻出花样来，时而震震如雷鸣，时而悄悄如细雨。
竹枝点了点头：“是。我小时候和父亲学习过，但是那些官老爷们不爱看击鼓，只是行酒令时偶尔助个兴罢了。”
她说着，便不由蹙起愁眉，她每每只有在击鼓时才觉得灵魂属于自己，却被迫去改弹琵琶。
“那竹枝姐姐，我哼一个鼓点，你能奏出来吗？”
“当然可以。”竹枝展开眉心，跑到隔壁拖过来一只大鼓，上头已经落了些尘埃。
她小心翼翼地用布擦净灰尘，然后将两个鼓槌在空中一击，漫漫烟尘顷刻间迸发而出。离得近的几个姐妹轻咳几声，而她浑然不觉，专注的眼神似乎有光。
她用力击了几下，然后向林茵茵笑道：“茵茵，开始吧！”
林茵茵闭了闭眼，回忆起自己穿越前带的一个幼儿舞蹈班，里面有一个根据蒙古舞改编的乐曲，叫《雏鹰草原》。
是她自己亲自参与改编的，因此印象极深。一闭上眼，那旋律便在脑中回响。
她用“咚咚”声演绎自己脑中的节奏，其他姐妹安静地听着，竹枝身体前倾，指关节在鼓侧轻轻地随之叩击。
一曲结束，大多姐妹心中困惑。
舞蹈的节奏真的可以这样酣畅淋漓吗？
“竹枝姐姐，可以吗？”
林茵茵轻声问道。
竹枝点了点头，神情自信：“当然可以。”
“好，那你击鼓，我来跳。”
而竹枝早已迫不及待，她扎了个马步，抄起鼓槌，先在鼓沿轻敲了三下，然后猛地击向鼓面，葱白的手握着纤细的鼓槌，却好像有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时轻时重，开阔雄浑。
而林茵茵随着她的鼓点踢腿展臂，时而做雄鹰翱翔，时而蛰伏跪地，举动间充满了力量美，纵使身上没有穿专门的舞蹈服，翩飞的素裙别有一番意境。
众人沉浸其中，仿佛她们现在不是落魄的歌伎女，而是在草原上翱翔的鹰，拥有强健的体魄和自由的灵魂。
最后一个动作卡着鼓点结束，鼓音绕梁，渐渐飘散在空气中。
大家仿佛被定住，久久没有说话。
她们都是第一次看这样的舞蹈，不用注意男人的反应，不需要挑逗和勾引，而是在全心全意地表达着自己，把欣赏的人拉入自己的世界。
林茵茵平复了一下呼吸，问道：“姐姐们，我们就教小花跳这个，可以吗？”
竹枝最先激动地叫道：“怎么不可以呢？妹妹，你的这套舞与蒙古传统的舞大不相同，比那个跳起来好看多了”
这个舞融入了很多元素，是早已发展成熟的现代舞，林茵茵叫它蒙古舞，不过是为了在古代给它安一个名头罢了。
她拉过王小花的手：“小花，姐姐教你跳这个好不好？”
小花在空中挥舞了几下胖胖的小手，一连串地点头：“姐姐刚刚像小鸟一样。”
笔玥这才微微回过神来：“茵茵，这孩子没有任何基础，真的可以吗？”
林茵茵笑笑：“没关系的，这个舞就是以力量为主，小花还是小孩子，跳起来会更好看。”
这个舞本来就是针对没有多少基础的幼儿编的，但当时她舞蹈工作室招的孩子都像小豆芽似的，跳不出雏鹰的感觉，最后不得不放弃，找了一班大孩子来跳，却终究失了最初的意味。
如今王小花或许就是能实现她穿越之前艺术抱负的天选之子。
天选之子此刻并不知道，又开始无聊地啃着手指。
“来，小花，我们先压压腿，开开肩。”
她说着，将王小花带到墙边，扳住肩试了一下，刚上手就感受到了困难。
按理说小孩子天生柔韧性就不错，因此基本功越小练越好，但是王小花着实是个只直不弯的“硬汉”。
“小花，疼吗？”
王小花点了点头，看上去呆呼呼的，但随即又补充：“没有阿娘打的疼。”
周围的姐姐没有不心疼的，连忙问：“打你哪里，身上有没有伤？”
王小花伸出肉嘟嘟的手掌：“呜呜不读书就要打手心。有了弟弟之后，就不打我了。”
林茵茵有些心疼，但还是替他压腿开肩，小花很能忍，不像她之前工作室的孩子，还没用力就开始喊疼。
大致活动开以后，林茵茵开始教她动作。
“小花，我们把一整首拆分开来学习。首先第一套动作。”
她将现代的“八拍”换成“咚咚”
尽量按照鼓点节奏教给小花。
“开场的时候，小花你跪着，头也埋下去，把手臂伸直，想象你是一只小鸟，然后手臂跟着竹枝姐姐的鼓点屈伸。”
王小花把身体缩成一个小肉团，肉乎乎的胳膊在空中乱挥。
“跟着竹枝姐姐的节奏来，一伸，一屈，一伸，一屈对啦，小花真棒！现在慢慢抬高，你听这个鼓点是不是越来越密集了，这就是小鸟要起飞啦。”
林茵茵全情投入着，小花也很给力，努力地配合着，虽然总是跟不上节奏，但是比她一开始设想的要好多了。
她惊喜地发现小花是真的很适合这个舞蹈。
举止动作利落又不拖泥带水，简直就是一只胖乎乎的小雏鹰。
“好了，今天先学到这里吧。休息一会儿，待会咱们连起来来一次。”
第一次大概学完了一个八拍的内容，效果还是很理想的。
那些围观的姐姐们也都叹为观止，此时围上来替小花擦汗递水，十来个人将她围在中央，宛如众心捧月。
林茵茵和笔玥道：“大师姐，等咱们兴趣班开起来以后，姐姐们就像这样单独带班。”
笔玥给她递了杯水，欲言又止了几次，这当成是玩玩也就罢了，怎么还做着什么“兴趣班”的美梦。
天下又有几个“小花家长”呢。
但她只是笑了笑，豪迈地一挥手：“没问题，到时候都像林师父这样，温柔又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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