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你自觉自己与《浪行记》中的魔能仙子相似，依我看，你只不过是沉溺其中罢了。”
师慎这样的人，清明见过不少，善的不纯粹，心又不够狠。吃过苦头后，便疑这疑那。
“现实中受了挫折后便如那乌龟，缩在壳中不愿面对。”清明其实并不清楚师慎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造成人陷入困境的无非就是那几种变故。
亲朋惨死，遭人背叛，世人辜负。
就看这师慎是哪种遭遇了。
只是这在清明看来，猜都不用猜。师慎表现的已经足够明显了。
魔能仙子的境遇大概便是师慎的境遇，遭歹人迫害，所谓的日落西山。
“不过我认为你比不上魔能仙子。”清明毫不理会师慎阴沉下来的脸，“魔能仙子哪怕被困玉绵山，却终日不肯放弃练舞，最后虽未能重回曾经的地位没有他人眼中所谓的好结局。但她完成了自己最想干的事情。”
“俗称实现了‘理想’。”
师慎脸色一白，他一直以来不断地接触各种新鲜的事物来麻痹自己。自三年前偶然间看到了梦里落花人所作书《浪行记》后，便时常会想到涟朱。他们的境遇何其相似，师慎不会顾影自怜，他认为那是极其软弱的行为。但他却只能看到了涟朱与自己相似的部分，然后不自觉地怜惜魔能仙子涟朱。
就像这个小儿所说的那样，他与书中的涟朱其实不一样。涟朱从未放弃自己，而师慎早已在迷失了初心。
涟朱的初心便是能著一舞倾世间万物。她做到了。
师慎的初心便是人尽皆知的那两句，只是世人皆知，师慎自己却不敢忆起，每每回想，便觉得痛苦彷徨。
妖魔藏尽人心昧，直指雷霆换苍穹。
他一直知道自己心中早就藏了一只名为“胆怯”的妖魔。也没有了直面雷霆的勇气。
这些无人敢在他面前点明罢了。
“是啊，老夫空长了年龄。”此时师慎在心中才对清明有些另眼相看。
殊不知，他最不想听到的便是与他相同的看法，前一夜，小雅未能说动他，问题便是出在了小雅也为涟朱可惜上。
而后师慎又问了清明对许多事情的看法，清明的回答总是能够让他眼前一亮。
“我知你是故意投我所好，说的都是我想听却不敢想的话。”师慎说到。
清明见师慎思考的模样便知道事情已经十有八九稳了。虽然并未解开师慎心中的结，但只要他愿意出手，心结解没解开在清明看来都不重要。
他坐着的地方向右看便能见到一副画像挂在墙壁上，清明写字尚可，但对于书画却并没有多么喜爱。此刻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师慎身上后，才注意到这幅人物画。
画中女子气质淡雅，深情款款地看向画外。女子身后是漫山遍野的桃花林，桃花林后些微可见白雪皑皑的雪山隐入天幕之中。
这女子…
大约是见清明看的入迷了，师慎轻咳了一声。
“咳咳。”
“那画中人是我的师父，曾经名动四方的‘桃花蛊’文嫣脂。”
师慎以为清明这个小伙子被画中人栩栩如生的神态吸引了，便解释到，语气中暗含着骄傲，却又让清明听出了一丝落寞与痛心。
小雅带清明来怀仁居前曾给他说过师慎的情况。清明很清楚师慎师承白谷仙杜青若，那位两百三十余岁早已隐居山野的当世大能之一。
“也罢，且看在我师父面上，我便帮你这回。”
清明还是盯着文嫣脂的画像目不转睛，“她是谁。”
太像了，文嫣脂与小雅的长相。
师慎并没有拒绝介绍文嫣脂，相反每次有人问起画像他都会说起他知道的，只是每每他人听过也就过了。听者无意，说者有心。
“我与白浪有一点很相似，都是为了那一眼‘魔能仙子’才开始的故事。”
文嫣脂便是师慎的“魔能仙子”，带领他走入修道之路的明灯。
清明玩味地看着他，道：“你对她。”
“你这小儿，心思如此不正，”师慎并没有对一个心思活络的小孩的随口之言感到冒犯，但这话但凡换一个人从他口中说出来，师慎都会一掌将对方先打飞了教训一顿。“你是雪阁主带来的，看来她并没有和你说过我的事情。”
师慎语气中有些不满，觉得雪阁主做事不细致，印象突然便差了几分。但他这可冤枉小雅了，小雅可是将会冒犯到师慎的一些话都告诉了清明的，这是清明自己故意说的。
坑了小雅一把的清明并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小雅当时再三强调让清明不要触师慎的霉头，但清明不是安分点主。她不让他干什么，他还就想干点什么。清明不是吃激将法的人，但小雅的激将法，他却很乐意吃。
师慎反感听到师徒的不伦恋情，当时清明心想这药王还是个老古董啊，但现在见了他的反应，反倒觉得他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我知道雪阁主找我所为何事。但就像你方才答的那样，‘攻一城池未得，因他国置河设水’。”清明身上有股邪气，但也通透异常。这让师慎很是喜欢，他不喜太“正”的人，雪阁主务实谨慎，但在师慎眼中有些地方依旧很“正”。
清明闻言，了然一笑。
师慎问他的问题里有一个便是，一个强国攻打一个弱国，最后兵败而归。问他是如何看待的。
清明答的便是“攻一城池未得，因他国置河设水”。
师慎没有答应小雅的原因，再简单直白不过。除了的确被自己困住外，还有一点便是他之所以不出手也有别人不希望他出手的缘故。
“小儿，你这名字取得好，清若溪水映观者心，明如烛火照他人影。清明，你跟在那浮生阁的雪阁主身旁可惜了。”
“她知道我会和她反着来，才一再强调让我不要说触你霉头的话。”清明反驳到，他坑小雅坑到不亦乐乎，但是却不希望外人贬低她。小雅是他选择的人，若是被人贬低，那不是变相说明自己眼光不好吗。
“再者，若你没有先看到她身上的‘正’，也不一定会看上我身上的‘邪’”清明走近观察文嫣脂的长相，“倒不如说，没有雪阁主，你一定不会听我所言。”
“明川港内的问题，相信你们知道的不比雪阁主知道的晚。”清明回忆起最开始察觉到的时候，“初三开始，怀仁居突然开始以义诊的名义为普通人检查，免费送药。但现在也没有了下文。”
师慎有些惊讶，道：“你倒是机敏。不错，在‘丽’种子来到明川港时，我与他们便察觉到了。”
师慎虽无门无派，但药王之名确实是实打实的，其在正道的地位与人脉与诸如天渊派掌门，飞灵宫宫主相比，都是差不了多少的。
就像他说的那样，想救百姓，是出于那藏也藏不住的初心，哪怕年岁过百，他虽没有了年少时的赤忱，却仍旧留有几分闵人之心。但出于种种考虑，最后他放弃了伸出援手。
“就当是雪阁主抛砖引玉了，倘若没有她，你这性子未必入不了我的眼。”
也不知为何，师慎很是喜欢清明表现出来的性子。但在清明心里，师慎此人却不那么讨喜。
而清明也确认了一个小雅可能并不知道的事情，她极有可能并没有接手浮生阁暗中的事务，原本的阁主虞紫鸢在明川港多年，不仅艳名在外，且多方评价很高。清明也处理了多年的魔教事务，清楚在高位的人手中必然会有一些除了自己外没有他人知道的底牌。但对于一个并非拥有最高权力的人来说，没有将权利移交到位，对于后任者来说是非常不利的条件。
就如现在，其他人可以第一时间知道的消息，对于小雅来说是因为有了自己这个意外才得知的。
而这样影响巨大的事情的发生，那些站在最顶端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这么多天以来，清明未见飞灵宫的那位有任何信息传递给小雅这位浮生阁的阁主。而清明自己也并未过多透露丽种子的相关信息，在这样不明朗的情况下，小雅的行动力让清明惊叹，他也认为不妥，甚至是愚蠢，但这不代表他讨厌这样的人。
有了一个目标，用一切自己所能利用的资源来实现它，这是清明最欣赏的一点。也是他最忌惮的一点。
相比之下，明知情况，却放任事情恶化的师慎等人更为可恶。清明认可这样的行为，但不代表他不厌恶这样的人。
“雪阁主不是砖，我也并非玉。”若真要比的话，也应该是她像收在刀鞘里的弯刀，我是裹着糖衣的毒药。为了让师慎满意，清明耍心眼地没有将后半段话说出来。
“你与她不过相处了几天，便这般维护她。”从语气上来看，师慎可能对清明的满意程度又上升了几分，这倒也合了清明的意。
清明站在画像前，师慎来到其后。
清明状似生气又疑惑的样子，似乎是在疑惑为何师慎突然见死不救了。
见此，师慎便决定告诉清明原因。但在此之前，他又问了清明他对画的看法。
“看到文嫣脂的画，你觉得如何呢？”
清明看着文嫣脂有些想笑，小雅和文嫣脂真的很像，至少有七八分相像。虽然注意力一直被文嫣脂的脸吸引，但师慎想让他注意到的地方他一早也看了出来，“栩栩如生，后面的桃花林里的桃花变了样。”
“不错，这幅画并不是普通的画，是宝相书的一页残页。其上的画像可以说是残念幻化出的场景。”
宝相书是上古神器，但在千万年前有一部分毁于人类的斗争中，现在留存的部分虽然只能称得上是半神器，但也足够强大。清明见过有一部分原本在顾祈那里，现在那些应当落到了步冷翠手中。
面上，他不解地问道：“宝相书？”
师慎突然出手扼住清明的手腕，清明感受到师慎的灵力正在进入他的体内，便不再挣扎任由他探查。
清明只是修为全无，但身体还是自己的，是有灵根能修炼的体质。
师慎在确认完这一点后，才开口将其中缘由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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