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有客远来

一家四口人大白天的，都在呼呼大睡。

        直到午后，有客远来，他们方醒。

        岑临江坐在中堂的主位上，看着坐在客位上的一个人比两个人还胖的张媒婆，委实猜不透来者何意。

        阿春像是见捡到了一大笔银子似的笑容满面，端了一杯茶给张媒婆：“张媒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如此讨好的笑容，岑灵就未曾在阿春的脸上瞧见过，面对岑临江的时候，都没有笑得如此讨好，除非，她有求于这个人。

        区区一介媒婆，需要如此讨好，还能有什么事有求于一个媒婆的，岑灵用膝盖想想都知道。

        她看看阿春又看看张媒婆，嘴一咧，小白牙一露，心中就有了主意，立即转身出门去了李二叔家中。

        张媒婆肥胖如猪的身体挤呀挤，挤呀挤，左扭扭，右扭扭，总算是把自己挤进了椅子上坐着，应该说是卡着。

        抓着把手喘了一下，才接过阿春端了许久的茶，浅呷了一口，又呸呸地吐了回去，一脸嫌弃，但是也不好说出口，这穷人家也就只有此等低劣的茶水。

        她粗短的手指捏着茶杯放回桌上，才清了清嗓子：“咳咳，我呢，今日过来呀，确实是有要紧事，我家张员外呢，想要给我家公子娶一房正妻。”

        岑临江闻言，放下了茶杯：“张员外？哪里的张员外？娶妻便娶妻，到在下的家中有何贵干？”

        还未待张媒婆答话呢，阿春便抢言道：“可是镇上最有钱的张大富张员外？”

        张媒婆立即扬起了头，可惜后颈处的肥肉顶着怎么也做不到用下巴看人：“正是，我家员外正是远近闻名的大富商张大富。”

        “张员外的公子不是去年方成了亲？为何如今又要娶妻？再者，张员外的公子娶妻，与我们何干，需要你到在下的家中来告知？”岑临江甚感不解，这大户人家的娶个三房四妾的倒也正常，可是到他家来做什么？他家可没什么人适合嫁过去。

        思及此，他蓦然睁大了眸子，岑灵！这媒婆的目的是他的女儿岑灵，岑灵不过才十三岁，尚未及笄，这万万不可。

        张媒婆却不知他作何感想，就算知道了她也不管，捏着帕子抹起了眼泪：“哎哟，我家少爷命苦哟，高高兴兴把少奶奶娶回家，结果呢，竟是那户人家为了老爷那一百两的聘礼，隐瞒了少奶奶患病的事情，不过就三个月而已，少奶奶便一病不起，一命呜呼了。我可怜的少爷，你真命苦啊，年纪轻轻就要饱受丧妻之苦……”

        这张媒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活像是她儿子死了妻子一般。

        “行了。”岑临江捂住了耳朵，若不是读书人的修养，他早把这张媒婆给赶出去了，这杀猪一般的哭声，简直如同茶馆里说书人口中的武林侠士用的音波功，方圆五里，片甲不留。

        张媒婆自知过分了，立即收住了哭声，把眼泪一抹就恢复了之前的笑脸。

        这变脸的速度都让阿春都赶到佩服。

        “我家少爷整日茶饭不思，都瘦了一整圈了，所以啊，我家老爷便想着再给他娶一房正妻，让他忘了痛苦。有人介绍了你家灵丫头，说是长得人如其名，水灵灵的，人见人爱，是个有福之人，若是嫁过去，你们俩呀也能跟着享福咯。”张媒婆哭得嗓子都干了，又端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又呸呸地吐回去。

        躲在门口张望的岑楠被她恶心得干呕几声，差点就吐了。

        岑临江并不是无知的人，他平日里在镇上摆摊，日子久了就有耳闻，这张员外的儿媳妇并非病死，而是被他那傻儿子折磨致死的。

        这都已经是第三房妻子了，个个死于非命，但是张员外有钱啊，钱都能使鬼推磨，还封不住悠悠众口？

        是以，外头都在传张员外的三个儿媳妇都是病死的，唯有私底下有少数人议论那是被折磨死的。

        但是不管真假，他都不想把岑灵嫁过去，读书之人不做卖女儿的事，正准备拒绝。

        可他不想，不代表别人也不想啊，阿春急急地上前：“可不是吗，我家灵儿啊，那是有目共睹的一个美人儿，又是有福的面相，可惜就是生在了这清苦人家，若是生在富贵人家，定是大富大贵之命，算命先生说啊，我们灵儿是旺夫命，多子多孙之福，嫁过去一定能给张家开枝散叶的。”

        “是吗，是吗？那可就太好了，我一定让我家老爷多给一些聘礼。”张媒婆拉着阿春的手，两人说得可高兴了，就像是她们两人一个嫁女儿，一个娶儿媳妇一样。

        岑临江完全插不上嘴，坐在一旁冷着脸，脸色就如同天上的乌云一般又黑又沉。

        他轻咳了一声，无人理会，又重重咳了两声，仍旧无人应答。

        阿春如何会让他开口赶人，这张媒婆可是她千辛万苦才请回来的。

        昨日她跟着岑灵出去，岑灵迷路了，她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她的运气比岑灵好，在山上躲躲藏藏，小心翼翼地走上了一天，都未遇上什么危险，不过是脚下的积雪挡住了路，没瞧见石头，摔了几跤，受了些皮外伤罢了。

        今日晨起，遇上了张员外家打柴的柴夫，被带去了镇上，遇上了张媒婆，一番交谈，两人定下了这个计谋，聘礼给张媒婆一半。

        虽然舍不得，但是既能将岑灵那个死丫头嫁出去，又能白得一笔银子，何乐而不为。

        光是想着，她都能乐上一整天，是以，今早回来之时，才会如此好心不与那个死丫头为难。

        “阿爹，二娘，灵儿回来了。”岑灵拄着拐杖，一拐一拐地走进来。

        全身上下好几处都包着厚厚的纱布，上头还有殷红的血迹渗出，惨不忍睹。

        尤其是脸上，都包得只露出两只滴溜溜的眼睛，鼻子处有一团血渗透出来，好不吓人。

        李二叔李二婶一人一边扶着她，两人眼眶都红红的，李二婶更是眼泪都未停过。

        “你是何人？”岑临江看着岑灵，诧异不已。

        岑灵哭了出来：“阿爹，是女儿，我是灵儿呀，你不认得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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