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校庆排练（1）
高三的日子像开了倍数。转眼到九月底。
这天一大早，高三师生们耷拉着稀松睡眼，在一楼大厅集合准备晨跑。
整合队伍的间隙，不少人注意到大厅告示栏上新贴了一张大小尺寸瞩目的粉红纸。
内容如下：
通知
金秋十月，我校将迎来建校150周年盛大庆典，届时，各界领导、特邀嘉宾及世界各地的校友将莅临参加。
经校领导商议决定：
一、即日起，全校各班班主任着手组织本班学生排演节目。为提高本次庆典节目质量，各班节目于本月20日统一由艺术班教研组组成的评委团审核，一致认可才算通过，具体地点到时公布；
二、对于评审未通过的班级节目，根据评委团意见进行修整，于本月25日做最后重新评议是否淘汰；
三、淘汰节目及无参演的师生，分配到校大合唱、后勤团或者场下观众；
四、此次校庆我校校报将持续一个月的时间进行特别报道。请除参演师生外的所有人员于校庆结束后每人上交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内容围绕本次校庆即可，届时将筛选优秀文章登校报刊载。
五、校庆后，学校将选定表现突出的十个班级及个人，给予表彰嘉奖。
为校庆能取得圆满顺利，请全校师生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共同努力，积极展现华中“艺术名校”的招牌特色。
校委会
2006年9月21日
看完都清醒了大半。
文科生内心os：“我草！‘建校150周年。各界领导、特邀嘉宾及世界各地的校友将莅临参加’……‘积极展现华中“艺术名校”的招牌特色’……这主要原因、重要意义、深远影响！不行，我这脑壳子怎么一下嗡嗡的。”
理科生内心sos：“我草！若x是集合s的元素，则称x属于s，记为x∈s。同理可得，高三是‘全体师生’的元素……这次校庆，高三也跑不掉！”
一层层分析下来，虽然文理科角度不同，但众人一致严重怀疑，这张a4粉红纸是不是校领导偷摸在半夜贴上的。
果不其然，他们的种种猜测在眼保健操后的广播得到了官方应验：校庆，要么参与，要么写小作文，谁也别想跑。包括高三的。
很快，整个校园笼罩在校庆的紧张准备中。
校庆除了人力上的努力，礼堂也开始翻修改新。新建成的室内体育馆每天晚上开放，供师生排练。
负责此次校庆节目审核的，是教导处四大长老之一的刘主任。因其长得很像黄飞鸿电影里的牙擦苏，人送外号“刘擦苏”，经常被他请到办公室喝茶的都管他叫刘叔。在抓“过密”这事儿上，刘叔无人能敌，连同他的老婆——同是教导处四大长老之一的徐灭绝都得甘拜下风。
一度所到之处，学生谈之色变。
近来刘叔露着他的门牙在馆内晃悠，说话自带喷泉，反复强调：“大家抓紧排练！咱们务必将节目欸~排好！排熟！”
听得多了，有人就开始学了起来。不少人还将“欸~”的停顿音腔和“排”的喷泉效果拿捏得十分到位，经常狐假虎威，吓唬校园里夹缝生存的苦命鸳鸯。
唐羑是校艺术团里主持经验最老道的，从初中开始就主持各种校内节目，理所当然成为此次校庆的主持人。
但她同时也是实验班的文艺委员。这样一来，班主只得让学习委员吴慧琼来代替她组织班级的节目。
阮晞媛呢，原本是做好了写800字小作文的打算的。
全因唐羑听林嵩说他们是在舞社认识的，后来又听说她那时学的是古典舞。
唐姑娘深以为，这和本班准备的节目很是契合，不加入简直暴殄天物、天理难容，硬是给她整了个活儿——节目负（副）责人之一。
唉，其实阮晞媛知道，唐羑就是还记着上次在厕所那事儿。觉得都是因为吴慧琼传自己的八卦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想借此让自己出气。又怕自己被欺负，还发动几个舍友也加入。
于是最近，阮晞媛的日子过得跟打战似的。
此时，偌大的室内场地，头顶灯光亮得晃眼，底下的人亢奋、喧闹。
就连昆虫也不例外。当季的龟甲虫，迎着光横冲直撞，窗户下都是它们已经倒下的先烈。
“砰”的一声脆响，又一只撞着透明玻璃，四脚朝天倒地，徒劳地蹬着腿。
欢快鲜明的音乐上，跳跃着不可捉摸的鼓点，时不时响起的欢呼声和掌声从不远处传来，伴着三两虫“砰砰”撞窗户的声响，竟也成了新的奇妙奏章。
那掌声发源地就是高三艺术联盟的排练区域。
这个联盟据说，最开始是校长在某会议上提出打造“艺术名校”品牌后成立的，艺术班的男生们很喜欢这个称号。
联盟的第一届便是高三联盟，有高三的八班、九班、十班三个班级组成。每个班级都汇集了各类艺术特长生，并且由专门的艺术导师辅导授课。
此次校庆会邀请社会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观赏，所以很多人都私下议论说，可能也是因为高三艺术联盟的重要性，校领导们才会要求高三也必须参加。
要知道，这帮人大多活跃在国内外各类比赛中，其摘得的桂冠丝毫不亚于两个文理科实验班。
这种校内的艺术表演节目，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不远处那个正在排练的舞蹈节目，杂糅了各种舞种，每个动作都有一定难度，极具专业性。
哪怕这已经是他们今晚的第四轮排练，还是有许多目光聚焦在那儿，而且越来越多。
围观的目光中也包括阮晞媛和同为节目负（副）责人的舍友陈孑宜。
不过她们和其他看客不一样。
人家已经排练得差不多了，她们还没有；别人看的是舞，她俩看的是这舞什么时候能排完，以及观众之一——她们尊敬的学委、节目负责人吴慧琼……
阮晞媛托着腮，正坐在裁判看台上，从面前的栏杆中望着那人潮涌动，有些百无聊赖，就着那奇妙的奏章，纤白的手指跟着在下颌上“一嗒嗒二嗒嗒”跳跃，忽然一顿，脱离音乐停了下来。
方才劲歌热舞的几名女生忽然往两边卧倒，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后面单手撑地跃起，到最前面，而后和着音乐倒立，像龙卷风一样旋转，再一个屈卧侧着地。
这段最高潮又掀起一阵呼声。
“啊啊啊！我算是能明白为什么吴慧琼那么痴迷陆慎淮了！太厉害了！忽然好佩服他呀。从小就有一技之长，我听说哦，他很早就靠比赛的奖金供自己念书。这么对比下来，真对不起我爹妈，从小培养我那么多爱好，我一件儿都没坚持下来。”本次班里节目负（副）责人之二吴舒婕扶着栏杆占据绝佳视角，看到这一幕激动得在台子上蹦起来，全然忘了这台子岁数都快赶上她爹妈的了。
台子“嘎吱嘎吱”响着，跟着微微摇晃起来。
“那样也好累的。”阮晞媛应道，她赶紧紧着扶手杆，一手拽着吴舒婕的衣摆，“你小心。”
“唔，也是。”吴舒婕转过头来，看阮晞媛乖乖地蹲在身旁活像一块望夫石。
吴舒婕扶着栏杆迈到她这边矮些的裁判台来，笑着捏了捏她那婴儿肥小脸：“小晞晞真贴心！来，给爷笑一个。”
本次班里节目负（副）责人之三陈孑宜摁着护栏替吴舒捷固定脚下晃动的台子：“咿！你个臭流氓。总是调戏小晞晞。”
陈孑宜有点恐高，见下面一层台阶有人离开，空出个位置，扶着栏杆也坐下来，身子后仰，靠在阮晞媛和吴舒捷腿上，看着她俩叹气：“我很确认不是我们的问题了。咱们之前那个虽然没人家的难，但也绝对不容易，咱们几天能学成已经够牛掰了。”
听她这么一说，站在吴舒婕旁的廖欢好奇凑过来：“咱那初版到底什么样？总共就四个班不过审，高三拢共10个班也就是五分之二的概率，我们班的‘运气’也太好了吧？我记得你们天天都过来练的啊连体育课都没上。”
廖欢和同桌吴舒婕两人是刚结束了数学竞赛，被班主任拉来支援的。今晚第一次参加排练，排的是大伙儿刚商量改良后的部分，因为人一直没到齐，还未得见班级整支舞的全貌。
吴舒婕也困惑：“对啊，三班也不过审，但我听说是排练天天有人放鸽子，组织的文委都被气哭了好几次。说是小品，演出来像聋子和哑巴对话。我们之前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陈孑宜回想起那天当着那么多师生的面儿被老刘数落的场景，两眼一抹黑，摇摇头：“一开始吴慧琼就想得太理想化了。那个舞看着简单，可实际上是很需要专业技巧和默契度的。但先不说默契吧，咱们这里边统共就三个学过跳舞。”
陈孑宜小时候学过几年芭蕾。上了高三她爸妈给她报了跆拳道，说是为了让她缓解学习压力。
她是北方女孩，向来直来直往，而且又是手长脚长的高挑身材。
当初吴慧琼说排街舞她就觉得太难，奈何最后吴慧琼还是执意如此。
每次排练，阮晞媛总怕这姑娘哪天控制不住给吴慧琼来一脚。
三个……
阮晞媛数了数人头，意识到她将自己也算进去了，冲她摆摆手连连否认。自己的舞蹈学了半年都不到，连童子功都不算，早都和舞蹈这玩意儿失散多年了。
陈孑宜拍了拍她的头：“这也就算了，关键这个舞吧好死不死的偏和陆慎淮他们那个的风格鸡儿像。那天审核节目还排在他们后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人家怎么样你们现在也看到了，咱呢，也算正常发挥吧。只是对比太强烈了。”
阮晞媛总结陈词：“看着就像，人家是专业耍猴的，咱是专门被猴耍的。”
几个女生都笑了。
吴舒捷恍然大悟：“所以这次校庆大办，节目相似度太高肯定不好。唉，要不是已经有合唱团了，咱们来个集体大合唱最省事儿了。”
“所以关键还是个性化。最开始班长他们提议的太极拳明明就很好啊，但吴慧琼她们偏说老土。”
实验班也不都只会读书，只是大多会的才艺比较“冷门”，像他们班长会太极，另外两个男生也学过跆拳道，有的学过葫芦丝和二胡，都因为“老土”、“过时”、怕“没人爱看”，无法展现出来，只能“耍猴戏”。
廖欢握拳，一脸坚定：“不管怎么说，晞媛今晚想的改良方案很好啊，现在就等班长的配乐，还有整体的磨合。我有预感，这次一定能过！比上不足，比下可余多了呢。快！夸我俩！都是因为有我们俩的加入啊嘻嘻。”
陈孑宜和阮晞媛对视一眼，憋着笑拱手点头正经附和她：“是是是，多亏二位搭救。要不然我俩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几人闹了会儿。
“唉，也不知道咱们这样改吴慧琼同不同意？”
“咱们又没动她的部分。哎呀安啦，她现在天天跑去八班，真等她想着法子咱们都得去写小作文。”她一说八班而不是联盟，几个女生都乐了。
只有阮晞媛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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