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篝火烤肉
欧也妮睡得很香甜，这一觉她睡了很久。
中间似乎曾有过梦来烦她，被她挥挥手就赶走了。
等到第二天，欧也妮终于醒过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欧也妮揉着眼睛，坐起身来。
不知道是不是草席上药草的作用，她醒来后觉得自己神清气爽，疲惫一扫而空。
她环顾四周。
老库克在她醒来前，已经收拾好地铺，离开房间了。
午间的阳光投进来，将陈旧的猎人卧室映得明亮异常。墙壁上挂着的那些棕黄红黑各色毛皮，泛着温暖的色泽，在光线下纤毫毕现。
欧也妮盯着那些毛皮发呆，但没过多久，阳台外飘来了一股浓烈的烤肉香味，勾得她肚子咕噜一声。
欧也妮立刻推开身上那件毛皮，三两下就爬下床来。她匆匆忙忙地穿好斗篷，戴好兜帽，噔噔噔冲到阳台边往下看。
猎人小屋外那块四方的空地上，已经聚了上百位猎人。空地旁边堆着猎人们带来的猎物，几个人正在那里忙碌着剥皮切肉。
场地中间，架起了好几座篝火。猎人们围聚成几堆，边烤着肉吃吃喝喝，边聊天谈笑。
欧也妮刚刚闻到的熟食香味，就是从那些滴着肉汁、滋啦作响的肉排和肉串上飘过来的。
欧也妮一眼就看出，空地上最大的那堆篝火旁边，作为众人谈论和瞩目焦点的，就是身材魁梧的第一猎人杰拉德。
这身强体健的老头子，明显一直在屋外接待猎人，熬了个通宵没睡，此刻却显得比欧也妮还神采奕奕，满脸红光。
老库克作为杰拉德的客人，也坐在了这一圈最大的篝火边。老库克是个生意人，此时已经和他旁边的猎人们勾肩搭背，打成了一团。
眼瞧着谈兴正浓，老库克忽然抬头，看见了阳台上的欧也妮。
他立刻招手，示意欧也妮下来，还举了举手中的烤肉。
旁边同他聊天的猎人也望了眼阳台，然后笑起来，特地挑了块嫩山羊肉排，递给老库克，让他烤给小辈吃。
等欧也妮整理好头发衣服，一路从屋内跑下来时，那串肉排已经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了。
欧也妮灵活地挤到了老库克和他旁边的猎人中间，蹲坐了下来，乖巧地等着肉排烤制好。
她很自然地瞄了眼光幕上亮起的隔壁那位猎人的心愿。
“诺伍德希望能在猎神祭中脱颖而出。”
旁边几个猎人自然问起了这个戴着兜帽的神秘小孩的来历。
老库克自豪地将学徒一通夸赞介绍，很快就又和这群猎人们，热烈地讨论起了关于小辈的话题。
完全就是前世过春节时，家长们晒娃攀比画面的翻版。
欧也妮眼观鼻、鼻观心，当作这话题和自己无关，认真地吃起了烤肉。
原始风格的烤肉，胜在食材野味新鲜。撒的还是猎人们在森林中自制的药草调料，香气浓烈。
欧也妮一气吃到肚子半圆，才慢了下来。
她细细地啃着又一块羊骨，借着兜帽的隐蔽，抬起眼神来观察，这圈篝火边坐着的猎人。
过于年长、或过于年轻，还有些性格更孤僻的猎人都被分出去了其他篝火边。能与第一猎人杰拉德坐到同一围的，都是些正值壮年，或者声望深厚的精英猎人。
欧也妮注意到，昨晚在自己和老库克之后，第一个抵达这里的那位中年猎人，也坐在这围篝火边。
他膝盖旁边，昨晚那少年也垂头坐着，并不加入众人的聊天。
同作为席间被晒的娃，他低头默默地在烤肉，烤完后分发给那些只顾着聊天的猎人。
老库克还在和猎人们聊天。
见气氛被炒热烈了，他才狡猾地将话题引向自己关心的方向。
猎人们纷纷谈起了今秋的皮货收获，和山中药草的产出情况。
欧也妮不知道在自己睡觉的时候，老库克这家伙，将猎神号角和猎神祭的事情打听到了多少。
她有心想问老库克，但猎人们都是些耳聪目明的家伙，此刻环境下很难做得隐蔽。
欧也妮谨慎地先将好奇心压下，认真去听场上的谈话。
第一猎人杰拉德，作为和老库克常年做生意的总经销商，当然不会坐视底下这帮单纯的猎人们，将自己讨价还价的依仗底子，全给透干净。
他敲了敲烟袋，找老库克说话，“你上次给我配的假牙不错，够结实，再给我捎两副备用。”
欧也妮昨晚初次见他的时候，还为他那与年龄不符的饱满精神和满嘴白牙，感到惊诧不已，以为是有什么特殊的保养技巧。
没想到精神劲头是真的，牙是假的。
看来，哪怕是常居在深山老林里头的老猎人，在享受新产品上也绝不会亏待自己。
“假牙？好用吗？”有其他猎人心动了，“和真牙比起来怎样？上次那野猪肉，硬得我快崩了两颗牙。”
常吃肉食的人，牙口都不会太好。
再丰富坚固的钙质，也抵不住细磨慢碾。
“野猪肉？哈，我告诉你我用这假牙咬过什么！”
第一猎人杰拉德顿时精神起来，他眉飞色舞，绘声绘色，“上次我去森林里晃荡，在河边蹲下身喝水的时候，有只不长眼的大虎，居然敢从背后来扑我。
“我翻身就用胳膊抵住它的下巴，缠斗时用绳索绞折了它两只前爪，最后将它压倒在地上。
“它还不肯放弃，后腿蹬着地面，还想翻过身，想低头咬我。
“我两只手并身体，都快按不住它，但哪能放它逃跑？”他指着自己这口白牙，“最后就是用这牙口，把它咽喉给硬生生磨断的。”
众猎人拍掌称奇，还有人笑道，“你老这用法，是得多配两副假牙备用！”
有个声音问，“为什么不穿猎人衣呢？”
欧也妮顺着声音看过去，是那个一直在烤肉的少年，眼睛漆黑，表情认真，在等待大人们答案。
成年的猎人们都会心笑了起来。
少年的父亲，那个中年猎人，教导他道，“猎人衣穿久了，是会惫懒疏忽的。
“对你来说还太早了。等你更稳当些，我也得这样练练你，让你不穿猎人衣去外面多晃荡几圈。”
少年收回眼神，点头应下。
“说到猎人衣，”第一猎人杰拉德说起来，“老库克要给他学徒找件猎人衣。我这两天抽不出手来，你们谁替我给编了？”
外围立刻就有个旁听的年轻猎人举手应下，“这次猎神祭我还去不了，我在家给你赶出来，保证好手艺！”
第一猎人杰拉德瞄了一眼，确认说话者是谁后，“行！你那手艺可以。你要接这活，这里可没别人敢和你争。”
这话是故意当面说给老库克听，要卖一个人情。
都是成精的商人，老库克就听着，笑呵呵地不说话。
“杰罗姆，你那身量那老库克的学徒差不多，”第一猎人杰拉德对先前那少年猎人说道，“你要有备用的猎人衣，明天先拿来借小姑娘穿下。
“这段时间里，小姑娘闷了，可以穿着猎人衣，自己去森林里散散步。”
这话说得有些偏颇，那个在烤肉的少年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虽然才刚开始拔个头，但也比欧也妮高出了一两个头。
这身量可不是差不多。
但少年没有反驳，沉默着点了点头。
老库克觉出了不对，他笑着说，“我可没这么厚脸皮，要在这里叨扰这么久。等过两天她的新猎人衣做好了，我就带她回自己店里去了。”
虽然不知道第一猎人杰拉德为何想留客，但老商人库克第一时间先自抬身价，“我店里生意可要紧，不能停呢。”
第一猎人杰拉德抽了口烟草，然后放下烟袋。
“你那皮货生意，我带你去地窖里看看货？”
这话在这时候提出就有意思了。
老库克知道对方是有所求，想私下里和自己谈。
老库克站起身来，拍拍衣角上灰尘，用这顺应的姿态，以示对其邀请的尊重，但并不急着移步。他对欧也妮使了个眼色。
欧也妮对情势看得明白，不等老库克发话，已经跟随老库克站了起来。
老库克揽着欧也妮的肩，笑着说道，“正好，我刚想给我这学徒做个轻巧耐用些的皮革包。
“我带她一起下去，让她也挑挑。”
欧也妮知道，皮革包只是托辞。
老库克想要自己一起去看第一猎人杰拉德的皮货，是为了让自己感应找出，能够承载自己背上魔纹的皮料。
做生意的人，要是把最急于达成的那个目的，摊在了别人面前。这生意最后就一定谈不好。
杰拉德有所图。老库克也有所求。
两个常年打交道的商人，都狡猾地先藏起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但第一猎人杰拉德，因为其他的原因在踌躇，“我那地窖，一般可不给外人进。你的学徒……”
老库克得意地说道，“你再好好看看她。”
他意有所指。
于是，第一猎人杰拉德，抬手丢过来一个检测法术。
法术的结果呈现出来后，老猎人的面色，深深动容。
十岁出头的三级法师。
因为是泛信者的学徒，还有可能是，准·四级法师。
欧也妮知道自己外强中干的情况，但她神色自如地站着，像每个高深莫测的大佬那样，接受着来自懂行者的敬畏。
欧也妮注意到，此时其他的猎人们虽然都在捧第一猎人杰拉德的场，作出了竖着耳朵在听这场谈话的姿态，但有些人并不在意，有些人在意，却茫然不懂。
座中只有另外四个猎人，呈现出了，与第一猎人杰拉德如出一辙的，困惑惊讶神色，然后对她另眼相看。
——包括第一猎人杰拉德在内，五个施法者。
这就是这个族群中的全部隐秘力量了。
而且，他们的年纪，全都偏大。
这和这里已经快二十多年没举办过猎神祭有关吗？
欧也妮将这些线索联系起来。
“后生可畏啊！”第一猎人杰拉德最终笑了出来。
因为昨夜刚听闻猎神的号角，老猎人在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带上老年人说这种话时应有的暮气，语气中反而饱含着希望，“这兆头不错。”
他期待地扫了眼篝火边那群还未参加过猎神祭的年轻猎人，最后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到欧也妮的身上。
“来吧，”老猎人大手一挥，“让我看看，小姑娘你想要个怎么样的皮包？
“上个月里，有人拖了头鳄鱼过来孝敬我，皮子才刚刚鞣制好，你来看看？”
欧也妮跟着老库克和杰拉德这两位商人，快步走向尖顶小屋。
寻常人家的地窖，都是设在院子里。但第一猎人杰拉德，却别出心裁地，将地窖的出入口藏在了自己居住的房屋内。
看来他之前不是故意找借口拒绝，这个地窖确实是不轻易示以外人的。
在进入小屋前，欧也妮感觉到了来自他人的视线。
她回头看了眼，那个叫做杰罗姆的少年猎人，正一脸意外的，定定地在盯着她瞧。
欧也妮大约懂得，这种急于出头证明自己成熟的孩子，对同龄人会抱有的隐隐竞争心。
但芯子里是个成年人的欧也妮，不会将这些小事放到心里去。
她还挺想给对方回报一个鼓励的微笑的。
但是这样不行。
处上风时做任何事都像是施舍。哪怕欧也妮从不认为自己和对方在同一条赛道上，但她也不能表现出来。
这样做的姿态太高了，反而会挫伤对方的自尊心。
于是她在兜帽下，用同样安静的眼神，回看了对方一眼。
然后跟随两位老人进屋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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