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牵手或拥抱
顾川奔出了门，被紧随而来的左喻成从身后拽住。
左喻成抓着他的手臂，明显感觉到手底下的肌肉都是紧绷的，顾川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左喻成只能听到他有些用力又微微颤抖的呼吸声。
“……我送你回去吧。”左喻成轻声说。
夜幕已经降临，尽管顾宅灯火通明，但仍不似白日，顾川低着头，额前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侧过脸时左喻成只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颚线条。
顾川没有应声，也没有拒绝，被左喻成牵着手慢慢带到他的车前。
顾川没有像来时一样坐到副驾，而是自己缩到了后排。
左喻成眉头紧锁，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
现在离开这里是第一要务，他按照顾川给的地址开了导航，尽量平稳地将车开上路。
一路上顾川都沉默地低着头，alpha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确认他的状态。
——与其说是低着头，不如说顾川整个上半身都是伏下去的，他的手肘支撑在膝盖上，双眼紧闭着低下头，额头抵在紧紧交握的手上。
手心里护着他的吊坠。
顾川的呼吸声像是努力忍耐着什么，压抑而颤抖，在安静的车厢里十分明显。
——有液体掉落在皮质地垫上的啪嗒啪嗒声。
苦涩的柠檬味悄然散开，只是嗅到一点都足以令人鼻腔发酸。
左喻成一愣，看了看自己前后的路况，选了个有监控的地方靠边停下车。
几乎是在察觉到车子停下的一瞬间，顾川就开口：“我没事。”
正解开安全带的左喻成动作顿了顿，叹口气，如果顾川的声音没有那么哑，或许他还能信。
后排车门被打开，带着夏夜微微凉意的风顺着路灯的光轻轻卷进来，拂过顾川微湿的脸。
顾川微抬了抬头，左喻成站在车外，他看不见那人的表情，只听见一句轻声的：“让个地儿呗？”
顾川抽了抽鼻子，犹豫了一会，往旁边坐了坐，让出足够容纳一人的座位。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先打开终端里的录音器。”身旁的座位一沉，alpha坐过来，一边关门一边说。
顾川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他们毕竟是孤a寡o，左喻成不想让他觉得不安全。
虽然他如果真的意图不轨也不一定打得过自己就是了。
“……”顾川眼眶还是湿的，他沉默地别过脸去，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车内的灯一直没有开，此刻只有窗外路灯透过车窗洒落一点光亮。顾川低着头，一切的轮廓都模糊不清。
“想聊聊吗？”一片昏暗中，他听见左喻成轻缓的声音。
接着一只大手慢慢伸到顾川眼前，在离他的手只有三厘米的地方停住。
alpha半是劝慰半是逗弄的声音低低响起：“不想说话可以抓住我的手。”
抽鼻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顾川眯着红肿的眼睛看了那只手很久，才微动自己的小指，轻轻搭住左喻成的指尖。
左喻成已经做好了被挥开的心理准备，显然没料到顾川真的会主动碰他，愣了愣之后闷声笑起来，顾川尴尬地想要收回手，却被alpha勾住。
比他的略大一些的手捉住顾川的手指，手掌的薄茧磨过他的手心，手指挤进他的指缝，将顾川的手牢牢扣住。
——掌心贴着掌心的温热感让他胸口不再像憋着一口气般难受，鼻腔的酸涩感也微微减弱。
他感到安心许多，乖乖任人抓着，只是还不知如何开口。
顾川一直握着的珍珠扣吊坠从他指缝中落下来，连着他颈上的银链，在锁骨处晃荡，塑料珍珠微微反着光。
“那是什么？”左喻成轻声问。
“……”顾川空着的另一只手又握住它，像是想将它藏起来，“我妈……我亲生母亲的东西。”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那里没有一件东西是我的，我只有这个。”
“那里”指的当然是顾宅。
左喻成凑近，两人交握着手，肩膀也堪堪相抵，alpha的气息又靠近了些，似乎是真的感到好奇，“我能看看吗？”他问。
顾川慢慢摊开手心，借着路灯透过车窗的昏黄灯光，给他看那枚朴素的珍珠扣。
他这会抬起头来，额前微乱的发丝因为对着光被染上一层金色，眼皮狼狈地肿起来，低眉看着自己小心捧着的东西。
左喻成把脑袋凑过去，认真地看着那颗小小的塑料珍珠，“嗯，很漂亮。”
顾川又想到alpha上次夸他的妈妈漂亮，憋不住的眼泪一颗一颗往外掉。
“我不知道……”他匆忙挣开左喻成的手，用手臂挡住脸，哽咽的声音漏出来，说着乱七八糟的句子：“我忘记她漂不漂亮了……我找不到她的照片，她的名字和好多人的刻在一块碑上，太高了，我找不到……我找不到她……”
他心底其实根本不在乎林玖英，不在乎顾乔，更不在乎顾千秋。
只是他时常会想，这个世界上真的找不到他的归处了。
左喻成眼中的情绪复杂，伸手轻轻把这只呜咽的扇贝打开，将他用来遮掩的手臂拉下来。
顾川哭得头疼，把额头抵到alpha靠近的肩上。
左喻成轻轻拍着他的背，“没关系的。”他轻声重复道：“没关系的，会找到的。”
这场宣泄持续了一段时间，短暂崩溃过的顾川很快就哭累了，他没来得及离开左喻成薄荷味的肩头，就闭着眼睛，不时抽着气，浅浅睡过去。
等他再醒来，车已经停在他临时住所的楼下了。
顾川从后座上撑起身子，身上的外套滑到一边。后知后觉身上沾了一些属于外套主人的薄荷的清香。
或许是托了草木香气的福，也可能只是累了，就算刚刚被悲伤的情绪淹没过，顾川这一觉也睡得十分安稳。
不知什么时候回到驾驶座开车的左喻成听到动静回头，“醒了？”
“嗯。”费力地睁着红肿的眼睛，顾川反应了一会，才带着鼻音道：“对不起。”
他又给左喻成添麻烦了。
“……”醒了就开始见外。左喻成腹诽，却也清楚不是跟他较真的时候，于是他只摆摆手，“没事，是我想安慰你，不用放在心上。”
顾川眼神飘忽，继续道：“你不用怕，我情绪不稳不是因为有病……”
左喻成低着头操作了一会他的终端，终端里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汪汪汪——”
“你是说这样？”左喻成又按了一遍，顾乔沙雕的叫声又响起：“汪汪汪——”
“……”顾川哭笑不得，“你怎么还录音了？”
“本来是想用来提醒你，他们一家子人才是疯狗。”左喻成晃晃手腕，“现在发现做成铃声也挺好玩，在想要不要传到网络铃声库。”
“噗。”顾川终于肯露出笑脸，“我反正不想用这个。”又沙雕又烦。
“嗯，也对，换我我也不想用。”左喻成看见他脸色好些了，也跟着弯起嘴角。
顾川整理好自己，重新把蓬乱的头发揪成一个松散的半丸子头，就下了车。左喻成跟着他一起，两人在顾川要进去的单元门口分别。
临进门前，顾川回头看了左喻成一眼。
左喻成似有所感，在他开口前扬着眉阻止：“不许谢我！”
“……”顾川还没说出口的话被他堵回去。
“就，没有口头道谢以外的吗……”左喻成小声提醒道。
顾川面露窘迫：“等我这个月工钱发了——”
左喻成：“……”有时候顾川挺像狄天翼的，说话都很气人。
alpha叹了口气，像是提示一样伸开双臂。
“……什么？”顾川抬着红肿的眼皮看他。
“告别要拥抱不是常识吗？”左喻成睁眼说瞎话。
看着顾川犹豫的样子，他有些失落地垂下手，勉强笑道：“好吧，不想就算了，我开玩笑的。”
刚才两人在车上的拥抱只是顺势而为，顾川没想特别复杂，这会左喻成想要的是他主动给出的拥抱，哪怕仅仅只是代表感谢。
——他只是想证明顾川渐渐不再防备他了。
可看样子他还是没有进展。
左喻成转身摆摆手权当告别，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背后就陡然贴上了一个熟悉的温度。
这个由顾川主动发起的拥抱一触即离，左喻成只来得及从风中捕捉到一句：“谢谢你。”再转过身，顾川已经噔噔噔地飞速逃跑上楼了。
左喻成呆愣半晌，他的耳根迅速地烧起来，又蔓延到脸上。alpha捂着脸慢慢蹲下。心想自己刚刚到底是怎么提出这么暧昧的要求的——
关键是，顾川做得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反而让他觉得久久无法平静。
他不由得开始回忆相贴的体温，回忆自己到底有没有闻到酸甜的信息素，回忆omega消失在楼梯转角的发尾。
左喻成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omega，其实也在楼梯转角后，用跟他如出一辙的动作，红着耳朵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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