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还伞
“没带伞吗？”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来，像是梦中的场景。
“嗯。”林默有些紧张而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掩饰一下。
好在沉默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很久，顾延便找到了话题，“今天在办公室看到你了。”
林默愣了一下，才想起她被英语老师叫到办公室的事，只觉得这不是个好的话题，她明明记得进去的时候只有几个英语老师在那，“你也在办公室吗？”
“我去送作业，进去了一趟。”顾延似乎并不觉得这话题的尴尬，继续打趣道：“感觉不是加油的状态啊。”
短短两句话就踩到了林默两个雷点，写信和被叫到办公室训话，哪个都是她不想提及的话题，林默感觉童年滤镜又一次破碎了，却又觉得轻松了许多，连带着思路都畅通了很多，才想起打闹逗趣才是他们交流的方式。
最初的时候顾延也时常逗她，而不善与人交流的她总是不知道如何回应，慢慢就疏远了。过了这么多年，交流的本领有所长进，似乎不再手足无措了。
“那是个意外，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林默辩解着，眼睛狡黠地眨了眨，想起他上次月考似乎没有考好，学校一般会把前一百名张榜公布，而成绩不错的他都没有出现在榜上。“对了，你上次月考考了多少名，大榜上貌似没看见你。”
“128名，你就是因为这个给我写信的吗？”
林默一抬头刚好望进了他深邃的眼睛里，只觉得雨伞隔开了外界，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人，连忙移开了视线，也想起以前的她确实是因为看到他没有考好才写了封匿名信。
看着前方路面上雨滴溅起的涟漪，林默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做了个梦，梦见高中毕业后失去了你的联系，过了很多年，上大学又参加工作，我依旧想遇到你，却怎么都找不到你的联络方式，也再没能遇见你，便觉得应该趁着还能联系的时候要个联系方式。”
虽然听起来像个玩笑，顾延却难得的沉默了，过了良久他说：“你这个梦听起来好累。”
“确实好累，还好是个梦。”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林默回家的面包车前，顾延将伞收起递给了她，“你拿着吧，回去还会下雨的。”
她刚想推辞，却见他已经带上帽子跑着上了另一辆车。
坐在车上林默拿着湿漉漉的伞，入手冰凉，却觉得心中一片温暖，想起方才找车时的心照不宣，才发现原来他也知道她坐的这辆车。
回想起方才的对话，顾延似乎还是她印象中熟悉的顾延，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都没注意车门开启，直到一张大脸出现在面前。
“呦，想什么呢？”周琪一脸八卦地看着林默，“刚才那是顾延么？你俩什么情况。”
“就是没带伞，刚好遇见了，蹭个伞的情况。”这时候车上已有三两个人了，林默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担心她多想，连忙摆摆手，将周琪推到一边座位上。
“好吧，有没有八卦一下？”周琪显然没有多想，也没有注意到林默的暗示，可能她觉得其他人也都不认识顾延，八卦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八卦什么？”林默这才想起她之前说过的情书和休学的事，只觉得好心情瞬间没了大半，她也很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天赋，“这种事情不好去问吧。”
“那你们刚才聊的什么？”周琪似乎还是不死心，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也没聊什么，你要是想知道，下次我帮你问问啊，我就说：顾延，周琪想知道你有没有女朋友。”林默故作轻松地扯开话题，不想坐在前面的同学纷纷回过头来看热闹。
“顾延是谁？”
“我才不想知道呢。”一向厚脸皮的周琪都恼羞成怒了，一双魔抓伸向林默咯吱窝，“林默！”。
“周琪，我错了，饶了我……”向来敏感的林默最怕痒了，仿佛全身都有痒痒肉，边躲着边求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久没有这么放肆的玩闹过了，只觉得方才的烦心事也一扫而光。
面包车小区门口的时候雨还在下，一下车林默便看见在路边撑着伞的妈妈。
“妈，您怎么来了？”她三两步跑进妈妈的雨伞下。
“我看外面下雨了，担心你没带伞，就想着出来接接你。”
“哦，我借了把伞。”林默边说边撑开了手中的伞。
“找谁借的？我说看着不像咱家的呢。”
“周琪，借给我的。”
“那她怎么办呢？”
林默愣了一下，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顾延淋着雨离开的画面，有点懊悔没有及时找个借口把伞给他，不知道有没有人接他。
“默默？在想什么呢？”妈妈再次问起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哦，她和车上的一个同学顺路，那个同学有伞。”随口撒了个谎，她可不想引起父母的误解，毕竟她妈妈是知道她喜欢过顾延的。
小学的时候她有什么心事都会和妈妈说，包括她喜欢顾延，她妈妈听后沉默了一会，“为什么喜欢他呢？”
小小的林默思索了一会，“他学习好，长得好看。”
担任多年小学教师的妈妈并没有像传说中别的家长得知孩子早恋那般大惊小怪，回应地颇为淡定，“他学习好，又优秀，你喜欢他也是正常的，与其说这是一种喜欢，不如说是对优秀的人的一种欣赏，你好好学习，将自己变得更优秀，他也会欣赏你的。”
几句话巧妙的把她的喜欢升华到了欣赏的层面上，还不忘给她找了个学习的动力，她也是深信不疑的，努力的把自己变得优秀，追赶他的脚步，在一个班里的时候也曾感受到他的关注，每当她取得好的成绩，得到老师的夸奖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地看向他，他也总是默契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欣赏。
后来不在一个班了，这样的默契便不再有了，她依旧在努力着，让自己的排名出现在张榜公布的名单上，在学校报纸上发表文章，却不知他是否还会像以前一样关注着，无论有没有关注过，都不可避免地成为两条平行线再没有交集。
很多年后她才发现，比起遥不可及的优秀，人们更容易喜欢相处融洽的、对自己好的和欣赏自己的人。所以这次，她要让他知道，她欣赏他。
第二天早自习结束的课间，林默拿着伞去楼上的八班找顾延了，担心他会出去吃饭，特地选了个大部分去食堂的人都回来了，距离上课又还早的时间，刚好适合当面还伞再聊上几句。
到了门口向内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班级里忙着收作业的顾延，这么远的距离喊他似乎不是她的风格，找别人转告也有些困难门边的座位上还没有人，林默正踌躇着该怎么叫他，只见一个他们班上的女生向门口这边走来。
这女生她是知道的，年级的风云人物李婉婷，张扬自信又落落大方，年级活动、节目主持都少不了她的身影，是林默曾经想成为的模样。
林默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和自己较劲，自卑于内敛的性格，希望成为那样引人注目的人，却发现性格的事很难改变，也难分好坏，毕业以后慢慢学会了和自己和解，学会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把时间和精力更多的放在擅长的事情上。
李婉婷刚走出教室，林默便拦住了她，“同学，麻烦帮我叫一下顾延。”
她看了一眼林默，也没有进去，只是扒着门口向班内喊了一声：“顾延，有人找。”
顾延闻声出了教室，走到林默跟前笑着打了个招呼：“林默。”
明媚的笑容晃的林默有些慌张，她慌忙递过他的伞，“你的伞，昨天谢谢你了，你怎么回去的？”
顾延接过伞，“我让司机把我送到楼下了。”
“不错啊，我还担心会害得你淋雨。”林默仿佛松了一口气，昨天收下伞也是藏了些私心，后来颇为懊悔。
“怎么会，我这么机智。”他笑着从裤兜里拿出一张卡片，摸了摸鼻子，“我昨天想了一下，为了防止你以后找不到我，先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吧。”
林默有些窘迫，想起她昨天说过得梦境，他竟留了心。接过他的手中的卡片，不知是哪里找来的纯白色硬纸片，清秀而熟悉的字体，工整地写着手机号和□□号，她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你的名片吗？”
顾延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像初五的月亮，“对啊，这可是绝版的，等以后我出名了，会很值钱，好好收着啊。”
气氛似乎轻松了许多，林默也在不自觉地笑着，“这纸倒是挺好的。”
他挑挑眉，“从广告纸上剪下来的。”
林默不禁想起小时候沿着胡同收别人家广告纸的事，那个时候门上时常塞着各处地产的广告，色彩饱满纸质厚实，正是包书皮的好材料，最开始不知是哪个有想法的同学率先实施并得到了老师的表扬，班上便兴起了收广告纸的潮流。
“还在收集广告纸吗？”
“没有没有，这是发到我家的。”顾延连忙否认，毕竟说起来也不是很光彩的事。
林默笑了笑，摩挲着手中的卡片，“不过我还没有手机，平日也不方便用电脑。”
顾延耸耸肩，“没事，反正也能时常见面啊。”
“周末请你吃饭，作为答谢。”林默红着脸说出了计划已久的打算，明明是请吃饭，却像借钱般难以启齿。
“好啊，去哪吃？”还好顾延及时给予了答复，免去不少等待回应的窘迫。
林默想了想，晃了晃手中的卡片，“到时候联系你。”然后故作淡定地一溜烟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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