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入夜渐微凉，打发走了菱香，沈言箴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比起这个在四妹妹跟前木讷寡言的大丫鬟，她越发怀念起结香和桃香了。

        因为自己差点走丢，四小姐沈言菻担惊受怕了好一会儿，每年上元节灯会的时候都会发生几起妇女失踪事件，这次是她大意了，于是回去之后千叮咛万嘱咐，让菱香务必照顾好自己。

        沈言箴一开始还不大清楚情况，便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没想到得到的回答居然是菱香会一些粗浅功夫，她原是武馆馆主的女儿，后来家道中落，这才卖身成了沈言菻身边的丫鬟。

        于是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就是个废柴的沈言箴，在菱香诧异的目光中给自己随身携带了几瓶辣椒水，虽然可能用处不大，但多多少少可以迷惑一下敌人。

        菱香虽然在回广济寺之后被沈言箴打发出了房间，没想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却不声不响的睡在了她的外间。

        沈言箴本想拒绝，但是想到今天的遭遇，到底是随她了。

        第二日，沈言箴一早便用了斋饭，顺便看了几本佛经，后又觉得无聊，抄录了几篇经文，打算烧给她那早逝的亲娘和命途多舛的女主，望她们能够早日投胎。

        至于四妹妹沈言菻口中的醉香楼猜灯谜，她倒不是太感兴趣，毕竟京城中的那些贵女，多是眼高于顶之辈，她一个不得宠又病弱的嫡女，实在没有结交的意义。

        但是想到能够多出去走走看看，又有些兴致勃勃，也不知今晚的灯谜胜者会是那梁国公府，还是威远侯府了。

        抄完了佛经，她便戴了幕离在佛前将佛经烧了去，上元节才过了一天，这第二日明显比第一日的人多了不少，甚至她如今栖身的香房隔壁又住了一户女眷。

        既是萍水相逢，沈言箴也无心结交，但也隐隐听说那是某个绣坊的绣娘们，因为得了永安侯夫人的青眼，便随行一起前来礼佛。

        因为永安侯夫人的存在，作为本就是偷溜出来的沈言箴，因不知对方与原主有没有见过，便也歇了再出去的心思，找了一张空白的纸，状似随意的写写画画一些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东西。

        还好菱香不识字，以为这位三小姐又写在吟诗作对，她自己不懂这些，但知道自家小姐也爱这些，便也识趣的没有去打扰。

        转眼便到了与四妹妹沈言菻约定好的时间，主仆二人酉时便早早的在醉香楼等候，菱香这人虽然沉默寡言，不过眼力见还是有的，怕沈言箴待着无聊，给她点了一桌子菜，又让酒楼中说书人说了一段如今最时兴的话本，来给她解解闷。

        沈言菻为沈言箴准备的房间是地字一号房，不算打眼，但是位置极好，从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这酒楼门口的热闹，是四小姐为她早早便定下来的，不然在上元节这天别说楼上，只怕是楼下也很难订到座位。

        那位说书人说的话本正是之前看到的，不过这个故事在这里可不叫《诗经》，而是有一个别的名字，叫什么《黄粱美梦》。

        她对这个故事兴趣不大，却对说书人本身很感兴趣。

        “是不是想听什么这说书人都会说？”如今虽还不到时辰，但是醉香楼倒是来了不少人，零零散散的坐着，反而对台上说书人说了什么内容兴致缺缺，以至于菱香为沈言箴点了个《黄粱美梦》，也无人反对。

        “要有话本说书人才能说。”菱香难得说了一句沈言箴想听的，便让她不再追问，如今不过酉时，到戌时上元节猜灯谜的活动才开始，想着一会儿好戏就要开锣，她便淡定的一边嗑瓜子，一边听说书人讲那书生的遇到那户人家之后，如何逍遥自在，在被道人撞破之后如何羞愧难当。

        “那书生也不是啥好东西。”沈言箴自言自语，“先是贪图人家美貌家财，心甘情愿做了上门女婿，后被撞破心虚主动划清界限，这当了官肯定也是个贪官。”

        菱香是个很好的听众，听着沈言箴的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可能是直接过滤了。

        “对了，这个桂花糕、皋董糖还有左边那盘，右边那盘等会走的时候帮我打包一份带走。”沈言箴尝了些点心，把觉得不错的都打算带走，至于叫不出来名字的，她也不指望菱香愿意告诉她了，便直接用左右代替了名字。

        “奴婢知道了。”这之后菱香便一个字也没有再说过。

        随着时间的推移，醉仙楼的来人越来越多，这个时候酒楼里也挂出了今天的谜语。

        一盏精致的兔儿灯被挂到酒楼门口，下方用红色的丝线悬着彩色的长纸上面正是今日的谜面。

        “这第一题，便是遇水则清、遇火则明，猜一个字。”之前的说书人如今站了出了，为众人主持今日的猜谜活动，“今日第一个猜中此题的，不但能获得这盏兔儿灯，还能获得一百两银子，连猜中十题者，可获得一千两纹银和免费醉仙楼三天的吃喝。”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越聚越多，但谁也不敢贸然踏出这第一步。

        这争的是银子吗？不，这争的明明是面子。

        “你说你家小姐如今在哪个房间？”沈言箴看戏看的无聊，这都一刻钟了，怎么一个人也不见出来，尤其是那争强好胜的万雯倩，居然也没有出声，仿佛都在憋着一口气一般。

        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被推了出来，一脸怯怯环顾四周，这才说道：“我家主子、子猜这个字是烧、烧。”

        此话一出，顿时引开众人哄堂大笑，有人打头之后，其他倒是陆陆续续有几家让小厮上来答题的，可惜都被醉香楼的掌柜给否了。

        “奴婢这就去去问问。”若只是其中一个不争也就罢了，但是两个人同时罢手，甚至出来猜谜的全是下人小厮之流，出来的答案更是千奇百怪，却没有一个挨着边，仿佛都在指引着什么。

        沈言箴这边百爪挠心，心里猫爪一般，脑子里有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于是就连在一旁装木头的菱香也察觉到不对，道了一声不是便匆匆开门出去了。

        “是什么来着，快想想。”沈言箴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瓜，一定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自己忘记了。

        这时楼下终于来了一位看起来像样的人，虽然还是下人装束，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仿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话的时候嗓音更是有些尖细，好像被谁掐住了脖子一般，只见他不急不缓的说道：“我家主子猜这个谜底乃是一个‘灯’字。”

        底下瞬间爆出一阵喝彩来，就仿佛是提前演练好一般，配合默契，居然没有一人出来反对。

        这个人一说话，沈言箴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起来。

        这时菱香也回来了，她看起来情况也不太好，只见她一回来便把门牢牢的拴住，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神色，居然透出一抹惊慌来。

        “小姐说，是太子出宫了。”菱香在附在沈言箴耳边说道，“太子听闻醉香楼有猜灯谜的活动，觉得有趣就过来了，这事本是隐秘，但是被太子身边的人漏了口风，那梁国公府的嫡小姐最先知道，便宁愿输给小姐，也不愿赢了今天的灯谜。”

        “小姐察觉到不对，左等右等等不到对方开口猜灯谜，差人打听之后，便也知道了这件事。”话说到最后，菱香的语气慢慢平稳了，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太子的雅兴，全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她虽然有些害怕，但是既然大家都在装，没道理她非要表现出来不适。

        “三小姐？”菱香说着说着，发现沈言箴双眼发直，仿佛神游太虚，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三小姐，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有听着，有什么你就说什么，不用管我。”沈言箴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么重要的剧情，她怎么给忘了呢，这本来是原女主的高光时刻，也是原女主和男主初次相遇的名场面，为后来原女主进宫埋下了伏笔。

        可是如今一看，自己这个女主避开了这个剧情，反而让男主在这场灯会中大出风头，虽然知道这是大家有意成全，却还是让沈言箴倒吸一口凉气。

        之后的几场灯谜，还是一批下人先猜出错的灯谜，引出那尖细嗓音的正确答案，来来回回几次之后，居然让那人连猜中九题。

        还差一题，这要再猜中，便圆满了。

        沈言箴倒吸一口凉气，如坐针毡，想要离开却苦于门口都是人没有办法离开。

        果然，就在第十题，那人就要说出最后一题的答案的时候，一群黑衣刺客从天而降，举刀刺向沈言箴隔壁的房间。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沈言箴欲哭无泪，谁能想到堂堂太子殿下就在她的隔壁呢，可是她一点都不想做那条被殃及的池鱼啊。

        身旁的菱香也被吓得花容失色，不过好歹她还有一些粗浅的功夫，尽管吓得不轻，但还是记得自己的职责，拉起沈言箴就往门外躲。

        醉香楼也因为突然冒出来的刺客乱成一团，到处都是被殃及的池鱼，就在所有人都在往外跑的时候，沈言箴眼光一扫，居然看到熟悉的身影义无反顾的冲向她隔壁的房间。

        唉，这叫什么事啊。沈言箴在心里划了个十字，默默祈祷，便也随着慌乱的人群，离开了醉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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