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第二百四十章筑城（一）

根据戚钢的交代，他们是从筑城一线开始贪污赈灾粮款的，主意是筑城的王记粮行的王掌柜出的，他和安顺城的胡掌柜是姑表亲，俩人早在三年前就隐隐暗示过，可以这么将金山寺的钱据为己有。他们说黔州府地处偏僻，金山寺一般很少来人查，就是查，来人也多查账，只要他们账面上做的平，不会出大问题的。戚钢最初婉拒了他们，直到戚钢因为窦梦雪的缘故和他们同流合污。戚钢说，王掌柜和胡掌柜应该是三年前就开始了，不过贪污的数额比较小，毕竟隔着自己不好操作，直到自己参与之后，数额才大起来的。

        “裴兄，胡掌柜那边有戚锋打着掩护，这王掌柜可就不好办了，咱们也不知道他背后有没有连着人，一个处理不好就麻烦了，这该怎么办呢？”语嫣问裴铮，同时庆幸——得亏了古代消息传播不那么发达，他们才能处置戚钢，筹集尽可能多的资金。

        “我们去了看情况吧！阿嫣在黄果树瀑布那里的一句无心的话倒是给了我一个思路，但是，也得看情况吧！”裴铮故作神秘。

        “我说什么了？”语嫣好奇。

        “说金玉良言了呀！”裴铮卖关子，就是不说。

        到筑城的时候，刚刚午时。筑城不愧是黔州府最大的城池，其繁华远非安顺城能比。城门高大宏伟，城内高楼林立，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极了。他们打听了“王记粮行”的总铺所在地，就挑了它不远处的一个中等的客栈住下了。

        吃完了饭，几人兵分三路：语嫣和崔嬷嬷一路，去王掌柜家的附近看看有没有可以打探消息的门路；崔柱和季掌柜一路，去查账，估计胡掌柜早已给王掌柜通了消息，不去反而引起他的怀疑；裴铮三人去联系运粮的事宜，晚上客栈汇合。

        崔嬷嬷打扮成专给富贵人家的奶奶小姐们梳头的梳头妇人，语嫣扮成她的闺女，俩人拎着篮子出门了。她们来到王掌柜家的角门，一般有头有脸的仆妇们都从这里进出。俩人等了一会儿，果然不久就看见一个打扮的比较讲究的仆妇从里面出来，崔嬷嬷和语嫣迎了上去。

        崔嬷嬷拦住她：“这位奶奶，小妇人是专职梳头的，这是我亲手做的小玩意儿，不值几个钱，给奶奶当个消遣，希望奶奶有机会照顾照顾我的生意，我这几天都在这一带转悠。”

        那仆妇刚想发火训斥，却瞥见崔嬷嬷手里的山茶花头饰惟妙惟肖，难得的是还透着一股雅致的味道，顿时就熄了火，她接过头花仔细看了看：“这是你自己做的？虽说料子平常了些，但样子倒也马马虎虎。你是梳头的？我们这一带常来的是刘婆子，怎么你看着眼生？”

        崔嬷嬷说：“奶奶好眼力，我是新搬来筑城的，是因为我儿子才考来读书。我家家境一般，平时喜欢倒腾这些小玩意儿。原来在家乡时也经常卖给铺子挣家用，再加上我梳的头在我们那一片是有名的好看，初来乍到，没有别的生计，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挣些钱贴补家用。至于其他梳头婆子，我倒不熟。”

        那仆妇一听，态度倒是好了一些：“原来是秀才娘，难怪这头花透着一股子雅致，这样吧，我去试试，成不成的我也不敢打包票！你在这儿等着吧！”“谢谢奶奶！”崔嬷嬷真诚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管成不成，我都感谢您！”

        崔嬷嬷那要是真诚起来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果然，那仆妇露出了笑容：“你也别叫我‘奶奶’，我当不起，我也不过是个侍奉人的，真正的奶奶们在里面呢！看样子，你长我几岁，就叫我妹子吧！大姐，你略等一等，我去去就来！”

        过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那仆妇从里面出来了，面带喜色：“大姐，您跟我来，算你运气好，我们奶奶正为梳头的丫鬟梳不出别致的头发烦呢，我一说，她倒是有了兴趣，让您去试试！”

        “哎呀！怪道我今儿出门听见喜鹊叫呢，原来是要遇贵人，谢谢大妹子！”崔嬷嬷谢道，“这是我那小闺女阿嫣，阿嫣，快谢谢姨！娘挣钱了今天给你买肉吃！”

        “谢谢漂亮姨！”语嫣笑得很甜。那仆妇见语嫣虽长相一般，但谈吐倒大方，笑起来还很好看，而且说话也讨喜，就笑着说：“那成，我就做主，都进去，不过，小丫头，进去之后可不要乱说乱看哦！”

        说着领着她们进去了，边走边给她们介绍：“一会儿我带你见我们二奶奶……”她左右看看无人，小声说：“她是我们掌柜的二房，掌柜的疼她疼的很，在家里，大奶奶都不敢轻易招惹她。她最讨厌人家说什么‘姨娘’‘小妾’之类的，你们千万注意。四年前，因为她生了府里唯一的哥儿，掌柜的更是把她宠上了天，把她侍奉好了，她一高兴，你儿子的束脩就不成问题了。她也是读书人家的姑娘，所以对读书人有好感，你们一会儿不妨多谈谈这方面的话题。”

        崔嬷嬷巴拉巴拉篮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牡丹头花，花蕊是用银丝线加银珠儿做的，花瓣的丝绸也是中档的。崔嬷嬷将头花递给那仆妇：“妹子，我也没有什么能表达我的感激，这是我这里最精致的头花，你要是不嫌弃，拿着戴吧！”“这太贵重了吧！”那仆妇见头花不比上回二奶奶戴的那个差，就有些犹豫。

        崔嬷嬷一把将头花塞给她：“妹子你还和我客气，你给我介绍个好活儿，凭我的手艺，定能叫你们家二奶奶满意，到时候我这一个月的吃穿嚼用都有了，我不知该如何感激你呢！”

        那仆妇想着二奶奶的大方，就收了头花，还给她出主意：“我看你们做头花的手艺不错，就是做东西的材料差了点。你不妨建议二奶奶给你们一点材料，给她做出头花来，倒时候赏赐更多！”

        “还是妹子有见识，成，一会儿我试试……”

        说话间就到了二奶奶的院子里，院子花团锦簇的，显示着主人很受宠。她们被引进偏厅，一个三十左右的美貌妇人随意地靠在美人/榻上，手里拿了一本书。这就是那仆妇口中的二奶奶了，语嫣看见她，脑海里立刻出现四个字——人淡如菊。见人进来，她放下书，缓缓地说：“秋香说你很会梳头，头花也做的不错，把你做的头花我看看。”

        语嫣立刻从篮子里拿出一朵重瓣菊花，递给二奶奶：“二奶奶您看，我觉得这花很衬您的气质，五柳先生说‘秋菊有佳/色’，说的就是您这样的！”说完甜甜一笑，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噗嗤——”二奶奶忍不住笑了，“小丫头还知道‘五柳先生’，拿来我看看吧！”

        语嫣一边将头花递给她，一边回道：“回二奶奶，我哥哥读书的时候我偷听来的，觉得这句话像是写我家后山上的野菊呢！”“哦？你哥哥还读书吗？”二奶奶一边细细地看，一边随口问道。“是的，我哥哥刚刚考上我们筑城的大书院，我和阿娘出来挣钱给哥哥读书。”语嫣笑着说。

        二奶奶看样子很满意这菊花的样式，对那仆妇说：“秋香！你这次荐的人很不错，这头花确实很别致。”秋香赶紧恭维道：“等闲人也不敢往二奶奶这里带，我是看这母女谈吐文气，且做的头花很有一股雅致的味道，才敢给二奶奶带来。”说着把刚才崔嬷嬷给她的山茶花给二奶奶看。

        二奶奶点点头：“料子差了点，样子倒不错。这菊花是谁做的？我给你料子，能立时做出来吗？”崔嬷嬷道：“是我这小闺女做的，奶奶要是不急的话，大约半个时辰就能得。”

        “嗯，秋香，去把上等的丝线和各色烟萝纱找一点出来给这小姑娘，让她做一朵重瓣菊花吧！要彩色的！”二奶奶吩咐了一句，秋香应了一声出去了。二奶奶接着对崔嬷嬷说：“你先给我这丫鬟梳个俏皮的发型我看看。”说着指了指屋里一个长相清秀的丫鬟。

        崔嬷嬷点点头，让那姑娘坐下，略一思索，给她梳了双丫髻，双髻微微像□□斜，然后崔嬷嬷在篮子里挑了两朵粉红色的桃花插在髻上，明明是普通的双丫髻，但经过崔嬷嬷微微的变通，那小丫鬟立刻变的调皮又活泼起来。崔嬷嬷说：“二奶奶，如果有胭脂水粉，我稍加修饰，这效果会更好！”二奶奶满意地点点头，奇怪地问：“你还会梳妆打扮？”崔嬷嬷笑着说：“我原来就是负责我们姑娘梳妆打扮的。”

        “你就给我梳一个和这朵重瓣菊头花相配的发型，然后化一个相匹配的妆容吧！”二奶奶吩咐道。“好咧！”崔嬷嬷让二奶奶坐在梳妆台前，手脚麻利地给她梳了一个坠马髻，梳好之后，给她净了面，又重新配着发型化了一个新的妆容，这时语嫣的头花也做好了，崔嬷嬷将头花插入发髻，然后说：“二奶奶，您看！”二奶奶看着镜子中那个仿佛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美人，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自己！

        整个屋里的丫鬟们也惊叹：“二奶奶太美了！”

        “二奶奶何时不美过？”一个浑厚的男声从门口传来，二奶奶一回头，那男子眼睛立刻放出更盛的光芒：“雅茹，你莫不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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