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陪伴
时间已是深夜，路上来往的人不算多，但临近高年级的宿舍楼，总有些热爱夜生活的人还在进进出出。
晏酌偏头看了眼江佑，没有多余的问这人，怕不怕又跟自己传出什么闲话。
江佑既然敢跟他回宿舍，一定是什么都想好了的。
“滴”
刷了学生卡，大门“咔哒”打开，晏酌替他推开门。
江佑刚进去就感觉到了这栋楼跟自己那栋的天差地别。
多的不说，就论一楼大厅的墙，那白得都晃人眼。
而新生楼大厅的墙面上，是肉眼可见的灰尘和星星点点的蜘蛛网。
晏酌笑了下，边领着他上楼边说，“学校一向如此，是会磨一磨新生的，我们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
“嗯”，江佑尽量让自己不去看连楼梯扶手都精致万分的公共环境。
目的地在顶楼，最里侧的那间宿舍。
晏酌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江佑用余光看见了旁边一排微微开着的门缝。
他转头扫过去，门缝又瞬间合上。
“进来吧”，晏酌说。
“好。”
江佑回眼，然后愣住。
眼前的场景宽敞，整洁，明亮。
蓝白调的桌椅，淡雅的极浅绿底护眼墙漆，没有危险又硌脚的扶梯，没有为了节省空间的上床下桌，更没有敷衍又劣质的木色装潢。
眼前的宿舍完全能当成市面上品质数一数二的精装房，并且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是都这样”，江佑靠在门框上，忍了忍问，“还是你们自己装修的？”
晏酌没说话，但欲言又止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行吧。”
江佑深吸一口气。
他本来没觉得自己宿舍的环境有多差，他也不是个娇气的人，房子么，干净就行。
可现下对比着一看，才觉得有点无法忍受。
学校真是…够狠。
“我和齐衷的东西分的很明确，右边的部分都是我的，可以随便动”，晏酌拉过一把椅子给他，“请坐。”
江佑被他桌面上两个宽大的屏幕吸引注意，指着问，“两台电脑？”
“不是，主机只有一个”，晏酌抬脚轻轻踢了下旁边的一个小箱子，“两个屏幕是做分屏用，平时开发的时候，一边看代码，一边看效果，会非常方便。”
“哦…”，江佑了然的点头。
晏酌看了眼时间，快一点了。
“不早了，你先去洗澡，我给你换一下床单，你今天睡我的床。”
“我之前在寝室洗漱过了。”
“哦，那好”，晏酌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的床单被罩，又在上面喷了一通阻隔剂才罢休。
一个人套被子会有点难度，江佑起身弯腰要去帮他，却被叫住。
“你坐那儿别动，我马上就好。”
江佑指着只进去了半头，却已经扭了三圈的薄被，不信道，“你确定？”
晏酌微微喘气，“我确定。”
“得了吧…”，江佑戳穿道，“你这手法都不像是会套被子的，我来。”
“别！”
晏酌这时候动作倒是挺快，一下把整条被子都抽过去了，让人扑了个空。
“你别沾手。”
“…我套个被子还是可以的”，江佑往前追了两步。
“你就是觉得自己太可以，伤口才会崩裂”，晏酌侧身挡住他的方向，后悔道，“我今天下午那会儿，就不该放你走。”
他本以为会有室友在江佑身边，并且他清楚，不管自己说什么要照顾的话，这人也是不会同意的，索性就没开口。
但要早知道放任会是这种结果，他怎么说也得把人放在视线以内看着才好。
“真的只是个意外”，江佑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们寝室上床的那个扶梯，设计的太不合理，我脚滑了一下，应激状态下用右手救急了。”
晏酌顿了顿，抬眼，“终于说实话了。”
他叹了口气，不敢想江佑要是没撑住从上面摔下来又会是什么结果。
肯定是伤上加伤。
“江佑，你是我见过最倔的人，没有之一。”
“你也是我见过最热心肠的人，没有之一”，江佑反问，“为什么今晚没回家，留在寝室？”
晏酌刚想找理由，就被一句话堵了回去，“实话应该换实话。”
“…”
“因为担心你”，晏酌无法在江佑的注视下隐瞒任何事情，他低垂眸子看着纯白的被罩。
“你也许不一定需要我，但我要一定在你需要的时候能出现，仅此而已。”
江佑眼睛微微瞪大，俯身去抓床上的被子，攥在手里，用力拉了拉。
他像是在求知一样认真的问道，“晏酌，你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晏酌哽了一下，半晌道，“不是。”
静默间，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拨云见日似的，但却被人又按回了原处。
“谢谢”，江佑松了手，“作为你的朋友，我很荣幸。”
晏酌手抖了一下，转身掩饰着情绪，又去折腾面前的被子。
江佑坐了回去，看他搅来搅去的，成了一团乱麻，分不清出入口。
“我今晚还睡得上觉吗？”
“马上就好。”
“你洗澡了吗？”，江佑突然问。
“还没有”，晏酌扭头，“怎么了？”
“要不你先去洗个澡吧”，江佑摸了摸鼻子，“你出汗了。”
“？”，晏酌微愣，“这你都知道？”
酒香气满屋子都是了，可不是知道么。
晏酌大概也反应过来是什么原因了，立马先拿阻隔剂喷了自己一通。
“这时候鼻子倒挺灵的了，我的疏忽”，他放开可怜的被子，转而去拿睡衣，“我尽快，你坐这儿别动。”
浴室的门被关上，水声响起。
江佑摇了摇头，起身开始套被子。
他两三下套完，扭头看着房间内另一张床。
是齐衷的床，晏酌一会儿应该要睡在那儿。
两个人的床单跟一起买的似的，一模一样，都是纯色。
但味道不一样。
江佑站在齐衷床前，隐约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味。
他都不想去辨认那是什么，只觉得抗拒。
每个人贴身的物件儿上，都难免会沾染些自己信息素的味道，这是没法避免的。
江佑皱了皱眉，心里不免对晏酌是否能在这种味道的包围下安然入眠产生了怀疑。
毕竟自己不太喜欢这个味道。
只思量了两秒，江佑果断转身，在晏酌的衣柜里又翻出一套崭新的床单被罩来，两三下把齐衷的东西扒下来，把新的换了上去。
晏酌擦着头发出来时，江佑刚捡起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齐衷的床单在找地方放。
两人面面相觑，晏酌指着他手里的东西和齐衷的床来来回回几下才道，“你是想把它扔了吗？”
“”
其实确实有点儿想，这味道熏得他有点难受，想打味道主人的那种难受。
“不是，换下来的，放哪儿？”
晏酌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接过他手上那一坨，扔在了齐衷的脏衣篓里。
回眼看见江佑在揉鼻子，他笑了下，“不喜欢？”
“是”，江佑如实道，“闻着想打人。”
“哈哈哈”
晏酌笑出声。
但他还是科学的解释了一下，“可能是你跟他的信息素有点犯冲，没事，浓度不高。”
“嗯”，江佑往前走了两步，闻到了晏酌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味。
“怎么？”，晏酌拿着毛巾往后躲了一下，“我还没喷阻隔剂，等吹个头发先。”
“没事”，江佑笑了下，“我跟你好像不犯冲。”
在他的嗅觉里，好像任何味道都压不住晏酌本身的信息素味，江佑准确的捕捉到那丝极淡的酒香，并觉得受折磨的鼻子被救赎了。
“”，晏酌僵了僵，偏头道，“你还真是单纯。”
“嗯？”
“没什么”，晏酌转移话题道，“手有没有事？你把我们的都换好了？”
“嗯，没事”，江佑指着齐衷的床，“你没说要换，我自作主张了。”
晏酌既然能跟齐衷住在一起，就说明他们之间应该是不排斥的。
说不定晏酌根本就没打算换床单呢？
江佑现在才想到这层，想到刚才自己的行为也许是不礼貌的。
但管他呢，换都换了。
“是要换的，我不喜欢别人的味道”，晏酌低头去瞧他的手腕，“真没事？疼不疼？”
江佑的手微垂在腰侧，弄得两人的姿势有些奇怪，他抬手轻轻推了推晏酌的头。
“没事，被子薄，没什么重量。”
“啊”，晏酌起身，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那你先上床去吧，我我吹个头发就关灯。”
结巴了？
江佑挑了下唇，“嗯。”
躺下去的时候，肩背上传来一阵酸疼。
下午的时候还没觉得很难受，现下经过时间的沉淀，倒开始痛了。
晚上洗澡的时候，江佑伸着脖子努力看了看，肩上是有一点青的，其他地方估计也差不多，他稍微抹了点药油，但有的地方够不到，就没管了。
吹风机的声音很好的掩盖了一声下意识的抽气，江佑背过身侧躺着，面对着墙假寐。
“我关灯了？”，晏酌关掉吹风机轻声问了句。
“嗯。”
灯被按灭，黑暗降临。
“晚安。”
“晚安。”
睡肯定是睡不着的。
江佑闭着眼睛，头脑清明的跟抹了风油精一样。
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喷了那么厚的阻隔剂，自己还能这么清楚的闻到晏酌的味道。
倒也不重，不浓，但丝丝缕缕的，跟勾魂一样。
“怎么了？”
在他不知道翻第几个身的时候，晏酌忍不住问了句，“是哪里不舒服吗？”
江佑瞬间静止，没动了。
他垂眸，看了眼左手上的灯。
明亮的蓝色。
奇怪，蓝色，那为什么还会被影响的心向往之。
就算他们的信息素不相互排斥，也不应该会如此契合吧？
契合
江佑被自己的用词惊住。
“我”，他声音有点嘶哑，“我还是能闻到你的味道。”
那边静默数秒，传来下床的声音。
晏酌开了床头的灯，不太亮，暖光。
“介意我坐一下吗？”
江佑靠坐起来，“你的床，问我做什么？”
晏酌笑了下，去看他的手环。
“激素水平没什么异常”，他说，“你能闻到我的味道严格来讲不算奇怪，因为这是我的贴身物品，我想问的是，你是什么感觉？”
江佑抿唇没说话。
晏酌委婉道，“有像想打齐衷那样的排斥我吗？”
江佑摇头。
何止不排斥，甚至有点喜欢。
“说实话，我之前一直以为，不论相处的再和平的alpha之间，在真正迸发信息素时，都还是会生理性的产生或多或少的抗拒与排斥，更别说alpha同、性-爱人之间了，他们一定是跨越万难才能在一起，有很多东西永远没办法克服”，晏酌盯着江佑，“直到我今天得知，你的两位父亲都是alpha。”
江佑愣了下。
“在我从小到大所学习到的知识体系里，没有哪一句话告诉过我，alpha之间可以诞生后代，我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晏酌的眉眼被微橙的灯光晕的十分柔软，江佑觉得自己像陷进了绚丽的晚霞里。
“我嫂子所说的特殊情况，我想应该只有一个字，爱。”
“如果足够相爱，是不是什么都不是问题？”
江佑眉目攸地冷了几分，反问，“你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晏酌目光迎了上去，“你对我不排斥，也许是因为被子上面我的信息素浓度不高，也许是因为你还没完全分化受到了潜在的omega信息素的影响，但也许”
“没有也许了”，江佑打断他，“我们之间，没有也许。”
晏酌毫无预兆的被这话一下砸得空白一片，表情有几分茫然，嘴唇嗫嚅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江佑偏过头，捧着两人之间那层其实已经破烂的可怜的窗户纸，轻声问了句，“可不可以暂时不要有？”
“什么？”
仿佛是大落又大起，把人摔下去又抛上空，巨大的落差感让晏酌反应的时间久了些。
但等他反应过来，是又想气又想笑。
“江佑，不带这么玩儿人的”，他轻斥了句。
随即又真诚道，“可以，你想要的，我都能给。”
晏酌抬手替面前的人把一缕有些乱的软发拨正，心头狠狠的松了口气。
江佑作为alpha，信息素对自己也不排斥，这个信息量对他来说太大了，大到能让一向自控力十足的他，忍不住打乱要等江佑分化完再表明些什么的计划。
虽然有点冲动，却是动情所发。
幸好结果不算差，江佑说暂时不行，再等等也好，毕竟两个人现在还是需要保持距离的。
“那为什么下午在隔间，我对你很排斥”，江佑偏了偏头，冲有些走神的人问。
晏酌顿了下，收回手。
“因为当时我是带着攻击性的，所以你的身体会保护你，自然就会抗拒我给的压迫，但物体上的信息素是没有情绪的，你的感受也是最真实的。”
“嗯”，江佑没再问了。
“嗬…”
晏酌笑了下，“那现在怎么办？我再给你喷一层阻隔剂好吗？”
喷了估计也没太多用处，江佑心想。
“不用，我一会儿困了就睡着了。”
“你确定能困？”，晏酌问。
“…”
江佑瞪了一眼他，拽了拽被他压了一角的被子，“回去。”
“诶？你不是说我的床我说了算吗？”，晏酌反而往前坐了点去逗人，“我想再待会儿。”
“…无耻。”
晏酌又挪了点儿。
“…流氓。”
越骂越近。
“…”
江佑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身下的枕头，准备这人要是再凑过来点儿，就砸他。
但晏酌没有了，他退开起身。
“不逗你了，别伤着右手。”
“…嗯。”
关了夜灯，两人重新躺下，江佑翻过身去，就着月色跟另一边床上的人对视。
“alpha和alpha，确实有无法克服的问题。”
晏酌微微抬头，对他突然的一句话有些没准备，“什么？”
江佑缩了缩眸子，“他们永远也不能完全标记彼此，所以一旦走散了，就可以无牵无挂的跟陌生人一样。”
“你…”
江佑说完闭上了眼睛，“晚安。”
晏酌纵使心里有很多担忧和疑团，也只能先咽下去了。
屋内另一侧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还真的睡着了，没再翻身，呼吸平稳。
失眠的换了个人，晏酌左思右想了半天，最终确认一件事。
江佑那番认知，只能来自于他的父亲们。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的。
问题的答案，只能以后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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