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苏液以前见过大雪，多年未见也很开心，但比不上安奇和安松的激动。
雪越下越大，扑朔朔的砸在身上，内侍们闹了一会儿就回了房间，外面实在太冷了，只有安奇乐此不疲，临近天黑才回屋。
“公子，听说雪可以入茶，咱们也存两罐埋在树底下，明年用来泡茶喝吧？”安奇一脸兴奋的说道。
苏液皱眉：“你听谁说的？”
“隔壁凝香斋的侍女夏柳说的，她说她们家少使最喜欢喝雪水泡的茶，说里面有雪的甘甜，如果是梅花上落的雪，还会带着梅花的香气，让人回味无穷。”安奇道。
苏液突然想起，裴樽看似清心寡欲，后宫还是有几个人的，不过都是一些七子、长使、少使一类低品级的嫔妃，住的也都是斋或者阁一类的宫苑，比不上淑宁宫大气。
他在淑宁宫住了这么久，一直在养病，所以没见过那些人，以至于忘了她们的存在，也不知道裴樽有没有跟她们做过什么，按理说裴樽是断袖，应当不会跟女子卿卿我我吧？
苏液道：“我还是喜欢用水泡茶，你想喝的话便去装两罐雪，明年看看是什么味道。”
雪本来就不干净，虽说古代空气好，那也不如清水干净，再放上一年，不等于喝一肚子病菌吗？
苏液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用雪水或者雨水泡茶，反正他是喝不下去。
“今天天气冷，吃锅子正好，冬至，你带着人去御膳房多拿些羊肉，咱们好好吃一顿！”苏液吩咐道，他终于能吃肉了。
冬至是新送来内侍中的一位，性子活泼，人也机灵，已经跟安奇打成一片，他忙不迭的应下，带着另两位内侍去了御膳房。
晚膳还没来，姜高突然造访，一脸凝重，能让姜大总管这般严肃，看来是出了大事。
“公子……”
苏液点点头，让安奇和安松去弄些水果，姜高看房间内只剩他一人才斟酌开口：“公子，奴婢有一事相求，还望公子答应。”
“你先说是什么事，我能做到的自然会尽力去办。”苏液招呼姜高坐下，自他进宫以来，姜高对他多有照拂，他也很喜欢这个办事周全、心思细腻的大总管。
姜高脸上带着担忧：“是这样的，每年初雪那几日陛下总会变得异常沉闷，好像跟陛下的母妃有些关系，具体细节奴婢不清楚，奴婢到陛下身边伺候的时候，陛下的母妃便已经去了。”
“所以，你是想让我去劝他？”苏液为难道：“姜总管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您日日陪在楚王身边，肯定比我了解，您都劝不住，我又能如何？”
苏液看过原书，裴樽的身世也知道一些，但他出现的时候原文还未开始，毕竟他只是个白月光，替身才是主角。
“不不不，奴婢也不是想让您去劝陛下，奴婢想，只要您守在陛下身边，对陛下来说应该能得到些许宽慰。”姜高道，这些年陛下过得不容易，他希望陛下开心多一些，痛苦少一些。
苏液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重要？
这个时候，裴樽应该更喜欢一个人待着才对。
这一笑把姜高看的呆愣片刻：“苏公子，陛下看到您一定会高兴的。”
“他高不高兴我不知道，就当去试一试。”苏液起身，放下手里的话本。
姜高立马跟着往前走了一步：“苏公子，您这是同意了？”
苏液没再说话，跟着姜高出了淑宁宫，淑宁宫的确很大，从正堂走到宫门口将近一百步，苏液让安奇和安松等其他人回来了先用膳，不用等他，安奇一脸不高兴，想跟苏液一起去，被他制止。
外面是真冷，也很黑，刚出宫门就吹来一阵刺骨的寒风，吹得苏液脸都红了，他裹好大氅，但感觉没什么用处，雪仍旧下着，比天刚黑的时候小了些。
苏液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雪路很滑，内侍们尽管清扫过，却仍旧很厚，行走不便。
穿过了一宫又一殿，苏液感觉自己身上的血都被冻僵了，这明显不是去宣仪宫的路。
“苏公子，陛下现在在梅花苑，他……您过去就知道了。”姜总管欲言又止，苏液垂眸，继续看着脚下的路，艰难的往梅花苑走去。
梅花苑距离淑宁宫比较远，地处偏僻，再加上雪路难行，除了梅花苑的宫人，几乎无人会去那里，赏梅也会在白天，而不是晚上，更不会是大雪纷飞的晚上。
到了梅花苑门口，姜高把手里的灯笼递给苏液：“苏公子，您进去就行，奴婢就不去了。”
陛下心情不好，他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好。”苏液点头接过，没有戳穿姜高，裴樽现在一定不喜被人打扰，看到人说不准会做出什么反应，也许没事，也许会生气，姜高担心裴樽的身体，却怕承受裴樽的怒火，所以才把这个艰难的任务交给了他。
苏液提着灯笼，梅花苑的梅花开的正好，里面有好几种梅花，最亮眼的当属红梅，一朵朵一枝枝，在浓重的深夜中盛放。
他穿过一排排梅树，在其中寻找着裴樽，梅花苑中没有宫殿，只有几个凉亭以供中途休息，苏液拿不准裴樽是在凉亭还是随便哪里，反正不管哪里都是极冷的。
终于，苏液在一片红梅中看到了裴樽。
彼时裴樽正在喝酒，手里拿着酒壶，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恍惚中他看到一个白衣美人，身披红色大氅，眉目清冷而艳丽，手上拎着灯笼发出淡黄色的光晕，衬的那张脸愈加明媚动人，只是那双眼太冷，让人感觉难以接近。
裴樽眨了眨眼才发现不是做梦，美人真真正正站在他的面前。
“原来在这里，楚王真是叫人好找。”苏液垂头，裴樽坐在凉亭的台阶上，周身全是雪，仿佛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他手里拿着酒壶，一旁还放着许多，有空了的，也有没打开的。
裴樽脸色冰冷，看不出情绪，苏液见他不说话，转身坐在裴樽身旁，呼出一口热气：“好冷。”
他直接夺过裴樽手里的酒壶，一股脑灌了下去，酒很烈，一般喝完身体就能暖过来，但苏液还是觉得冷，他不喜欢冬天，放在从前，这种天气打死他都不会出门。
裴樽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一只小狗。
喝过酒后，苏液的脸更红了，裴樽一眨不眨的盯了半晌，然后转过头，继续盯着虚无的天空。
雪落在脸上很冷，裴樽却好似感觉不到，就那么怔怔的看着黑沉沉的天，对于苏液的到来没有喜也没有怒。
“楚王有心事？”苏液拿过一壶酒，一边喝一边问。
裴樽没有回答，一时间只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尤其是梅枝承受不住雪的重量落下时的声音，有种沉闷的感觉。
就在苏液以为裴樽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姜高让你来的？”
“嗯。”苏液点头：“姜总管担心楚王的身体也在情理之中。”
裴樽看向苏液：“那你呢？”
“我当然也担心您的身体。”苏液笑道。
裴樽看着苏液脸上的笑：“孤想听实话。”
“这就是实话。”苏液递给裴樽一壶酒：“楚王接着喝，喝死了就不用我来动手了。”
裴樽摇摇头没有再追究：“我母妃也是死在这样一个雪天，我记得那天很冷，很冷。”
冷彻骨髓，每次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冷。
苏液眼睛一亮，他很喜欢听故事，原书中虽然描写过，但是不多，他只知道裴樽母妃的出身不好，所以连带着裴樽也被他父王所不喜。
“我的母妃本是一个奴隶。”裴樽的语气很平淡，他知道奴隶的身份被人看不起，但他不觉得苏液会因此对他有什么看法，苏液本身就与别人不同。
“从小母妃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她是府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却又因为容貌被其他奴隶和侍女们所嫉恨。”
那时候父王还是公子，偶然瞥见母妃美貌，强拉母妃上了床，母妃只不过是一个奴隶，根本不敢反抗，后来母妃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更不敢表现出半点异常，生怕被人发现。
怀了身孕的奴隶，尤其是这个孩子的父亲是高贵的公子，被发现后面临的只有死亡。
后来父王登基，成了楚国的王，母妃也躲躲藏藏的生下了他，因他身上流着父王的血，所以才没被处死，母妃却连个名分都没有，仍旧以奴隶的身份活在后宫，父王偶然良心发现，拨了几个侍从过来照顾他们母子。
可笑的是，那些侍从不欺负他们母子就是好的，对于小时候饥寒交迫的日子，裴樽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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