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地狱空荡荡
“主人！主人！”
“有结果了吗？”
“呜……还没有……”
“都这么久了，还没有结果嘛？”
“酸酸……酸酸没学过……”
“那……要不我自己来？”
“啊？主人要自己来？”
“对啊，不可以吗？”
“呜......可以倒是可以......”
“但是？”
“但是……”
“不用担心，实话实说。”
酸酸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拍了拍自己毛茸茸的双脸，壮起胆子道：“主人！”
“但说无妨，”王昊微微点头。
小胖猫终于打开了话匣，“主人告诉过酸酸，如果未来突然有一天，自己消失不见了，酸酸一定不要难过！”酸酸低头，一丝不苟地盯着自己的肚子，继续道，“主人说，想见的人，终会相见。”
看着酸酸肚子上的绒毛瞬间被泪水打湿，少年急忙伸起手来开始安抚，却因着急，一时竟混淆了脑海与现实。
抽屉中，仍在沉思自己作为一只小麻雀该不该继续读书的小龙卷，被王昊奇异的动作拉回现实。
她疑惑探头，发现少年竟一脸怜惜，不停抚摸着前桌女生后背。
由上往下，有来有回。
……
……
林晚昨晚很晚才睡，她又失眠了。
这次的失眠，不再是因为对人生、对未来的担忧，而是单纯的恐惧。
她亲眼目睹了，王昊夜里被袭击的一幕。
直到现在，她满脑子都还是沾满了鲜血的黑雪。
哪怕这场振聋发聩的演讲，也只不过带来些许光芒。
就在光芒即将散尽之时，她讶异的发现：那本该长眠于昨夜的故人，不知为何完发无损，此刻竟专心致志，开始玩弄起自己的后背。
林晚盯着讲台上放空自我的刑法老师，心中惊起波澜，“王昊他是知道我昨晚见死不救了吗？可为什么他不但没有死，而且一点伤痕都没有？如果他以后一直这样对我动手动脚的，我该怎么办啊？啊啊啊，这算校园霸凌吗？”
她不敢回头，她不想面对王昊，她怕想起昨夜那张满是鲜血的脸。
……
……
“酸酸乖，别哭啦。”
“呜.…..酸酸……没哭……酸酸……是男子汉……大丈虎……呜说……没哭……就没哭……呜呜……”
“好的好的，酸酸是男子汉大丈虎！”
“对……呜呜……”
……
……
小龙卷早已不在抽屉，她站立于王昊右肩，静静看着王昊手法逐渐纯熟，看着他不顾周遭，像摸猫咪肚子一样，挑逗着前桌女同学。
蓝吉被日天肩头突然出现的小麻雀拉回现实世界，他不再思考读书、哲学，只是顺着雀头向前望去，目瞪口呆。
孔夫子被身旁的目瞪口呆拉了回来，目瞪口呆加一。
小胡被身后孔夫子拍了拍，目瞪口呆加二。
蓝吉一个咳嗽，张道难闻声转头，目瞪口呆加三。
江都同样闻声而动，起初满脸艳羡，短短几秒，又变得十分阴鸷，嫉妒与恨意肉眼可辨，“罗老师！王昊在光天化日之下性骚扰女同学！”
江都举起手中所录视频，嗓音震天，无视与王昊臭味相投的老李，扯起道德与法律的大旗向法学老师寻求援助，想要绝地反击，一举夺回昨日所失。
小胡生平第一次遇见如此尴尬的局面。
一边是志同道合的好兄弟，一边是同班多年的老同学。
在场双方或多或少都与自己有所关联，左右为难的他呆呆望向日天，那活泼好动的调皮右手。
王昊不知疲倦地向全班同学诠释了什么是熟能生巧，什么叫做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
在旁一直细致观察的蓝吉，似乎有所顿悟，他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目光炯炯地感叹道：“无他！惟手熟尔。”
……
……
江都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他尴尬地站立着，喉咙瘙痒干涩。
出乎意料的，在他怒吼之后，无人理睬。
正当他想安可，整齐划一的震动声响彻教室。
擅长哗众取宠的他，空有一副大嗓门，却完全不知所措。
或许是急中生智了，他终于将高高举起，向外展示的手机收回。
一通熟练操作后，他淡淡笑道：“啊呀，不好意思，手滑，发到网上去啦。”
讲台上，抽屉中，口袋里，书包内，每一部手机，竟开始以同一种频率，产生共鸣。
紧接着，又都以同一种节奏发生变化，由高到低，由缓转急。
孔夫子怔怔盯着一直握于自己手中，突然不受控制，只会疯狂震动的手机，他鬼使神差下按了确定。
其余学生或快或慢，也都掏出这学校明令禁止携带的，现代科技玩意，尝试终止这不可描述的诡异。
林晚也被早已关闭，此刻却正持续震动提醒的手机所吸引，一时竟忘记了身后那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似乎是算准了时间，就在所有人皆将注意力转移至手机后，屏幕开始自动涌现信息，像在播放PPT。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网络上臭名昭著的儿童欺诈犯星无火，这位变态的真实身份如今终于败露』
『他便是NJ市某中学高二某班班长江都』
『表面阳光开朗，内心却阴暗至极』
『因为天生嗓门洪亮，自小便受尽关注，宛如行走在人间的太阳』
『无数次无心插柳柳成荫』
『无数次觉得自己便是世界的中心』
『无数次与人相互利用，不择手段达成目的』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他很早就明白了这个残忍的道理』
『欺负小孩子，尤其是欺负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低龄幼儿，便是他最大的乐趣之一』
『每当看到孩子们那副委屈、惊恐、无助的表情，听到孩子们那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他都会兴奋的全身颤抖，不能自已』
『可是，星无火』
『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你』
同学们大都一脸懵逼，不知星无火为何物，看着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江都，议论纷纷。
唯独王昊，被周遭不断提及的星无火三字唤醒，变得满目暴戾，右手不自觉使劲。
林晚吃痛，闷哼出声。
小龙卷再也看不下去，叼住王昊耳垂，用力拉扯，试图让其清醒清醒。
可谁都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王日天，竟直直冲起，一记重拳，将看到信息后便一直僵硬伫立的江都捶倒在地。
小龙卷仍凝视着被王昊置于桌面的手机，星无火社交账户的首条置顶，正是其转发于一不知名小号，江都刚刚拍摄的课堂视频。
第二条内容倒是原创，发于昨晚，仅短短一句，『一个人，究竟要在雪里失血多久，才能永远的死去？』
……
……
“各位同学、老师早上好，接下来本人将强行占用你们的时间，说一些自己想说的东西。”
“我们都知道，在上课期间使用校园广播扰乱课堂秩序，是件十分不合时宜的事情，所以本人此时并未呆在广播室里，教职工们不必浪费时间与精力。”
“衷心建议各位人民教师，与其站在那里跟本人生闷气，不如静下心来听听别人的声音。”
“反正这十几二十分钟，你们总要从午休、课间休息，或是音乐、美术、体育、劳技，亦或周六、周日中完美补齐。”
“下面我将以第一人称为叙述视角，读出贵校趋之若鹜的填鸭式教育后，一名班长炫耀般公之于众的互联网信息。”
“如有侵权，星无火，你这个欺软怕硬的臭傻逼有种告我去，烦请一定实名。”
……
……
“已经有2个多月都没有在摩尔里骗人了，前几天突然技痒，再次大展身手，收获颇丰。”
“一共骗了4个孩子，其中1个竟然只有6岁，创下了最低年龄的新记录。”
“那个6岁的小孩实在是太天真了，我向他索要密码之后，他竟然把对话窗口上的那句警示语——【请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的密码哦】贴给我看，然后说密码不能告诉别人。”
“于是，我就亲切地对他说：不用管那个，你把密码告诉我也没有关系的。”
“接下来，他就把密码告诉我了。”
“不久之后，小孩的妈妈上线向我求情。”
“说那个孩子只有6岁，辛辛苦苦玩了一年半，特别珍惜自己的账号。”
“被骗之后哭得死去活来，哭着睡着了，希望我能把号还给他。”
“老子听了以后非常开心，笑着睡着了。”
“每次上线，都会有很多孩子加我为好友。”
“以前我基本都是拒绝，但最近几个月，只要有人加我，我一律都选择同意。”
“加完之后，他们百分之九十九都会要求我帮助他们。”
“比如带他们去特殊场景，给他们发送持殊物品，或者帮他们充值超级拉姆等等。”
“而我的回答很简单：给我的小屋投100朵小红花，我就答应你。”
“想投100朵小红花，就要进、出场景100次，还是很麻烦的，要浪费很长时间，不断机械运动。”
“但小孩子为了超级拉姆或特殊物品，基本都会答应我的条件，然后花费大把的时间，出来、进去，反复给我的小屋投红花。”
“等他们累得精疲力竭，终于完成了任务，然后满心欢喜地向我汇报成果，并索取事先承诺的报酬时。”
“得到的回答却是无情的三个字：哦，滚吧。”
“可想而知，那些小孩子的心灵会受到何等的伤害。”
“有一个憨厚老实的孩子，给我的小屋投了120朵小红花，给我的毛毛树施了50次肥，折腾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
“到最后，当他满怀期待地求我送他向日葵种子的时候，连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甚至产生了动摇，犹豫是不是应该答应他的要求。”
“这个孩子既没让我给他充超级拉姆，也没让我给他充米币，只是想要一件免费的虚拟物品而已。”
“我是不是应该答应他这小小的要求呢？”
“不过，最后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坚定地贯彻了一视同仁的公平原则，对他做出了义正词严的回答。”
“滚蛋！想要种子的话，就给我再投1000朵小红花。”
“还有一个可怜的小孩，为了得到1个月的超级拉姆，努力给我的小屋投了100朵小红花。”
“可能是他家的网速比较慢，每次进、出场景要花上1分钟左右的时间。”
“投到三十多朵的时候，他发消息问我：剩下的能不能明天再投？”
“我严厉地拒绝了他的无理要求，并且斥责他是一只懒惰的小摩尔。”
“被拒绝之后，他又向我哭诉道：可是我已经很累了！”
“可是我已经很累了！”
“可是我已经很累了！”
“可是我已经很累了！”
“这8个字，彻底把我给萌翻了。”
“当时只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燃烧，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一个可爱的小该子，委屈地向我撒娇，说自己已经很累了……”
“他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只是觉得很委屈……”
“像这种微妙的感觉，不知道别人能不能理解，反正我当时是太激动了。”
“于是，我拼命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颤抖着回复道。”
“那我不管，你今天要是不一次投满100朵，以前投的就全部作废，下次还要重新计算。”
“小孩子听了之后非常难过，但又不想让自己的努力白费，只得忍受着超卡的网速，继续给我投红花。”
“我没有再理他，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给我发来了消息：已经投完啦！你快回家看一看吧！”
“看到之后，我马上回复道：哦，那你可以滚蛋了，我才不给你充超拉呢，像你这种低贱的下等摩尔，也妄想拥有超级拉姆吗？做梦！”
“收到这条消息之后，他连回都没有回，直接下线了。”
“自那之后，他再没有登陆过这个游戏。”
“从开始玩摩尔到现在，骗来的号就算没有一千个，恐怕也得有七八百个了。”
“辛辛苦苦玩了一年，攒了一年游戏币，听了别人一句话，就把密码乖乖说出来…”
“像这样愚蠢的玩家群，除了摩尔庄园之外，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每骗来一个号，我都要把它们的衣服家具卖光，摩尔豆全部废掉，也很麻烦的。”
“虽然用变速齿轮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但无数次的重复劳动之后，我也已经厌烦了。”
“所以我现在根本就不主动骗小孩，连续1个多月都没有主动骗过一个号。”
“只是每次上线以后，总会有几个小孩犯贱加我，然后和我说话聊天，让我不得不继续骗它们。”
“只要小孩和我说一句话，我就有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只能顺口问一句。”
“你的密码是多少？”
“有时候真是很累，只想赶快关掉电脑，然后去休息一下。”
“所以问完之后，我都会在心里默默祈祷。”
“拜托你别信啊，—定别把密码告诉我。”
“但最后的结果却往往让我失望不已。”
“不说密码的小孩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大部分小孩还是像傻逼一样，完全不加怀疑地把密码告诉我。”
“在这种时候，我也只能在心里略骂一声。”
“可恨的贱崽子，浪费我时间。”
“然后再花上两三分钟，忍着疲劳，把它的帐号彻底废掉。”
“帐号被骗之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小孩都会马上注册一个小号加我，然后低三下四地道歉认错学狗叫，拼命哀求我把帐号还给它们。”
“一般我都不会理它们，直接无视掉。”
“偶尔心情好，或者比较闲的时候，我就会向他们提出一些要求。”
“比如说每天上线给我家浇水施肥，连续坚持一周或是一个月。”
“或者给我家投200朵鲜花，然后向它们承诺，只要完成我的要求，我就会把号还给它们。”
“那些孩子大多都会乖乖地照办，辛辛苦苦地给我浇水施肥投鲜花。”
“它们简直就像是温瑞安小说《天下有敌》中的天下第七一样，被人切开了肚子，钩着肠子绕圈跑，为了不让自己的肠子被扯断，只能跟着一起跑。”
“明知道跟着跑也免不了一死，但求生的本能却还是让他像条狗一样继续跟着跑，别人停他也停，别人蹲下他也蹲下，别人起身他也起身。”
“那些下贱的逼孩子也是一样，明知道要回账号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却仍然报着一丝侥幸心理，舍弃尊严，辛辛苦苦地给我当奴隶。”
“等到那些逼孩子完成我的要求之后，我有时就会大发慈悲，还给它们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三无（无衣服，无家具，无摩尔豆）废号，或者干脆连废号都不还。”
“老子骗过的小孩不计其数，其中还有一个孩子，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在这里讲一讲。”
“有一次我挂机去洗澡，回来一看，有个没穿衣服的小摩尔就靠在我的身边坐着，两只胖乎乎的小摩尔坐在一起，煞是可爱。”
“于是我马上就加了这个孩子，想聊几句之后把它的密码骗来。”
“可这个孩子打字非常慢，打10个字都要花很长时间，而且不是错字就是拼音，几乎连一句通顺的整话都没有。”
“最后一问，原来它才8岁。”
“知道它只有8岁以后，我就断定它的密码肯定非常简单，于是连问都没有问，直接自己试。”
“第一次试的是 1111，很可惜，没中。”
“结果第二次就试对了，它的密码居然是123456。”
“试出密码之后。我并没有马上改掉，然后把它踢下线。”
“而是等它下线之后才登陆，把它的衣服和家具卖了个精光。”
“然后把它积攒多日的摩尔豆全部废光，最后还把它的名字改成了【屎尿臭贱猪】，密码却没有改。”
“第二天，这个小孩又在同一时间上线，我发现他上线以后，马上穿上隐身衣，进行贴身跟踪观察。”
“小孩回家之后，发现漂亮的家园变成了荒地，漂亮的小屋变成了破土洞，马上就呆住了。”
“愣了一会以后，钻进了破土洞，然后出来，然后又进去，然后又出来…”
“如此循环了不下20次，显然是完全无法理解，根本就不明白自己漂亮的家园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进出了数十次以后，小孩试图重新把家园和小屋摆好。”
“但打开仓库一看，东西却全没了。”
“最后只得把仅剩的几件我懒得卖了的便宜小贝壳、小石子，整整齐齐地摆在院子里，然后难过地下线了。”
“等它下线以后，我马上登陆它的帐号，把那几件小贝壳，小石子也给卖掉了。”
“自那之后，小孩有好几天没有玩，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本以为它会就此放弃这个游戏，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过了几天之后，这个孩子又开始上线了，而且拼命地玩游戏赚钱，似乎是想努力把失去的东西全买回来。”
“小孩根本就没有想到有别人上了它的号，所以密码一直都没有改，而且它也根本不会改。”
“就这样，小孩拼命赚摩尔豆，而我每隔几天就上一次它的号，把它赚来的摩尔豆全部废光。”
“小孩刚赚来一点，我就给它全部废掉。”
“它再赚，我就再废。”
“它买了家具，我就给低价贱卖掉，然后把钱废光。”
“它买了衣服，我就从它身上扒下来，低价贱卖掉，然后把钱废光。”
“就这样持续了足足有2个多月，小孩终于彻底绝望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上过线。”
“最搞笑的是，这个贱崽子连名字都不会改，一直都挂着【屎尿臭贱猪】这个名字继续玩。”
“而我没事就去举报它使用了不文明的昵称，中途封了它2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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