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有被秀到
林岚在白亭书旁边的折叠椅坐下，环顾四周发现张妍不在，林岚随口问起，白亭书只说她有事要忙，并没有细说。
这段戏是纪思衡坐在纪府的庭院里读信，这是他第一次收到晏温未死的确切消息。
显示器里的唐麒一身水绿色衣袍，坐在石桌旁让李可然补妆，一睁眼就看到监视器后的林岚，他朝那边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林岚探出身子冲他笑着点头，没过多久，补完妆的唐麒将剧本递给助理，朝白亭书示意可以开始。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犹豫，垂眼看着桌上那封薄信，半晌之后才拿起，这时给了一个手部特写，他带着轻微的颤抖从里面抽出一张纸，他拈着那张纸轻轻摩挲两下才展开，一个信纸特写之后，镜头回到唐麒脸上，脸上由不敢相信变为内敛的欣喜。
林岚小声跟白亭书说：“白哥，我觉得这里的表情能不能更外放一些，那种失而复得后激动欣喜红了眼眶，但不用真的哭出来。你觉得可以吗？”
白亭书摩挲着下巴点了点头拿着喇叭说：“cut，阿麒你过来。”
唐麒来到白亭书旁边，说：“哪里需要改吗？”
白亭书转达完林岚的建议，又补充道：“还有整个拆信读信前后，呼吸频率不对，太平稳了，要乱一些，前后要有对比。”
唐麒听完点点头，说：“明白，”他看向林岚，目光里隐含赞赏：“你的想法很好，我找找感觉再来一条。”
林岚原本很忐忑，怕自己表达的看法会招人烦，没想到他们两个都能认可接受。
她腼腆的笑笑，说：“麻烦你啦，我的想法可能会很浅薄幼稚，谢谢你们理解。”
白亭书鼓励她：“瞧你这话说的，忒谦虚。多好的建议啊怎么会浅薄幼稚，我就是需要你这样提意见，原作者对于角色的理解可是最深的，你的帮助很大，所以继续保持，集思广益才能打磨出好作品嘛！”
唐麒赞同的点头，按着林岚的肩膀让她坐下，自己则回到石桌旁。
白亭书在这空挡里问她：“下午跟武指学得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个，她揪着耳垂，老实回答：“对不起啊白哥，我太笨了，学得很慢，怕是会耽误进度。”
白亭书让她现在演示看看，她只好照办，从包里掏出折扇，磕磕绊绊的完成了前两个相对简单的动作，就像狗熊掰棒子似的，她完全想不起来后面学得那“一个半”的动作是什么。
白亭书看得直挠头，第一个动作还算标准，越往后越给他一种……林岚是在做手部复健的错觉。
他委婉的说：“小林呐，额，这个…啊…慢慢来吧，那个，你是不是不会转笔啊？”
她笑得尴尬，摇头说：“不会。”说着越过白亭书看了沈颐舟一眼，其实是下意识动作，但沈颐舟却像是接收到什么信号，起身朝她们走过来。
随着他的靠近，林岚越发紧张，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果然学生的学习好不好跟老师的颜值没有任何直接关系——智商才是决定性因素。
沈颐舟将手搭在她的椅背上，瞧着她的发顶，却是在跟白亭书说话：“你又怎么吓唬她了？”
林岚连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没有，是我……”她沮丧的垂下脑袋，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刚学的动作我都没记住……”
“颐舟啊，你这话说得，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能吓到谁？倒是你，也不说帮帮小林，她一个初学……”
白亭书不说这后半句还好，这话一出，林岚将头压得更低了，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颤颤巍巍的举手打断他：“白、白哥，颐舟有帮我，要不是他，我连这两个动作……都学不会的。”
白亭书瞬间消音，沉吟半晌只憋出一个单音节：“啊……”
沈颐舟憋笑到发抖，伸手捏了捏她滚烫的耳朵尖，伏低身子凑到她耳边，说：“是我的问题，我会慢慢教你的，保证包教包会，好不好？”说着捂着她的脸让她抬起头。
幸好她脸上还有妆，否则按她脖子和耳朵的颜色，只需往路口一杵，怕是过路车辆看到都会下意识停车的地步。
沈颐舟的温热气息和蛊惑嗓音像是还停留在耳边，她咬着下唇满脸呆滞，两手紧握不敢抬眼。
白亭书坐在旁边吃了满嘴狗粮，心情无比复杂，他憋屈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忍无可忍的赶人：“颐舟，看看你那教学质量还好意思逗小林，都是你的责任，去去去，别杵在这儿碍事，我们这儿拍戏呢！”
沈颐舟揉了揉她的发顶，对白亭书灿烂一笑，双手插着兜走了。
此时没人注意到唐麒也看着他们这边，将三人所有行动看得一清二楚，他看着监视器后面林岚异常显眼的绯红耳朵和侧颈，他水绿衣袖下的手紧紧攥起，艰难的转开眼睛，重重的吐了口气，然后朝白亭书喊了一声：“白哥，我好了。”
白亭书正安慰着林岚：“没事，不是你的错，是颐舟教得不到位。多练练总能学会的，人嘛……”还没说完就被唐麒突然的点名吓得一抖，他比了个ok的手势，场记打板，开始第二次拍摄。
林岚不仅没被安慰到，而且又被他这句“教得不到位”伤到，她心想：都手把手教了，如果这都算不到位……那天下怕是寻不到更到位的教法了。
沈颐舟也坐了回去，叶向榆忍不住小声控诉：“你又调戏我们林岚！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有这么流氓的一面哦～”
“都是白哥带的，瞧你这小品台词是张口就来，还学会灵活运用了，佩服。”沈颐舟瞧着自己的手指，捻了捻，仿佛她耳朵的柔软触感和滚烫温度还残留在上面。
“别转移话题！”叶向榆打开气垫递了过去，说：“颐舟啊，你照照。”
沈颐舟头也不抬，没接，莫名其妙的问她：“照什么？”
“啧啧啧，老木头怀春呐，瞅瞅你那荡漾的黏糊样儿！”叶向榆一脸被秀到的表情。
“……”沈颐舟没答话，撑着头望着林岚，满脸笑意是藏都藏不住。
这次唐麒的情绪拿捏得很好，呼吸频率也明显有了层次。作为一个标准的颜控，看到唐麒红着眼眶，林岚也不由得生出些怜惜来。
这次直接一条过，唐麒走过来看回放，看完之后他转头问林岚：“怎么样？有达到你的标准吗？”
林岚十分捧场的边鼓掌边点头，说：“特别好。”
唐麒的目光落在她已经褪去绯色的耳朵，舔了下后槽牙，转开了眼，到底是什么都没说，跟着助理走了，他还有一个大夜戏要拍。
沈颐舟过来想带她去吃饭，却被拒绝，她想继续盯下一场戏。
“晚饭不能不吃，调试灯光、布置场景还要一段时间，先买回来，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吃，好不好？”
她是经不住沈颐舟这种哄孩子的温柔语气的，轻易应下了。
其实让高朗去买就行，但沈颐舟很想跟她单独在一起，于是拿了车钥匙打发了高朗，自己开车带她出了片场。
“可是你这样会被拍到的。”林岚坐在副驾驶，不赞同的说。
“没事，这里遇到艺人很正常。想吃什么？”
“那也要小心，”她想了想，迟疑着说：“蛋糕吧，你呢？”
沈颐舟唇边勾起一抹笑，说：“健身餐，先买蛋糕。”
林岚眼前浮现出之前见过几次他的健身餐，鸡胸和蔬菜沙拉。
她光是想象就已经皱起眉头了——看着就不好吃。
她悄咪咪瞄了眼他的腹部，忍不住说：“你们健身也真够辛苦的，如果是我的话绝对坚持不下来的……光是天天吃健身餐这一点我就受不了。”
沈颐舟将车驶入商场的停车场，闻言轻笑出声，说：“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吃，习惯就好。而且你之前不也说了，我的身材很好吗？”
林岚连忙转头看向窗外，紧张的吞了吞口水，那天早上的“意外收获”她还记得清清楚楚，没想到沈颐舟也没忘，她干笑两声，点着头说：“是啊，男生嘛，有肌肉是好事，嗯。”
沈颐舟停下车，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说的‘你们’除了我还有谁？”
“啊？”林岚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问什么，说：“哦，阿麒啊，昨天……遛弯回来正好碰到，他正要去健身房，我们聊了两句。”
沈颐舟垂眸点点头，解开安全带要下车的时候被她出声拦住：“等等，我去买，你就别出去了，万一被拍到就不好了。”
“有口罩和帽子……”沈颐舟试图说服她。
“不行，云姐不在你更要小心，我很快就回来。”她说着下了车，关门前还不忘叮嘱：“不许下车哦！”
沈颐舟拗不过她，又瞧她竖着根食指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是纵容的答应下来：“好，我保证就在车里等你回来，帽子戴上。”他将自己的黑色棒球帽摘下来递给她，正是上次两人戴错的那顶。
林岚带好帽子，要关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忙问他：“健身餐有什么、呃，是不是要选酱汁什么的？你要哪种？”
“……其实小高已经订了健身餐到片场，你只要买蛋糕回来就好。”
林岚歪了歪脑袋，不解的看着他，见他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能按他说的做。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沈颐舟无奈的摇摇头，他其实就是想跟她单独出来逛逛的，片场闷着怕她无聊，想让她出来透透气，谁知道她比沈朝云还像经纪人，有板有眼的。
林岚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线下的商场了，她还在老家的时候，一是穷，二是因为怕遇到认识的人，所以一概日常所需都是网购。来了横店就更不用说了。
她走到手扶梯旁的店铺地图，找了半天才看到4楼有家蛋糕店，她进了店里选了一小块黑森林蛋糕，想了想又挑了一堆面包想着带回片场给大家当夜宵。
她正要掏手机出来付款的时候才想起中午那会给了沈颐舟的，还好带了钱包，付了钱她刚要上手扶梯，一抬眼注意到对面的饮品店。
没过多久沈颐舟就看到“满载而归”的林岚回来了，他替她开了车门，接过袋子，有些意外的问道：“这是？”
“我想着大家还要拍夜戏，就当夜宵了。”她打开那个饮品店的纸袋，拿出一杯递给他，说：“热乌龙。”她又在那一袋面包里翻找出全麦面包给他：“店员说这个热量不高，你先垫补一下。”
沈颐舟笑着接了，随手帮她把那一大袋面包放到后面。
就这样，两人坐在车里安安静静的吃东西，沈颐舟看她将那蛋糕上的樱桃拨到一边，并不打算吃的样子，好奇问道：“你不爱吃樱桃怎么还挑这个？”
“因为我又想吃奶油又喜欢巧克力，在店里看了一圈只有这个两种材料都有，所以就挑这个喽。”
沈颐舟挑起眉毛，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问出了心底的疑问：“嗯，也算鱼与熊掌兼得了。说起来，你跟阿麒同岁但他9月的生日比你大，那你是不是要快过生日了？”
她顿了顿才说：“嗯，这个月27号。不过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对我来说这一天也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所以……”她没有说完，垂着眸子耸了耸肩。
沈颐舟察觉到她突然变换的情绪，也不再追问，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我见你穿过几件带樱桃图案的衣服，没想到你不爱吃啊。”
林岚也不想冷了气氛，于是扬起唇角，语气轻快的回答：“这个就要说到以前的台湾偶像剧了，其中有段剧情是说cherry和珍惜cherish的发音相近，所以男主将樱桃发夹送给了女主。因为这个寓意，我很喜欢樱桃的图案，买东西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挑到，而且这个图案带在身上就能随时提醒我珍惜当下拥有的一切，但我确实不爱吃它。就像是……”她想了想，说：“就像是喜欢一个人的某部分，但并不意味着一定要拥有他，也不会能接受他的全部……差不多这个感觉吧。”
林岚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怕他误会，连忙找补：“我就说我的想法很幼稚就是了，你就当听一乐呵。”
沈颐舟笑道：“这还幼稚啊，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想法这么老成。”
林岚吃了口蛋糕，在这甜中带苦的味道中，不以为意的说：“我生理年龄跟心理年龄不一样，两者之间怎么着也得差个4、50岁吧。”她放下蛋糕，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笑得狡黠：“这里面呐，已经是个老太太了，哪里是什么小姑娘。”
眼神骗不了人，沈颐舟看出她是装作开玩笑，说得全是真心话，她眼里分明是一片冷寂，哪有半分笑意。
沈颐舟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蛋，说：“那也是个可爱又漂亮的小老太太。”
她手一抖，刚叉起的一块蛋糕“啪嗒”掉在大腿上。沈颐舟连忙抽了张纸巾，又怕冒犯她，迟疑这一下，林岚已经自己拿纸擦掉了，她今天穿了条花灰色的运动裤，擦掉后还是留了一小片奶油印子。
“抱歉，我……”
林岚笑着打断他，说：“咱俩也算熟悉了，不用这么客气，再说是我没拿稳才掉了，不是被你吓到，我这么大的人了哪有那么容易吓到。”不知是不是两人这一会功夫聊得有些深了，她对沈颐舟也不再那么端着。
“那这……”
林岚从包里翻出根去渍笔在他眼前晃了晃，带着点小骄傲，说：“有这个就行了，放心吧。”她拔开盖子低头处理。
沈颐舟又对她刷新了认知，忍不住莞尔，说：“小哆啦a梦，没想到你还随身带着这个。还有，既然你也说了我们是熟人了，我可比你大三岁，你是不是应该换个称呼了？”
林岚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抬头疑惑的看他，说：“什么称呼？”
“你看，我在剧里是你的表哥，剧外我大你三岁，你怎么不叫我哥哥？”
林岚舔了舔嘴唇，有些无措的转开眼睛：“我，”她突然想到绝佳的拒绝理由，说：“舟哥也不好听对吧？。”
“你就叫我……”沈颐舟也卡了壳，他脑子里将所有可行称呼过了一遍，叫沈哥的话听着总觉得见外，颐哥听着像一哥容易引起误会，就这么沉默半晌，他试探着说：“那要么叫颐舟哥哥，怎么样？”
林岚一脸嫌弃的反对，自认理由很充分，她理直气壮的说：“你没发现我的声音听起来跟男人没差别吗？如果不看人只听声音，很容易被误会，用这种声音叫你颐舟哥哥，多奇怪啊。”
沈颐舟下意识朝她脖颈看去，想起乔景煦说的话，顿时将套路什么的都抛之脑后，他摸了摸她的头顶，说：“我不觉得你的声音有什么问题，你也不要这样想。”
林岚也不躲，并不介意提及这个，大大方方的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以前我给同学打电话，那会手机不普遍，所以打去人家家里，偏被她的家长接了，后来才知道那位同学因为我这通电话被家长好一顿数落，还挨一顿打，说她小小年纪谈恋爱、对象都敢打电话到家里巴拉巴拉，也因为这个事我们几乎再没说过话。而且很多推销、快递打来电话都管我叫先生或者大哥，导致我曾经一度非常反感接打电话。”
她说得十分轻松，好像真的觉得这事很有趣的样子：“但现在不会了，可以说多亏了这难辨的嗓音，我才能安全的活到现在，所以不会再觉得它是种难以启齿的缺陷了。”
她眼里带着真切的轻松释然，但沈颐舟却心口一痛，他清楚记得出租车里她哭着说了什么。
沈颐舟难以想象她究竟都经历过些什么，尽管被她刻意掩藏，但接触之后就会发现她依然带着少年人的天真单纯。
他心情沉重，勉强笑了笑，开始讲些剧组的趣事给她听，希望她能少想些过去的事。
当然，到最后也没有成功让林岚改口叫他哥。不过……沈颐舟更想听得称呼也不只是“哥”，还好他有得是耐心，他可以也愿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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