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自从赵得志下葬后，赵湘柳每晚都睡不着，睡着了也总是做噩梦，梦见赵得志和马楠玉还在时的生活，可一转眼，他们两个就死在面前，脑海中张美玲的声音像甩不掉似的一遍遍响起：是你克死了他们，这是你的报应，你早晚也会克死所有人。

        赵湘柳挣扎着猛地醒过来，总有一种迫切地想要去看裴沐的冲动。

        后来裴烟便在她的再三要求下同意她住在医院。

        裴沐的情况一直反复，短短半个月发病了四次，一次比一次严重，赵湘柳次次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泪流满面，一言不发，整个人沉默抑郁。

        裴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陪着她，没有人能理解和承受短时间内连续失去双亲的痛苦和打击。

        裴沐脱离危险后赵湘柳甚至不敢去看她，站在门口看着医护人员拿着带血的东西进进出出。

        而裴烟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唐崎的办公室里，无暇顾及她，裴成也只是心疼地盯着裴沐瞧，他的小孙女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正值青春年华之际却要在病床上躺着和病魔斗争。

        ——

        赵湘柳跳楼自杀的前一天，起得很早，从医院到家之后给他们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饭。

        裴烟起床之后看见她很惊讶，连忙从她手里接过碗筷说：“妈，你怎么这么早就从医院回来了？”

        “睡不着，沐沐也没事，我就回来帮你们做一顿早饭，都是你们喜欢吃的。”赵湘柳那张消瘦又毫无生气的脸上带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裴烟不自觉地跟着开心，也笑了。从马楠玉去世后她就很少笑了，赵得志去世之后她更是再也没笑过。

        “谢谢妈。”

        “傻孩子，快吃吧，吃完了要去赶公交车。”她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淡了些。

        自从赵得志出事后，她没再去过枫林小区，陈珣仍坚持每天接她下班去医院或者回家，早上在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载她去公司。

        裴成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裴烟的早饭吃到一半，他有点惊讶地看着坐在桌子一旁的赵湘柳。

        裴烟笑得像得了糖吃的小孩子，说道：“爷爷，今天的早饭是我妈做的。”

        裴成说：“这……你每天照顾沐沐那么累，干嘛还一大早回来做饭？”

        “不累。”赵湘柳看着裴烟，满眼慈爱地笑着，“想给烟烟做顿饭吃，我好久没给烟烟做饭了，烟烟以后要找个好人家嫁了，要会做饭，不会做饭的话，以后你就要多累了。”

        “妈，还早着呢！”

        “要找一个上进老实的人，疼你爱你的人，能保护你的人，不要求大富大贵，跟你差不多就行。”

        裴烟笑着端起碗喝了一口粥。

        这么好的人，会选择她吗？

        赵湘柳低头将眼里的泪光快速遮掩下去，又转头看向裴成说：“爸，你也赶紧过来吃饭吧。”

        “好。”裴成点点头，洗漱完后坐过去吃饭。

        裴烟吃完早饭便背着包包走出了家门，想起赵湘柳一早上的温柔和笑容，她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

        下午，裴烟还在工作，接到了裴成打来的电话。

        “爷爷。”她喊了一声。

        “烟……烟烟啊……”电话里裴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怎么了？”裴烟的心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像七八级的大地震，她等不及裴成说完话，身体先做出了反应，快速跑出公司。

        “你……你妈妈……跳……跳楼了……”裴成终于断断续续又颤抖地说完了一整句话。

        裴烟疯了一样地往外跑，她什么都看不见，视野前的一切都在晃动，似乎下一刻就会倾塌，将她死死压住。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家的，看见单元楼旁的水泥地上一大片鲜红的血液，混合着白色的脑浆。

        周围的人围着议论纷纷，面目厌恶又兴致高昂地议论着。

        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眩晕，作呕，心胸堵塞得要窒息。

        她也不记得自己又是怎么去到医院的，看见白色的床上，白色的床单下，凸出一个人的轮廓。

        她不敢去看，懦弱地步步后退，没有看她最后一面。

        她走出那间房几十步后，倒了下去。

        ——

        裴烟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陈珣。

        陈珣见她醒了，原本黯淡无神又有几分木讷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眉间的愁绪疲惫都散了好些。他握着她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然后动了动唇，好像有话要说，万般情绪交杂，但最后只用那沙哑疲惫的嗓音叫了她一声：“烟儿。”

        裴烟将头转过去，纤细的手像飘带一般从他手中滑走。

        陈珣看着她背对着自己，沉默又压抑的气氛蔓延开来。

        须臾，他说：“我去个卫生间。”说完，他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的反应，见她一动未动后起身走了出去。

        裴烟的双手握住被子，将头深深地埋进去，身子很快颤抖起来，无声剧烈。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才起来，走出病房的时候看见陈珣坐在门旁的凳子上，拿着手机，表情很不耐烦，语气却恭敬有礼地应着电话那边的人。

        陈珣看见她之后站了起来，语气有些急地应了几声后匆匆挂了电话，轻声问她：“去看裴沐吗？”

        裴烟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

        到了裴沐病房的门口，裴烟透过门缝看见裴成坐在凳子上，弯着腰，双手交合地抵在额头上，而病床上的裴沐睡着了，但却皱着眉，眉隐隐动着，看上去睡得不安慰，可能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裴烟突然没有勇气进去面对他们，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很累，很难过。她想找个肩膀靠一靠，好好哭一场。

        陈珣低头看着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动了动，似乎不太有勇气，但他还是试探性地轻轻握住她的手。

        裴烟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你还没吃晚饭，我先带你去吃饭吧。”陈珣的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之后挂断。

        “不用了，我自己就行，你去工作吧。”裴烟深呼吸一下推开门走进去。

        陈珣看着她走过去，和裴成说了几句话。

        裴成转头朝门口看过去，只瞥见一角衣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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