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
就像潜伏的鬣狗，伸出肮脏的利爪，瞄准了羔羊纯洁柔软的腹部，只需要轻轻一划——就会飞溅出鲜红的液体、流出内腑。
他如此想，也是如此做的。
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捅入了这个倒霉女人的腹部，再狠狠一搅！
他看见她不可置信地回头，痛苦扭曲了姣好的面容——为了暂时不惊动花丛中的男人，他伸出手捂住她的嘴——
伸出手却摸了个空？
怎么回事？犯人左看右看，那女人居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这不可能啊！他看向手中的匕首，刀刃干净如新。
不远处的花丛，那个发现了尸体的高大男人的身影也不见了。
见鬼了不成？
犯人思虑了一会儿，还是壮起胆子往花丛走去，总之必须要确认一下。
那是一个男人的尸体，趴在花丛中，面部朝下，和被遗弃过来时一模一样。
难道真是他精神过度紧张出现了幻觉？
这么个想法刚略过脑海，那具面朝泥土的尸体突然转头，露出临死前血糊狰狞的面容，僵硬的嘴角硬生生勾起，仿佛在微笑一般——
什么、什么东西？！犯人大惊，猝不及防之下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树才堪堪停下。
还、还果真是见鬼了吧——不可能，这个世界上哪里来的鬼！说到底，他连活着的人都能杀死，还怕这家伙再活过来不成？大不了就再弄死罢了！
他不住地安慰自己，直到再重新搭起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得赶紧离开这里——他这么想着，转身欲走——
一张被血糊满的狰狞惨白的扭曲的脸，瞬间充满了他的视线，正是被自己杀死的男人的脸！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快速远离。
“真可惜。”八海真央一脸惨白，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白费我一番心思，居然就这样被吓跑了。”
“私自放走待回收的灵魂。”越泷淡淡说道，“你是一到下界就开始原形毕露。”
说着，越泷也发现了八海真央现在的模样，皱起了眉头，“赶紧变回去，被凡人看见就麻烦了。”
八海真央手指并起，在手腕处显露的狰狞伤口上一抹，整个人便恢复了原状，“话虽这么说，您也没拦着我啊。”
“反正也是没法子回收的灵魂，让他暂时跟着那个杀死他的家伙泄泄愤也不错。”灵魂是会消散的，八海真央只是让那个可怜的灵魂在消散前能被凶手看见，而他压根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也不一定——万一就被吓到神智不清直接疯掉，也算是报应了。
“我记得您在下界的身份不是刑警来着吗？”八海真央走到那具尸体边，“就这样把那人放走了？”
“我先是死神。”越泷拿出了一本崭新的死神笔记，这是他们出发前议会交给他们的，要求将遇到的异常情况都记录其上，这本特殊的笔记会将内容同步到死神界，“而且，我现在不是刑警。”
“好吧，所以我们第一步要怎么做？”八海真央下意识接过越泷递来的笔记，“要去警视厅应聘吗？您做刑警的时候就没有什么赏识您的长官之类的，直接开后门把我们接进去得了。”
“不要把这种事说得这样理直气壮。”越泷抽了抽眉角，“把这具尸体和灵魂的状况记录上去，包括你干的事。”
八海真央感觉自己握住的笔记本冰冷刺骨。要是让那群死脑筋知道，换人是不会，但说好的奖金必会被克扣的绝对不行！
反正本子在自己手上，写什么还按她自己的心意来
“不要试图写一些没有的内容。”越泷补充道。
“好的好的知道了。”八海真央木着脸，“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记录完成后，两人又去到了杯户商场，深夜时分的杯户商场只有星星点点的路灯灯光，摩天轮如同高耸的山峰，直直隐没云霄。
“还真的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啊。”八海真央一手扶着眼镜，看向那个据说曾经发生过爆炸的地方，“您确定当时是看见了松田阵平先生的灵魂没错吧？”
那处除了夜风和空中漂浮的云，什么都没有，座舱也已经修好，被炸断的钢筋早已换成了全新的，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真的能看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距离越泷离去也只不过一周而已人间却不知过去了多久，那些画面在人们的心中被时光淡去，在越泷的记忆里却恍如昨日。
他有些烦躁，没有像八海真央一般寻找任何可能的松田阵平的灵魂气息，从口袋里拿出了烟模样的精神抚慰剂点燃，“没有发现的话就先走吧，我们还有事要做，走后门还是别想了。”
口中泛起淡淡的柠檬薄荷味，这种抚慰剂是唯一能让死神尝到味道的东西，能十分有效地让死神的精神放松下来。
“好吧，往好处想。”八海真央摊手，“他的灵魂已经消散了也说不定。”
越泷动作一顿。
他突然不是很想再说什么，无论松田阵平的灵魂还在不在，都和他没有关系——
“喂喂！”八海真央突然挡在他的面前，“你要去哪啊？”
去哪？当然是回不对，人间都过了这么久了，他租住的房子应该早就租给别人了。
“你这意思，我们是要露宿街头了？！”八海真央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气氛顿时尬住，好在越泷很快给自己找补了回来。
“我们可以找一家24小时营业的店铺。”越泷平淡道，“正好你可以复习一下人间的法医知识，明天我们就去警视厅——如果你没通过的话，我会报告给议会的。”
八海真央：
换人是不会换的，但这样反而会让越泷起疑心有被威胁到，可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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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这是最近一周的工作安排，会议结束。”目暮警官宣布道。“对了，如果进展顺利的话，我们今天会迎来一位新的伙伴。”
佐藤美和子有些恍惚，但很快摇了摇头，暗叹自己又胡思乱想。
目暮警官的话让人想起那一天，那个戴着墨镜的男警官与越泷警部初识的那一天一晃两年过去，失去同伴的伤痛逐渐淡化，而那位引咎离去的人还是一点消息都不曾有过。
“你们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佐藤美和子一愣，看向说话的人，原来是高木警官在和几位男警察谈论。
“啊，你们说的是今天一大早来投案自首，说是撞鬼了的那个人？”佐藤美和子顺势加入话题，他们警视厅的熟“猫”翘着尾巴，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被阳光照耀的地方。“友成前辈带人去他交代的现场查看了，果然发现了尸体，和他交代的信息全都能对得上。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
“看起来像是被吓破了胆，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吧。”白鸟警官说道。
“有胆子杀人的人，居然会被杀人后的恐惧逼到主动自首吗？”某位男警官说道，“我看，他说不定是真的撞了鬼呢，你觉得呢高木？”
“啊，我吗？”高木涉一愣，看向佐藤美和子的脸，黝黑的脸庞有些微红，“我觉得佐藤警部说得对。”
松田喵喵舔了舔了爪子，在阳光下翻了个身。
今天早上的那个男人啊想起来了，那一幅脸色青白眼圈乌黑嘴唇发紫的模样，他还以为是什么重病跑到警视厅碰瓷来的，一见到出来查看情况的警察就像看见了救世主直接跪下了，求着警察把他逮捕，一边涕泗横流，一边时不时回头仿佛被什么极恐怖的东西追着一般。
要是每个犯人都像这样心理承受能力脆弱，警察也不会这么累了。
至于撞鬼——虽然松田阵平的亲身经历告诉了他自己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不科学的事情的，但他也从没看到有什么鬼魂追着人恐吓。
唉这两年的生活就好像退休了一般岁月静好，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有越泷人到底去哪了。
警视厅内的八卦时间没持续多久，很快就有新的工作送了过来。
群马县的一件案子，最近突然出现了足以犯案的证据，但案情过于复杂，群马的刑警们一筹莫展，于是向其他区域提出了援助请求。
“三年前的案子？”佐藤美和子也粗略地看了看，“以前的案卷还被遗失过？连证据都没保存完整这是把烫手山芋推给我们了啊。”
“连佐藤警官也没有头绪吗？”高木涉挠了挠脑袋，“那可就麻烦了，也不知道目暮警官会让谁去负责”
“如果越泷警官还在的话，根本就不成问题吧——”
不知是谁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么一句，警视厅陷入了沉默。
佐藤美和子张口了几次才说出话来，“好了，别提他了，当初警视厅那样对他，也不能怪人一去不回。”
黑色的猫咪伸了个懒腰，一步步走到那一叠资料旁趴下。
旁人看觉得只是猫猫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地方，谁能猜到一只猫在认真地看案件内容。
案件的主人公在三年前因杀人被判罪入狱，缘由是有人控告他谋杀了他的妻子——为了他妻子生前买的人身保险，这个控告他的人正是死者的闺蜜。
之所以在今天突然又被翻出来，是因为死者的女儿将那位闺蜜又告上了法庭，状告她侵吞死者的保险金——
哎哎哎还没看完呢！
白鸟将资料拿了起来，颇有些神秘地说，“话别说得这么死，说不定那位有非凡能力能够轻易解决这件案子的人选能出乎我们所有人的预想呢？”
“嗯？你居然这么说，又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吗？”佐藤美和子挑眉，一掌拍在桌子上，“老实交代，从实招来。”
“啊，不是什么非常机密的内容啦，我也不知道那个人具体是谁。”白鸟警官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只是听说是大阪府的某位很厉害的府警推荐了他，而他今天也正好到了我们这里，就刚好能接手这件案子试试——”
新人吗？松田阵平好不容易提起的心情又丧了气，果然那家伙是毫无留恋了。
呵——不留恋就不留恋吧！那个臭脾气的装b怪，爱回来不回来！小猫咪翘了翘胡子，赌气地甩尾巴。
其实背后完全没有那么简单，那是白鸟也不知道的原因。
当初越泷被上层暗中排挤走，如今要回来也势必会再进到那群人的眼中——如果要让越泷能重新站稳脚跟，就必须做出某些让步。
管理官暗中查明了当初越泷被挤走的真正原因——这么一位能力过异又态度强硬的警官追查起了某些警视厅内部的绝对禁止内容，也不怪会踩到某些人的痛脚，而那些人好死不死又身居高位，即使管理官有意保护也不得而行。
最后达成的让步是，在搜查一课之外额外成立一个编外组，可以参与平时的案件侦破工作，但与警视厅的权力核心绝对无缘。
说得难听一点，就是白出力罢了，向上晋升的道路被直接堵死。
管理官得到这样的回复，心中也是愧对越泷的信任的，没想到不仅仅越泷并不介意，连那位跟着他一起回来的法医小姐也毫不在意，声称爬得越高工作也越多，这种自找麻烦的事她才不会去做。
又是一位特立独行的同伴啊——管理官和前来接人的目暮警部达成共识。
“好了，大家都看过来。”走进办公室，目暮警部立刻高声道，“来迎接我们的回来的同伴。”
只是个新人而已目暮警官怎么语气这么激动？还在办公室内的警员们纷纷抬起了头。
顿时——
佐藤美和子没拿稳电话，“啪”地一下摔在桌上。
白鸟警官瞪大了双眼，豆豆一样的眼珠忽眨忽眨。
高木涉对他素有耳闻，心中憧憬，此刻也露出了星星眼。
松田阵平喵后知后觉，震惊之后没忍住，锋利的爪子露出肉垫之外。
棕发男人扶了扶眼镜，只伸出手打了个招呼，态度一如既往的敷衍。
倒是他身边那位新面孔，一位戴着眼镜的深蓝头发女子笑容亲和，“大家好，我是八海真央，是新来的法医哦，奉行八小时工作制，在工作时间外有任何问题也可以付加班费请我回答~所以，如果不想付出额外的金钱的话，就尽量发挥你们的脑袋瓜，把一切可能的疑点全部汇报上来哦。”
越泷：
或许自己不该教八海真央怎么做自我介绍。
警视厅众人在恍惚中听到了新同事的话语，脑子居然还有心情暗暗吐槽：
啊，不愧是被越泷警官带来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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